夢,五年來林一非一直做著一個奇怪的夢。


    自己似乎墜入了一個無邊的黑暗之中,滔天的黑霧有如澎湃的巨浪帶著尖嘯聲在四周翻滾、湧動,形成一個個醜惡的嘴臉,要吞噬著四周的一切。而自己就像是溺水的孩子,想拚命的抓住些東西,可四周除了黑霧就是黑霧,什麽也抓不住,身體被洶湧的霧浪拍打著、翻滾著,他曾無數次的大聲唿喊,可這裏似乎除了自己再沒有任何人。


    林一非心裏絕望之極,他知道自己是在夢裏,他已經無數次經曆過這種場景,但是每次都讓他感覺極度的恐懼、不安、無助。他還知道接下來自己會被濃霧之中的恐怖生靈給撕成碎片,他知道那個時候他就會驚醒過來。


    緊緊的閉著眼睛,林一非弱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去等待那在夢裏屬於自己的悲慘結局。他還小,隻有十歲,他不知道這個噩夢為什麽一直跟隨著自己?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居然是傳說中的五行雜體?無法修煉任何功法;他不知道為什麽父母會不要自己?將他送到天靈派;他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他?


    負麵情緒有如四周濃濃的黑霧洶湧而來,林一非的神情變的越來越激動。


    “我不怕你們!”林一非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眼裏流露出悲憤、不甘、甚至有點瘋狂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喊到。


    而此時翻滾的黑霧之中突然出現一個光點,光點迅速變大如碗口大小。


    林一非原本有些扭曲的麵孔慢慢變成了驚愕的神色,呆呆的看著這個吞吐著微光的光團,在以前夢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卻給他一種非常熟悉、親切的感覺,似乎跟他有莫大的關係。


    接著光團幻化成五彩之色,將林一非罩在了裏麵,將四周濃濃的黑霧隔絕開來。


    林一非呆呆的看著五彩光團,心裏的負麵情緒快速退去,安詳感、熟悉感越來越強烈,他輕輕伸出右手,向那團吞吐著五彩光芒的光團觸去,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


    突然腰間傳來一陣疼痛,四周所有的一切有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包括四周的濃濃黑霧,當然也包括那五彩光團。林一非一急,猛的想去抓住那五彩光團,他認為這個東西似乎對自己非常重要,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林一非醒了過來。依然是天靈後山,依然是那熟悉的小樹林。


    “林子,你怎麽偷懶?好丟人啊!快起來,快起來,我還指望著你成為大俠呢!”說完響起一串肆無忌憚銀玲般的笑聲。


    “你幹什麽?誰讓你吵醒我的?”林一非一翻身,小眼圓睜,轉頭怒目而視。


    林一非身旁站著一個小姑娘,也就八歲左右的年紀,一身綠色衣衫,眉目如黛中卻帶著一股淡淡英氣,皮膚雪白、五官端正長的極為俊俏,手裏拿著一把野花,一直腳還踩在林一非的腰上。


    “果然是衛雲。”林一非心裏有些氣餒,衛雲是衛大叔的女兒,小小年經脾氣卻很是任性,平日自己一直盡量離她遠遠的。


    “你……你……你還長脾氣了!”衛雲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平日經常悶聲不說話的林子突然之間居然敢以這種口氣對自己說話,小小的眉毛已經豎了起來,臉上也迅速流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


    看著衛雲臉上的眉毛越豎越高,林一非一陣默然。


    “林一非!你是五行雜體,修煉上是廢材,可我爹我娘為你操了多少心?你不知道嗎?是誰跟爹爹保證會好好修煉武技,怎麽現在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人前胸脯拍的啪啪響,人後就唿嚕打的震天響?你還真是有出息!”衛雲顯然是憤怒了。


    小姑娘的話其實深深刺痛了林一非幼小的自尊心,他小臉轉向一旁,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叢雜草之上,胸膛起伏,但語調卻反而低了下來。


    “我沒有天天睡覺,我已經練了一下午了。”


    林一非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氣勢,但衛雲的氣勢反而越發高漲。


    “林子,你在天靈不愁吃、不愁穿,即便什麽都不幹,爹娘也絕不把你趕出去,你這輩子都可以賴在天靈。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窩窩囊囊不求上進,雖然你是五行雜體,但怎麽也得有個精氣神吧,你好吃懶做不說,現在脾氣反而越來越大了!”衛雲越說氣勢越盛。


    林一非猛的將頭擰過來,小臉陰沉的可怕,死死的盯著衛雲,咬牙切齒的喊道:“我沒有窩窩囊囊!我沒有好吃懶做!”小姑娘的話終於讓他再次憤怒了,雙眼似乎都要噴出火來。


    衛雲顯然沒有想到林一非會再次憤怒,一時居然不知說啥,最後突然一聲怒哼,將手裏采摘的野花直接摔在了林一非的身上,似乎還不能解恨,一腳又將旁邊的長劍踢飛,然後扭頭揚長而去。


    散落的鮮花砸在了林一非的身上,散落在地上,有二棵還摔在了他的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但林一非卻顧不上這些,怔怔的坐在那裏,小小的腦瓜裏卻是一片空白。


    山風掠過山崗,飄過樹梢,肆無忌憚的吹來吹去,林一非就那麽怔怔的坐在地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終於林一非抬起頭,慢慢站了起來,臉上表情已恢複了平靜。抬頭向四周看去,暮色如血,晚霞如山般堆積在空中,低低的,仿似沉重的不堪重負,慢慢的向地麵壓來。


    “最近的天氣好像有些奇怪。”林一非喃喃念道。天靈山雖不太高,但畢竟也是一座高山,平時山風激蕩,是不可能形成晚霞的,並且還這麽低。


    抓起放在地上的外衣,隨手披到肩上,又默默走到遠處,將衛雲踢飛的長劍找了迴來,看著拎在手裏的長劍,不覺歎了口氣。


    “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像衛大叔他們那樣,可馭劍而行,收劍入體。”林一非眼裏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可再想著自己五行雜體的資質,不禁歎了口氣。


    天色已經慢慢的黑了下來,草間傳來各種蟲鳴聲,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一想到這,林一非加急腳步向迴走,肚子餓到不是他著急的原因,他不想在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自己冒冒失失闖進去,他害怕所有人都望向他的那種感覺。


    林一非今年才十歲,來天靈派已經五年了,五年前依稀記得是衛大叔去把自己帶到了這裏,五歲的記憶還很模糊,至於為什麽會被帶到這裏,衛大叔問也不說,隻是告訴他,這以後就是你的家,並真的跟家人一樣待他。


    衛大叔是天靈的掌門,叫衛天翔,在林一非六歲那年,衛天翔準備親自教林一非修行,可是上天好像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五行功法居然沒有一行適合林一非,他居然是傳說中的五行雜體,而且在五行上都雜,修煉什麽都不合適。


    幾經折騰但都白費功夫,衛天翔也就徹底死心了,隻有感歎老天不公。


    由於林一非情況比較特殊,所以天靈派上下對他都相當不錯,這種不錯很多是建立在同情心的基礎上,但同情心是一種非常靠不住的東西,時間久了,同情心也就淡了,慢慢的林一非被天靈弟子忽視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武技是林一非自己選擇的,由於沒有五行限製,林一非練習的非常刻苦,進展也挺快,沒過多久,一把劍已經舞的虎虎生風了。但修行者以五行功法進入修煉的門徑才是王道,而武技在修行者眼裏是登不上台麵的東西。


    林一非年經還小,有些東西似懂非懂,終於找著一個自己可以修煉的功法,就好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道與事無補,卻也是一定要抓住的。可是從天靈其他弟子的眼光裏,雖然大家都帶著善意的笑,可是眼神裏的不以為然,使林一非經常壓抑莫名。


    不太光滑的青石板小路,平時走的人並不多,兩麵樹木蔥蔥鬱鬱,遠山在夜色下漸漸變的朦朧起來,天空的晚霞也漸漸被暮色所吞沒,不再顯得那麽突兀。現在的季節是初秋,清涼的傍晚、極佳的風景,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林一非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骨頭感覺有點酸,但這是很正常的感覺,畢竟練了一下午了。爬過前麵的小山坡,再穿過一片茂密的小樹林,天靈後院就在前麵,古色古香的院落中一股淡淡的炊煙隨風微微的飄著,林一非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後院門口站著一個天靈小字輩弟子,一身白衣,腰間居然束了一條金帶,顯的一身打扮極不協調。光看金帶林一非就知道今天值守的又是趙潛,他的金腰帶在天靈獨此一份,趙潛比自己來天靈還早二年,資質尚可,修煉已窺第一層築基門徑,但同衛雲比起來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這也足以讓林一非羨慕不已。


    “趙師兄好。”林一非振作精神,老遠就打招唿。


    “林子,又練功去了,有沒有什麽進展啊?師兄有什麽可以指點你的你盡管問。”趙潛一邊笑咪咪的看著林一非,一邊點著頭,身子反而挺了挺,仿佛從林一非身上能夠找到足夠的信心,十二歲的孩子臉上帶著十足的優越感,口吻裏仿佛還帶著些老氣橫秋的感覺。


    “謝謝趙師兄。”林一非衝他一笑,轉身上了台階向院裏走去。


    但趙潛的優越感顯然還沒有消退,或者沒有享受夠,向前緊湊二步,衝著林一非的背影喊道:“林子,晚上沒事到師兄房裏坐坐,咱們嘮嘮。”林一非迴身揮了揮手,但沒再說話,快步走進了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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