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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謙帶人闖進去之時,便隻瞧見地上滿目狼藉的一切,他眸光微微一閃,眼見華子敬不斷痛苦的在地上翻滾。


    華子敬迷蒙之間睜開眸子仔細的分辨了一下,最後瞧見乃是錢謙,也不知怎地,竟是生生暈厥了過去。


    錢謙眸光複雜的盯著華子敬那雙斷手瞧了瞧,而後轉身出門。


    “將廢太子華子敬,罪臣唐晉元關押入牢,嚴加看守。”


    錢謙大步跨出這個不大的平房,四周環視了一圈,眼角餘光突然瞧見巷口拐角那突然冒出的黑影,偏頭交代了自己的手下,幾句什麽。


    身形便飛速追上前去。


    “郡主?”外頭傳來錢謙試探性的唿喊,原本在馬車之中小憩的雲蓁緩緩睜開眸子。


    “進來。”


    錢謙默默鬆下一口氣,伸手揭開馬車車簾,還未探身進去,便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錢謙眸色微微一沉,雙眸微微一眯,下意識的掃視著雲蓁身上,查看著她身上是否受了傷。


    錢謙的目光陡然落在雲蓁那胸口前襟,發覺那處竟是在正向外汩汩冒著鮮血,因燈火昏暗,雲蓁今日身上穿著的又是件暗紫色的袍子,故而先前錢謙並未瞧出什麽來。


    錢謙麵色大變,將自己先前來時的目的忘得一幹二淨,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郡主,你這,你這受了傷?”


    隻是錢謙這邊表露的異常慌亂,雲蓁卻依舊靜靜坐著,一動不動的瞧著錢謙,那副神情哪裏像是受傷的模樣。


    便是錢謙再是遲鈍,此刻也發覺到了不對之處,不由蹙眉問道。“郡主,可是有何事交代?”


    “錢將軍。”雲蓁的麵容在燈火下忽明忽暗的瞧不真切,但是一雙眸子卻顯得十分明亮,明亮的讓人無法逼視。


    錢謙仔細而耐心的瞧著雲蓁,目光不住的在雲蓁身上的傷口上流連,不住的揣度著雲蓁到底是為何要如此。


    雲蓁微微一笑,那張被故意刻畫的蒼白的麵色經由這一笑,卻顯得異常的柔美。


    “廢太子華子敬,罪臣唐晉元,我便親手交由將軍手中,還望將軍莫辜負我期望。”雲蓁眸色一沉,麵上掛著甜美的微笑,但是錢謙卻是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不由抿了抿唇,一時不敢答話。


    好在雲蓁顯然要的也不是他的答話,頓了頓,便又開口道。“接下來,世子便交由將軍扶持。”


    “錢將軍乃是個明白人,這泠國內憂外患,再是經不起一番風雨了。”


    “世子年歲尚幼,但卻十分聰敏堅韌,若是給予機會成長,日後,自然必定會是名載入史冊的明君。”雲蓁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瞧了錢謙一眼。“隻是將軍可明白,幼草堅韌卻易折,是需要一段時日的守候的。”


    錢謙怔然,聽見雲蓁如此開口,總覺得若是接下這個差事,自己肩上的負擔便十分厚重了,他下意識開口道。“郡主,此事事關重大...”


    雲蓁卻不管錢謙乃是什麽心情,隻是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錢謙,而後開口道。“便是因為此事事關重大,我方才會如此鄭重尋將軍約談。”


    “泠國現下內憂外患,若是再翻起一番風雲,這泠國江山,遲早會落入旁人手中,被人吞噬殆盡。”雲蓁略略偏過頭,透過錢謙瞧向外頭漆黑如墨的夜色。


    “屆時,莫說是這大好河山被鐵蹄踐踏,便是我泠國百姓怕也是為奴為婢,任人欺淩。”雲蓁一字一句的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無國便無家,將軍,可懂我的意思?”


    這偌大的信息灌入錢謙的腦海之中,他不由有些怔愣,一時之間喏喏的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開口說些什麽。


    雲蓁僅僅瞧了他一眼,便明白錢謙到底是在疑惑些什麽,唇角略略抿了抿,意味深長道。“冰凍千尺非一日之寒。”


    “我泠國雖說位處極北之地,但物產富饒,怕是有無數雙眼睛窺視著我泠國,隻是以往未動,僅是忌憚兩字,而現下。”雲蓁麵上浮出一抹苦笑。“矗立百年的老樹從內至外開始腐朽,外頭之人早早便將貪婪而兇狠的目光挪動至我泠國大地,隻待這棵老樹完全腐敗。”


    錢謙渾身上下一冷,驚詫的瞧著雲蓁,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到底是聽到了什麽一般,想起這一年來,泠國中的內鬥,他張了張嘴,眸底浮出濃濃的疑惑之色。“郡主莫不是在杞人憂天....”


    迴應他的,僅是雲蓁的一聲冷笑與一雙甚是複雜的眸子。“錢將軍覺得乃是雲蓁杞人憂天?”


    雲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淺淺的失望,但想到有些事情錢謙並不知曉內情,搖了搖頭問道。“錢將軍可知曉駙馬李景瑞的身份背景?又知曉為何對外宣稱李景瑞僅是下落不明?”


    錢謙猶豫了片刻,外頭雖說宣稱李景瑞下落不明,可這屍首他也偶然見過了一麵....


    思及此,錢謙瞳孔猛地一縮,抬頭望向雲蓁。“郡主你的意思莫不是?”


    眼見錢謙還未笨到家,雲蓁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麵色凝重的問道。“將軍現下還覺得,乃是我杞人憂天了麽?”


    這不同的心境來聽雲蓁這句話,錢謙的感觸也是不同,現下隻覺得自己先前那句話著實不過腦子,略略顯得有些羞愧,隻是不等他的羞愧落到實處。


    想起自打華桑公主逝世之後,這大半年來泠國的內戰,可謂是翻雲覆雨的,他不免有些後怕,怔然抬頭瞧了瞧雲蓁,猶豫著開口道。“若是如同郡主先前所說,這泠國根基不穩,可這半年以來改朝換代如此之快,怕是....”


    接下來的話,錢謙並未說出口,但雲蓁如何會聽不出錢謙這句話中的猶豫,不由抬頭瞧了錢謙一眼,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自然也不會再瞞著錢謙,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不破不立。”


    錢謙刹那之間明白過來,抬眸瞧向雲蓁,正好對上雲蓁的眸子,發覺她眸底沉澱的瘋狂與堅持,錢謙不由怔愣當場。


    心中覺得甚是荒唐之下,竟是開始隱隱認同雲蓁的做法。


    正如雲蓁先前所說,冰封千尺非一日之寒,泠國現下內憂外患,怕是禁不起一點點的敲碎重建。


    雲蓁這番做法雖說瘋狂了些,可謂是一場豪賭,若是賭勝了便也罷了,若是輸了....


    想到那個後果,錢謙竟是覺得一陣悲涼自心口冒出,怎麽都壓抑不住。


    雲蓁從錢謙的神色之中,便可大抵的分辨從他的想法。


    自口中溢出一抹歎息,眸底浮出一抹淒楚,她如何不想一點點敲碎重建?


    這十年來,她不就是如此?奢望一點點更替,將這早已腐朽的內裏不斷替換,可最終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也便罷了。


    一切努力都在李景瑞短短時日放縱之下,功虧一簣。


    若不賭上這一把,不出三年,這泠國大好河山便會被鐵蹄踐踏,屆時,泠國百姓將再無反抗之能。


    她日後如何有顏麵去九泉之下麵見父皇?


    “郡主。”便在雲蓁陷入沉思之際,錢謙身子忽然挪動,跪倒在了雲蓁腳下。


    “正如郡主所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臣當誓死守候世子,隻要臣在一日,世子便不會有絲毫損傷。”錢謙說著說著,眸光越來越亮。“臣定當不負郡主所托。”


    雲蓁終於將胸膛處的那口鬱氣吐出,瞧著錢謙的眸底浮出一抹欣慰。


    好在以往她也不是盡數眼瞎,終於有幾個能夠用的上的。


    她仔細想了想,瞧向錢謙,唇角略略抿了抿。“你且記住,不論旁人,華雲修日後便是你的主子。”雲蓁頓了頓,鄭重道。


    “也會是這泠國這一帶,唯一的主子。”


    “你可明白?”


    錢謙眸光明亮,重重的點了點頭,抬眸瞧著雲蓁那還在不住冒著鮮血的胸膛,猶豫的著開口道。“郡主這。”


    雲蓁微微一笑,瞧了錢謙一眼,僅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我自有盤算。”


    她頓了頓,也不知想到些什麽。“今日,我還需你與我共演一出戲。”


    “演戲?”錢謙的目光下意識挪動到雲蓁的胸膛處,瞧著那地方微微怔神,似乎不大明白雲蓁這好端端的為何要裝作遭受重傷?


    雲蓁眸光一閃。


    雖說這半個月來,她在德懷王府內禁足,並未出府,也不知曉外頭的流言到底瘋傳成了何種模樣。


    但是,她估摸著,既然半個月前,外頭便謠傳她乃會效仿華桑公主,這半個月來,在有心人的驅使之下,這流言隻會有增無減。


    雲修要登上那個位置,她便乃是一大阻礙。


    不論自己當初處於那個位置之時,到底做錯了些什麽。但是,從旁人來瞧,這女子參政,便是違逆天道倫常,日後不論是發生了什麽,所有的一切過錯,怕是會盡數推到自己身上。


    她既然已經吃過了一次虧,那麽又怎麽會再次犯傻?


    如果讓旁人來選擇處置她,讓她處於被動狀態。


    那她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自行掌控自己接下去的歲月。


    不要以為,她就算這半個月不曾與外頭接觸,德懷王刻意封閉自己,自己便摸不準他的心思。


    是為女子,到底是需要嫁人的。


    尤其是有華桑的那個案例在先,旁人又怎會讓自己再成為一位華桑?


    況且,她也不想再走以往的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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