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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多久?”從馬車之中探頭出來的乃是一名麵色黝黑,瞧來曆經滄桑的中年婦人,這輛馬車破舊簡陋,就算是裏頭的坐墊上鋪了好幾層衣物,連續坐著三天下來,趙沁繡還是覺得十分不適。


    從她揭開車簾探身出來,便能從縫隙之中瞧出裏頭僅僅坐著她一人。


    此刻馬車正一點點隨著人流向著城門方向挪動,小九聽見趙沁繡探身出了來,眼見距離城門不遠,忙低聲道。


    “馬上便可出的城去了,你且迴去坐著。”


    趙沁繡的目光在城門處晃悠了一圈後,方才鑽進了車廂之中。


    趙沁繡在馬車之中坐著,能夠隱約聽見外頭嘈雜的人群之中,小九那變了調的聲音在掐媚說著什麽,守城士兵便揭開簾子瞧了一眼,眼見那馬車中果然隻坐著個中年婦人。


    也沒多加盤問些什麽,便放他們離開了。


    等到馬車緩緩行駛了一段路,趙沁繡方才再次探身出去。“我們還有多久,方才與母親他們會合?”


    因為趙沁繡的容色雖可易,但聲音,小九卻是沒法子的。


    故而,趙沁繡扮做的,乃是個聾啞婦孺,隻要在旁人檢查之時,沉默便是,一切都有小九代為處置。


    小九略略偏頭,他妝畫的十分細致,從趙沁繡這個角度甚至能夠瞧見他下巴上隱隱冒出的一點胡茬。


    小九沉思了片刻,方才輕聲開口道。“按照我們現下這種緊趕慢趕,應當最遲晚上便可與趙老他們相遇。”


    雖說趙老他們先行一日多,但是趙老那方之中,畢竟一傷一病,車行速度自然是沒有趙沁繡她們快的。


    趙沁繡原先在心底估算了幾日,也覺得差不多乃是這個時間,點了點頭,想了想,竟是在顛簸的馬車之中,勉力的爬了出來,坐在了小九的身側。


    小九抽空瞧了她一眼,眸底的訝異之色絲毫未曾掩蓋。


    “外頭風大,怎麽不進去坐著?”


    有半個月的休養,再加上敷有良藥,趙沁繡身上的傷畢竟隻是皮外傷,登時好了大半。


    “無妨。”趙沁繡何等聰慧,如何會瞧不出小九眸底的關切,她緩緩搖了搖頭,挨著小九坐著。


    目光略略一眯,望向不知名的遠處。


    現下她們趙府乃是代罪之身,單以通敵叛國的名頭,便已判下斬首示眾,若非是得雲蓁庇護,再加上畏罪潛逃這一罪,若是被抓住了。


    那便不是斬首可解決了。


    趙沁繡的眸底隱隱浮出一抹憂色。


    雲蓁此番救她們趙府嫡係,又替她們安排後路。


    若是有一日,被人察覺,莫說是雲蓁一個小小的郡主,便是德懷王怕是也得牽扯其中。


    便在此刻,趙沁繡的心中不免浮出有些不安。


    .....


    說話間,環兒本想推開房門,卻不料卻是被雲蓁伸手一把拉住,正迴眸不解的望向雲蓁,正想要開口問一句什麽。


    便隻見雲蓁目光灼灼的望向房門夾縫之中,伸手製止了她的話。


    繼而她退了幾步。


    雲蓁的目光在房間左右環顧了一圈。


    環兒再如何神經大條,被雲蓁這樣一瞧,也明顯是發覺了有所不對,心中正惴惴不安之際。


    便隻見雲蓁忽然自己站在了房門處,在推開房門之前,麵無表情的對著環兒略略點頭。


    環兒眉梢微微一跳,便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眼瞧著雲蓁推門進了房。


    寺廟之內本就條件簡陋,房間自然也不可能太大,故而雲蓁進來,便打眼掃見了她桌上那隻明顯是被人動過了的茶具。


    這簡陋的小房間明顯藏不了人,故而在雲蓁進來之時,那人隻是下意識的躲了躲,在瞧見進來的乃是雲蓁之後。


    便從一旁暗處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形刹那之間暴露在了雲蓁的眼底。


    至於為什麽雲蓁知曉這房內進了人。


    雲蓁在出門之前,在房門縫隙之間插上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先前環兒推門前,她仔細瞧了一下,發覺那縫隙之間,根本已經沒了銀針的存在。


    她便知曉,她的房間,十有八九乃是進了人。


    這人既然是從門入,而不是從窗入,那便代表,這人乃是來尋她,但又不想在外頭站著,被人瞧見。


    故而才從門入。


    雲蓁便是仔細想清楚了這點,方才讓環兒在門口守著。


    來人身形高大,麵色沉著冷靜,竟是這半個月不曾與雲蓁打過照麵的錢謙。


    “郡主。”


    雲蓁眉梢微微一揚,其實先前她也將這人身份猜了個大概,畢竟現下雲清山上發生一樁不小的命案,除去與其有牽扯之人外。


    雲清山上盡數戒嚴,能夠上山的不多,而挑這種簡單粗暴方式的,雲蓁估摸著也就是他了。


    “錢將軍真是對私闖本郡主的閨房情有獨鍾?”雲蓁淡淡抬眸瞧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開口道。


    錢謙的身形壓迫感十足,但是此刻被雲蓁說的,麵上卻是不自覺浮出一抹尷尬。


    “郡主。”


    “今日來,所謂何事?”雲蓁緩緩走到桌前,伸手便想要給錢謙添茶。


    卻是被錢謙一把伸手按住了。“萬萬不可。”


    雲蓁眸底不自覺浮出一抹淡淡笑意,也不拒絕,任由錢謙從她的手中將茶盞給接了過去。


    她泰然自若的靜靜坐著,享受著錢謙給她端茶倒水。


    瞧來華子敬的那幾番暴躁,還是有用的,竟是將這個木頭疙瘩給調教好了。


    因為雲蓁今日一早便出去了,故而她房內的茶水自然是涼的。


    錢謙倒了一半,方才反應慢半拍的察覺出來,不由尷尬的收手,繼續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郡主。”瞧著錢謙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雲蓁垂了垂頭,低聲道。“你的時間怕是也不多,有事便說罷。”


    錢謙突然沉默了一瞬,繼而方才開口詢問道。“郡主,祝漠的左手的五指可是。”


    就算是他不說完,雲蓁也知曉他是什麽意思,這個也沒什麽好瞞著錢謙的,故而她輕輕摩挲著杯沿,下頜微微一抬。


    錢謙的身子略略僵了僵,不可置信的低頭瞧著雲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聽到了什麽一般。


    雲蓁任由他一個高頭大漢猶如石化般站在自己身側。


    “你今日來,隻是為了問詢這個?”


    錢謙方才好似被召迴了神般,搖頭道。“並非如此。”


    “右相迴京,這個消息怕是瞞不過郡主的。”


    雲蓁不可置否的略抬下巴,算是給了錢謙一個迴應,目光淡淡的挪動到了錢謙的身上。


    “現下全國緝拿前左相趙氏,朝堂之中由右相一人獨大。”


    “文有公孫一係支持,武處,鎮南王在京都內的這幾個月下來,便等同於被盡數架空。”


    錢謙頗有些憂心忡忡,想起華子敬埋在自己府內的那個眼線,他不自覺喉結便上下滾動了一陣,酥雨的存在,終究是埋在他心裏的一根刺,若是拔除,必定是千瘡百孔,但若不拔除,卻像是平白懸在頭頂的一柄長劍。


    生而對立,讓他痛苦不堪。


    這個念頭,在錢謙的腦中過了一圈,他深深唿吸了幾次,方才將胸膛處的那份心酸給強行壓了迴去,繼而,方才聽錢謙緩緩開口道。“郡主,現下還準備袖手旁觀?”


    華子敬一家獨大,自是不錯。


    雲蓁此刻的心思卻明顯不在此處,她略略擰了擰眉頭,敏感的察覺到了錢謙剛剛的情緒略有起伏,微微一思忖,便知曉錢謙乃是何處歎息。


    “你府裏的終究是個隱患,你可想好如何處置?”


    錢謙雙手體溫陡然降低下去。


    雲蓁瞧著錢謙這副德行,便唯有暗歎這乃是個癡情種子,若是酥雨不曾對他做出什麽實質傷害,他是無法動手的。


    隻是酥雨終究是個隱患,這個隱患一日不除。


    她們沒一個落得好。


    “罷了。”


    瞧著錢謙啞然失語的模樣,雲蓁唇角抿了抿,也不再說些什麽,恍然之間忽然想起了先前琉璃傳來的消息。


    雲蓁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


    “攝政王便沒什麽動靜?”


    華子敬不是安耐得住自己的主,也不是個會心慈手軟的人,一旦華子敬順利掌權。


    李景瑞同樣也是沒什麽好果子吃的。


    那麽李景瑞到底是在做些什麽?


    聽到雲蓁問起這個,錢謙仔細思忖了片刻,猶豫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總覺得,攝政王自打半個月前,便兩耳不聞窗外事般,放任太子殿下鏟除異己。”


    “拔除了不少他的人馬,換上了自己心儀人選。”


    這個其實也是錢謙今日來尋雲蓁的這一趟的其中一個目的。


    畢竟他總覺得,若是華子敬拔除幹淨了,他想要除掉的那些人,他率先開始整頓的,自然乃是皇城禁衛。


    祝漠現下已經被雲蓁廢去了一隻手,華子敬便可借著這個大做文章,將祝漠替換掉再是平常不過。


    華子敬現下為何未曾動?隻是因為覺得不能將李景瑞逼急了罷了。


    “你急什麽?”雲蓁略略抬眼瞧了瞧錢謙,一眼便瞧出了錢謙到底在擔心什麽,她搖了搖頭十分篤定道。


    “無論,華子敬是不是在培養自己的心腹。”


    “是不是要將李景瑞的人馬給替換掉,這與你有什麽幹係?”


    “你無牽無掛,唯一的牽掛,還是他的眼線,他動誰,怕都不會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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