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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她,公主。”


    瞧著錢謙麵上露出的痛苦之色,緊緊盯著他的雲蓁方才鬆了一口氣,眸底浮出一抹複雜。


    一場生死,讓雲蓁看清了許多,至親至愛的背叛讓她不敢再輕信旁人,若非是摸清了錢謙在自己死訊還未傳出之時,便已告病在家,她是絕不會貿然來訪。


    好在她一番豪賭,終是賭對了。


    雲蓁心知錢謙是個實心眼,此刻知曉華卿凰之死有蹊蹺後,怕又是轉了牛角尖。她費盡心思的與他相見,可不是為了讓他懊悔惱恨。


    便在錢謙失神之時,雲蓁已經將女子送來的藥碗端到床前,淺淺嗅了片刻,並未發覺有何不妥之處,她唇角溢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這丫頭倒是謹慎聰敏,隻是可惜了。


    雲蓁斜眼瞧見錢謙略顯失神的模樣,心中略做歎息。


    雲蓁眉頭微微一攏,手中藥碗傾斜,墨黑湯汁頃刻之間盡數灑了錢謙一身一臉。


    錢謙愕然抬頭,這方想起房內還有一人存在,頂著一身藥汁,瞧著麵前站著的人,終於迴過神來。


    他扯著袖子,狼狽的擦拭掉麵上墨色的藥汁。


    “世子今日告訴我這些,為的是什麽?”


    在錢謙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雲蓁略略偏身,湊近一些,提示道。“宮內承明殿被燒,將軍臥病在床自是逃過一劫,左將軍卻是未有如此運氣了。”


    錢謙微微一怔,登時明白了雲蓁的意思。


    禁衛軍總統領之位已經空置了一年之久,他與左將軍兩人間不分伯仲各有優勢,此番他病倒後,不必多想,錢謙也能猜到,按照左將軍的手腕,想必已經有不少人被他拉攏。


    就算是他病好後,大勢已去,這總統領之位怕也與自己無緣。


    但此番宮中承明殿被燒,左將軍必定會有所牽連,所有一切便盡數翻轉過來了。


    “世子想要我做些什麽?”思及此,錢謙身子不自覺後仰了一些,目光定定瞧著雲蓁,眸底有毫不加以掩飾的警惕戒備之色。


    雲蓁自然將他反應盡收眼底,深深瞧了錢謙一眼,不答反問。“將軍現下自身難保,能為我做些什麽?”


    錢謙微微一怔,體會到雲蓁的意思後,古銅色的膚色飄上一抹暗紅,他輕咳一聲。


    “世子此番點醒錢某,錢謙感激不盡,欠下世子一個人情。”言罷,錢謙目光登時銳利起來。“但,世子若是生了不該生的念頭,還是趁早打消了好。”


    聽聞此話,雲蓁突然笑了笑,猛地將藥碗擲於地上。


    “世子!”


    在錢謙錯愕驚詫之下,雲蓁轉身前,瞥了錢謙一眼道。“將軍現下,還是將府內的老鼠抓上一抓罷。”


    還不待錢謙反應,房門便猛地從外被人撞開,幾名男子衝了進來。


    錢謙登時黑了臉色。


    雲蓁也不理會衝進來的幾名男子,側過身,便從房內出了去。


    大喇喇從錢府正門出來,雲蓁便隻見一名男子站於她的馬旁,瞧見她出來,牽著馬匹便迎上前來。


    雲蓁微微一怔,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了男子幾眼,登時認出這是先前將許家小公子押送走的陳誠。


    便在雲蓁晃神之間,陳誠已經走到她身前,沉聲道。“世子,許家小公子已經押送至了京府衙門。”


    雲蓁微微頜首點頭,她與雲修容貌上雖說很是相似,但男音與女音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的,糊弄糊弄那些不曾見過華雲修的也便罷了,像是陳誠這種長期跟在華雲修身側的,她是瞞不了的。


    “許家那方什麽意思?”


    初聽雲蓁這刻意壓低了一些的聲音,陳誠麵上浮現一抹錯愕,登時抬頭仔細的瞧了瞧雲蓁麵容,辨認出些許不同後。


    他方在心中思量了片刻,方才開口。“許家那方興許是氣得急了,許家大公子走了一遭,並未說些什麽,說是會帶許子明上門向王爺郡主請罪。”


    雲蓁走至馬匹邊,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迴身問道。“聽聞攝政王身子不適,現下不知身子如何了?”


    兩日前,她動了些小手腳,送了李景瑞一份小禮。


    原本這‘禮物’也未曾有如此早便爆發出來,隻是沒想李景瑞在聽聞承明殿被燒後,怒火攻心,氣血翻湧間竟是將這毒提前引了出來。


    若非是怕引火燒身,那夜晚上,靜側妃膽敢那般冒犯,自己如何會那般輕易便放過她。


    若是那夜好生拾掇她一番。


    今日又怎會當街弄出這麽一場鬧劇。


    不過,陰差陽錯下,靜側妃倒也幫了她不小的忙,若非這麽一場鬧劇,她還當真不知該以何種身份正大光明的前來探望錢謙。


    似乎不曾想到雲蓁會問及這個,陳誠明顯是怔愣了半晌,方才開口道。“攝政王不過是吃了些許忌口的東西,大夫說來不大礙事。”


    “但是,說來也怪。”陳誠搖了搖頭方才道。“這兩日高燒不斷,攝政王已有兩日告假不曾上朝了。”


    從陳誠這個角度,似乎瞧見了雲蓁唇角溢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隻是待他再凝神仔細瞧去,卻發覺那抹笑容好似不過是他眼花了一般。


    “如此,倒是巧的很。”陳誠還未迴過神,便又聽雲蓁開口說了一句。


    雲蓁聲音太小,他隻模模糊糊聽到幾個音節,心中不免嘀咕郡主怎的比之世子性格還要古怪。


    “走罷。”還未等陳誠反應過來,雲蓁已經利落的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


    待到雲蓁趕迴王府,華雲修已經萬般閑暇的坐於書桌後,垂頭也不知在瞧些什麽,環兒則是苦著一張臉,候於一旁。


    瞧見雲蓁迴來,目光一亮,忙上前一步,迎了過來,開口道。


    “郡主,你迴來了。”


    雲蓁略略點頭,將身上的披風遞給環兒,向桌前走了幾步。


    聽見腳步聲,一聲女裝的華雲修也未曾抬頭,隻是開口道。


    “你先行下去罷。”


    房內也就這麽三人,華雲修這話是對誰說的,自是清楚不過。


    環兒下意識瞧了雲蓁一眼,雲蓁擺了擺手。


    環兒小臉一皺,暗暗對著華雲修吐了吐舌頭,卻不料華雲修卻是突然抬起頭來,她嚇得登時後退一步,慌忙開口道。


    “郡主方從外頭迴來,奴婢去沏壺熱茶讓郡主暖暖身。”環兒行走匆匆,慌神之間,險些被自己絆倒。


    “不過是個膽小的丫頭,你何須嚇她。”雲蓁瞧著這丫頭驚慌失措的背影,隻覺很是好笑,轉過頭來,便正好對上華雲修探究的目光。


    她眸中笑意逐漸沉澱下去,一邊走著,一邊伸手去卸頭頂的銀冠。


    此間,華雲修一直並未開口,隻是一雙幽暗的眸子直勾勾釘在雲蓁臉上,瞧著她,一點點接近。


    雲蓁走的近了,方才瞧見華雲修拿著的,乃是她前兩日臨摹華雲蓁字跡的那幾張紙,紙上密密麻麻書寫著鎮南王三個字。


    她先前練習的幾張已經被她盡數燒毀,沒想到竟還是無意剩下了幾張。


    對上華雲修很是複雜的眸子,雲蓁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許久的沉默後,華雲修將手中紙張遞送到雲蓁近前,讓雲蓁避無可避。


    “王姐,不想與我解釋一番麽?”


    言罷,他瞧了瞧雲蓁的神色,開口道。“你想要翻趙府之案?”


    雖說是疑問句,華雲修用的卻是篤定的句子。


    雲蓁眸底飛掠過一絲訝然,雖說她心知自己在這個雙生弟弟麵前曝露了不少,但沒想華雲修竟是如此聰穎,竟從她一舉一動之間揣度出了她的意圖。


    “亦或者。”華雲修將手中寫滿鎮南王三字的白紙折疊好,伸手點上一盞燭火燒盡。“王姐,你隻是想要將趙相爺救出來?”


    此話駭的雲蓁一時未曾捏緊手中的銀冠,銀冠掉於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雲蓁心中一沉,眸色森冷,危險氣息登時籠罩上她,她直勾勾凝視著緩緩起身的華雲修。


    “你派人跟蹤與我?”


    是了,若非是派人跟蹤,他又如何會如此巧的便出現,替她解圍。


    如此一來,便也就說的通,為何他會從中猜測出自己的意圖了。


    華雲修身量比之雲蓁高大不了多少,兩人站的極近,兩張相似的麵孔相互對視著。


    這個孿生弟弟,比她想象之中還要聰明難纏啊。


    似乎未曾察覺出雲蓁眸底的森冷冰寒,華雲修緩緩將頭上的銀簪首飾盡數扒拉下來,一頭墨發如同雲蓁一般散落肩頭。


    若是兩人換上相同的衣物,那便越發相似了。


    “這世上,唯有我們血脈相親。”


    初時,雲蓁並未明白華雲修之意,細細體會過來,方才體會到華雲修話中深意。


    華雲修與華雲蓁雖說是雙生子,但自十歲之後,便分隔兩地,兩人之間應當血脈淡泊才是。


    但仔細想來,原主這具身體中毒已深,若非是華雲修迴京後,為她四處奔波尋覓良醫,她就算是在這具身體內清醒過來,又如何在短短時日便恢複如常。


    少年的眸色幽深暗沉,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心思卻如此深沉,倒是出乎了雲蓁意料。


    血脈相親?頗顯陌生的詞匯,在雲蓁的腦中盤旋了一陣,淡淡的暖意隴上她的心尖,卻是被她強行忽略過去。


    既是有人伸出橄欖枝,她為何不接?


    更何況,如同華雲修所言,她這具身體,與他可是血脈相親,若是一著不慎,他怕也脫不了幹係。


    想清楚其中關節,雲蓁眸底溢出的森冷被盡數收斂。


    華雲修甚是敏感,興許是察覺到雲蓁尚有幾分抗拒之色,他垂眸低聲道。


    “趙府之案,在我迴京之前便已蓋棺定論,所以我知曉不多。”


    “堂堂兩朝輔臣,單單以幾份書信便落得個滿門抄家的下場,其中若說未有蹊蹺,說出去怕是無人相信。”


    華雲修淡淡分析道。“趙府落到如此下場,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麽幾種緣由罷了。”


    “無論是哪種,那背後之人,又如何會讓王姐你輕易翻案,所以,自打一開始,王姐你便未曾想過,要替趙府翻案,而是想要將趙老救出來罷?”


    聽著華雲修分析自己的心思,雲蓁眸光微微閃爍,也不開口說話,任由華雲修繼續。


    “若我未曾猜錯,王姐你此番前往麵見鎮南王,便是打的如此算盤罷?”


    “隻是,鎮南王少年時,與趙老不甚對付,若要他出手幫忙,必定是極難的。”


    “但,若隻求鎮南王讓你見上趙老一麵尚可。”


    “隻要見到了趙老,趙老雖說落魄,門生卻是不少,隻要裏應外合,救出人倒也不難。”


    聽華雲修將她的打算猜的七七八八了,雲蓁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你所言不虛,隻是。”


    “趙老在獄中已被逼瘋了。”


    華雲修微微一怔,抬眸瞧著雲蓁,從她神色中分辨出此話非虛後,他眉頭微微一蹙。


    “若是如此,那便是麻煩了些,王姐,你打算如何動手?”


    雲蓁走至書桌邊,提筆沾墨,緩緩書寫下三個字。“你常年不在京都,也不知,可曾聽聞過趙沁繡?”


    趙沁繡?瞧著宣紙上緩緩勾勒出的這個陌生名字,華雲修有片刻的怔愣,稍作片刻思索,他便反應過來。“乃是美名在外的第一美人,趙沁繡?”


    “正是。”雲蓁點頭。


    “現下已經一月有餘,現下她怕早就逃出了京都。”


    言罷,華雲修的目光緩緩挪動到了雲蓁的身上。“莫不是,王姐你有辦法與她聯係上?”


    雲蓁緩緩勾唇笑道。“趙老兩朝輔臣,門生布滿天下,藏下一個趙沁繡倒也不難。”


    “隻是趙沁繡是個聰敏姑娘,她比誰都想要救趙老,替趙府翻案。”


    “盡管兇險,在此事未成定局之際,她是萬不可能放棄,故而。”雲蓁篤定道。“她定然還留於京都。”


    華雲修沉思片刻,在房內踱了幾步,方才緩緩開口。“就算是與趙沁繡聯係上,她一介女流,憑借往日情誼,趙老那些門生興許會收留於她,卻恐怕萬萬不會冒這個險。”


    聽聞此話,雲蓁隻是略略抬頭,將毛筆擱置到一旁。“那便要...”


    隻是她話才落到一半,便隻見華雲修眉頭緊鎖,身子突然一晃,直撲窗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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