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裏有什麽問題,一查便知,陸黛眉若有心害人,不可能做得這麽明顯。


    況且太醫在排查良嬪死因時,就說過不曾見過良嬪所中之毒,而夾竹桃毒並不罕見。


    沈若皎根本沒懷疑過陸黛眉,跟著陳皇後一起來景純宮,隻是為了搞清楚夾竹桃的來由。


    如此看來,陸黛眉也是被人陷害。


    雙手被反捆在身後的陸黛眉泫然欲泣:“眉兒真的沒做過,眉兒和良嬪不過是幾麵之緣,怎麽會害死良嬪,一定是有人想陷害眉兒。”


    陸黛眉辯解的話,提醒了沈若皎。


    真兇想要陷害陸黛眉的原因,很好理解,因為陸黛眉出身低微,在岐京無親無故,不會有人為她出頭。


    隻是,兇手怎麽會知道陸黛眉會為良嬪調配百花香?又是怎麽做到在她調配好熏香後往裏麵加入夾竹桃的?


    能同時做到這兩點的,隻可能是和陸黛眉關係親近的人。


    比如貼身大宮女。


    陸黛眉的貼身宮女名喚阿秀。


    阿秀膽子小,被沈若皎叫到房間內後,連頭都不敢抬,不像是個敢給人下毒的。


    “梅七子平日裏都在做什麽,你可都知曉?”


    阿秀雖然害怕,還是大著膽子道:“奴婢絕對不敢隱瞞,但梅七子真的沒有下毒,梅七子調配百花香時,是奴婢在打下手,一刻也未曾離開過,熏香做好後,梅七子就和奴婢一起送到了宿雲宮,梅七子是冤枉的。”


    阿秀看起來是個膽小的,倒是一腔忠心。


    沈若皎看她的目光柔和了些,又道:“照你這麽說,這百花香就經過你們主仆的手,卻是讓梅七子更有嫌疑了。”


    阿秀瞪大了眼,擺擺手:“不,不是這樣,奴婢和梅七子並沒有把百花香送到良嬪娘娘手中,而是交給了宿雲宮的宮女。”


    “哦?那女官你可認得?”


    阿秀搖頭:“奴婢不曾見過。”


    這麽說,就不是妃嬪身邊的大宮女了。


    宿雲宮有三個主殿,除了主位身邊的大宮女外,每個殿還有三十個宮女,要想從九十個宮女中找出這人,恐怕不太容易。


    沈若皎試探著問:“如果這個宮女現在站在你麵前,你能否指認出來?”


    阿秀犯了難,她還真沒有注意那宮女的長相。


    見阿秀一臉為難,沈若皎也了然了。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宿雲宮。


    沈若皎將目光移開了些,卻不經意瞥到阿秀腰間露出一個荷包。


    這荷包顏色粉藍相間,繡工精致,花紋也別出心裁。


    這個荷包,沈若皎曾見過。


    那是此前景純宮死去的宮女檀花所繡,和檀花同屋的薰兒說過,這種繡法,是檀花家鄉的秘技。


    檀花一案告一段落後,她房間內的所有東西都被收走了。


    這種荷包,按理來說便不會再出現。


    沈若皎眼神一凜,不動聲色道:“你和檀花很熟嗎?”


    阿秀聽到檀花的名字,打了個寒顫,搖頭道:“不熟,都沒說過幾句話,這事和檀花有什麽關係嗎?”


    沈若皎沒有迴答,岔開話題道:“你帶著的這個荷包挺別致的,拿給本宮看看。”


    阿秀聞言,也沒多想,老實巴交地將荷包摘下來,遞給沈若皎。


    沈若皎把玩了一番,讚美道:“真是好繡工,是你繡的?”


    阿秀搖頭:“不是,這是之前梅七子要奴婢拿去燒掉的舊物,奴婢看這荷包還是嶄新的,就自作主張留了下來。”


    這就更奇怪了。


    陸黛眉到景純宮後,第一天就處置了檀花,兩人不大可能私下收受。


    況且,沈若皎方才翻看了,在荷包內襯裏,用白線繡了一個小小的檀字。


    應該是檀花貼身帶過的東西。


    沈若皎掂了掂荷包,抬眼道:“這荷包做工真不錯,可否割愛贈與本宮?”


    阿秀心驚膽戰:“娘娘言重了,娘娘若是喜歡,隻管拿去便是。”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荷包與檀花之死有何關聯,但沈若皎隱隱覺得,檀花一案還沒有結束。


    表麵上是柳貴妃為了謀奪後位設下的連環套,但背地裏,也許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而陸黛眉,也參與其中。


    難道陸黛眉從一開始就是柳貴妃的人?


    沈若皎默不作聲地將荷包收了起來,這些疑點和猜測,她遲早會弄清楚。


    既然陸黛眉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純良,那她真的和毒殺案無關嗎?


    要瞞過阿秀這麽一個懵懂無知的宮女,並不是難事。


    眼見天色已暗,黑雲昏沉沉地壓下來,又快要下起雨來。


    沈若皎從阿秀這裏得到的信息並不多,還不能確定陸黛眉就與此案有關,隻有明日再探。


    這讓陳皇後分外不屑:“什麽才智雙全,也不見問出個什麽花來,真是欺名盜世之徒。”


    沈若皎也不辯解,淡然道:“人命關天的案子,不能輕易論斷,還請娘娘稍安勿躁。”


    陳皇後嗤笑一聲,帶著鳶秋擺駕走了。


    春雨來得急,沈若皎一隻腳剛踏出景純宮,雨珠子就劈裏啪啦砸了下來。


    斂月焦急道:“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娘子你等我一下,我這就進去借把傘。”


    說著,斂月就將手擋在頭頂,要往殿內跑。


    “貴妃娘娘——”


    雨中傳來一聲唿喚,止住了斂月的腳步。


    沈若皎隔著雨簾子抬眼看去。


    來人撐著一把青竹傘,手裏還拿了一把。


    等那人走近些,沈若皎才看清此人身上穿著宦官的服飾,正是白禛身邊的心腹德永。


    德永還是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貴妃娘娘,奴婢打老遠就看見您站在簷下,特來為娘娘解憂。”


    沈若皎莞爾一笑,接過這把青竹傘。


    這把竹傘傘骨透著幾分清冷,看起來不是尋常之物。


    “那就多謝德永公公。”


    “娘娘折煞奴婢,雨天路滑,娘娘小心慢行。”


    沈若皎點頭,撐開傘,在斂月的攙扶下走進了雨幕中。


    德永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他沒看到的是,沈若皎一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便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


    世上沒有那麽多次巧合。


    如果有,那就是人為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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