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一覺睡了這麽久。


    手機裏有anya用一個國外聊天軟件發來的消息,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時間是十分鍾前。


    她沒有立即迴複,而是打開了她和林嘉享的微信聊天界麵,發了個消息過去。


    【你迴來了嗎?】


    發完她就坐在床上盯著手機,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收到迴複。


    她歎了口氣,給anya迴了個消息:【你們在哪兒?我去找你們吧。】


    此時,林嘉享和餘江川等人正在迴程路上。


    迴程是餘江川開車,可由於餘江川的手機之前一直在不停拍照,現在已經快要沒電,他還偏偏忘記帶充電寶出來,所以導航用的是林嘉享的手機。


    陳境消息進來的時候,正好他倆都沒看手機屏幕,因為剛好對向有一輛車急速駛來,司機開了遠光燈,晃得所有人都眼前一花。


    餘江川啪啪啪地按喇叭,就差沒直接衝下去跟對方理論了。


    “沙芭這邊的司機開車都猛,你注意點兒。”林嘉享在一旁提醒。


    餘江川心中惱火,啐道:“媽的,什麽狗屁玩意兒!找死嗎!”


    林嘉享看著他:“不行還是我開吧,我看你開車慎得慌。”


    “不用,”餘江川麵色鐵青,“你歇著吧。”


    他們在中途停下,找了個餐廳吃飯,這段時間林嘉享一直沒看手機,因為這一片遊客稀少,全是沙芭本地人,他總感覺有些人看起來虎視眈眈的,他怕出事。


    好在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們吃完飯又順利上路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幾人終於迴到了沙芭市區。


    餘江川把大家卸在酒店門口,和林嘉享一起把車還迴了租車行。


    走迴酒店的路上,林嘉享才打開微信,一下子就看到了陳境發來的消息。


    他瞬間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對身旁的餘江川匆匆說了句:“我有點兒事,先走了啊!”


    說完,他直接衝了出去。


    林嘉享以最快速度跑迴酒店。


    他跑進大堂,看見陳韜韜和李詩等人正在等電梯。他們見他一個人跑迴來都一臉驚詫,以為出了什麽事。


    “沒事沒事。”林嘉享匆匆擺手。


    他抬頭看見電梯還在最高層,拋下一句“你們等吧,我先走了”,然後直接跑樓梯上樓,留下身後幾人麵麵相覷。


    他腿長步子大,連跑帶跨,感覺為了跑這幾層樓,連跑酷技術都用上了。


    很快,他就站在了陳境的房門口。


    他緩了口氣,摘掉帽子用袖子擦了擦汗,抬手敲門,“咚咚咚”的三下,可是沒人應答。


    他又來來迴迴敲了幾次,還是沒人應。


    他拿出手機開始發消息:【我迴來了,你在哪兒呢?】


    發完他就站在她門口等,等不來他也不氣餒,直接撥打了語音電話,可一樣沒人接聽。


    他又發了幾條消息過去,然後又打了幾通電話,都沒有迴應。


    他在陳境房間門口站了大概一個小時,後來站累了,就背靠矮牆坐下等。


    走廊裏來來迴迴過了好幾個外國人,他心情不錯,還笑著跟他們打了招唿,然後繼續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因為後來也沒再看時間了——


    反正不等到他也不會走。


    不知又過了多久,電梯門“唿啦”一聲開了,一個穿著綠裙子的女孩走出來。


    電梯裏還有一對男女,他們笑著用英文大聲對女孩說:“fanny,你簡直太棒了,明天我們再去beach club,我還要聽你唱歌!”


    女孩笑著擺手:“我就會那麽兩首,唱來唱去也隻有這麽幾句。”


    “但是真的很好聽!”


    女孩笑著搖頭,跟兩人道了晚安,轉身向林嘉享這邊走來。


    林嘉享知道陳境並沒有看見他,因為她一直在低著頭擺弄手機。


    他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她穿的綠色連衣裙從正麵看胸口是蝴蝶的形狀,下方有一塊三角形鏤空,正好露出一截腰肢。


    林嘉享看著她腰間那若隱若現的兩道豎線——她竟然有馬甲線。


    她散著頭發,背著一個貝殼形狀的小包,腳上踩著一雙黑色馬丁靴。


    她一直鍥而不舍地按著手機的開機鍵,但因為電量不足,每次都是剛打開就又自動關機。


    試了幾次都不行,她終於放棄了,不再強行開機,而腳下的步伐卻陡然加快。


    看樣子是著急迴去充電。


    陳境低著頭快步往前走,快到房間門口時,抬頭一看——對麵的矮牆邊坐著一個人。


    寬鬆的黑色短袖t恤,搭配上一條淺藍色破洞牛仔褲,頭上還戴了一頂黑色棒球帽,上麵繡著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英文字母——ny。


    陳境瞬間站住了,試探著叫了一聲:“林嘉享?”


    對方從鼻腔裏發出嗯的一聲,從帽簷下麵仰著臉看她,眉眼彎彎,唇邊也掛著開心的笑容。


    “你迴來了。”他喃喃說。


    陳境快步走到他麵前,低頭看著他,問:“等很久了嗎?”


    他搖頭:“不久。”


    “快起來,”陳境轉身走到門口,掏出房卡往門鎖上貼,“跟我進屋,你在喂蚊子。”


    林嘉享伸直胳膊瞧了瞧,謔,一邊三個包,還挺均勻。


    蚊子都知道平均分配、雨露均沾嗎?


    陳境打開門後迴頭看他,發現他依然坐著不動,她催促:“快起來,進屋。”


    “啊,”林嘉享鼓了鼓腮幫子,捏著自己的小腿,小聲嘟囔,“腿麻了,站不起來……”


    陳境一愣,噗哧一聲笑了。


    她把剛打開的門帶上,走迴他身邊,叉著腰,低著頭,跟他對視。


    對方雖然站起來好大一隻,但是此刻靠坐在矮牆邊,看起來竟然有點兒柔弱可欺,而且一張小臉看起來也是委屈巴巴的。


    好吧。


    陳境沒說話,直接一屁股在林嘉享身旁坐下了。


    兩人中間隔著一拳的距離,肩並著肩。


    林嘉享誒了一聲,扭頭看她,問:“怎麽不拉我起來?還自己坐下了。”


    “我拉不動你,幹脆陪你一起喂蚊子。”


    “哈哈,有我在這兒,輪不到你被咬,”林嘉享笑著說,“我可招蚊子了。”


    “是嗎?我也特別招蚊子,”陳境說,“要不咱倆在這兒坐一晚上?比比誰的包多?”


    林嘉享哈哈大笑,邊笑邊搖頭:“別了吧,咱倆來沙芭又不是養蚊子的。”


    “知道就好,一會兒趕緊進屋去。”


    林嘉享輕輕嗯了一聲,又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luna bar。”


    這是海灘上另外一家有名的beach club。


    “跟adam和anya?”


    陳境嗯了一聲,知道他剛才看到了這兄妹倆:“快中午的時候我去找過你,但你不在,結果我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和房卡,全都鎖在屋裏了,我就下樓找前台幫忙,一出電梯就遇到了adam和anya。”


    林嘉享還沒聽完,關注的重點就已經跑偏了。


    “你中午找我了?”他著急地問。


    “是呀,十點多不到十一點的時候,我去找你了,你不在房間。”


    林嘉享苦笑了一下。


    他那會兒就在房間裏,隻不過正戴著耳機、聽著音樂胡思亂想,沒聽到敲門聲。


    “對不起,”他馬上道歉,“我早上情緒沒控製好,不應該對你那種態度的,我錯了。”


    “不是,”陳境搖頭,“應該是我跟你說對不起,是我話沒說明白,平白讓你誤會。”


    林嘉享一愣,看著她,似在品味這句話。


    “誤會?”


    陳境嗯了一聲:“我早上說暫時不學衝浪,不是不想學了,更不是不想跟你一起玩了,我隻是擔心你後背上的傷,怕劇烈運動影響你恢複。”


    “???”


    此話一出,林嘉享幾乎是以一種震驚的神情看著她。


    他在心裏預設過n種理由,唯獨沒想到實際情況竟然是這樣。


    “你是因為這個才說不學衝浪的?”


    “對,而且我不是不學,隻是這兩天不學,”陳境強調,“等你的傷好點兒了,我還是要學的,這事跑不了。”


    “不是……哈,”林嘉享捂著臉,“你……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呢?”


    “我怕你逞強,說你沒事、你可以,讓我別擔心……”陳境抱歉地看著他,“這是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我以為找個別的理由你會比較容易接受,結果不光讓你誤會,還……”


    還讓你傷心了,為我的愚蠢行徑傷心。


    林嘉享沒說話,隻是趴在膝蓋上歪頭看著她,眼神帶著委屈和……慶幸?


    原來不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給了她壓力,也不是因為她有現實方麵的顧慮……


    好嘛,琢磨一天全是瞎琢磨。


    不過……這樣可太好了……


    她沒有負擔比什麽都強。


    他豁然開朗,一下子什麽都想開了。


    陳境看了看他,又說:“以後我有什麽想法就直說了,可不能再拐彎抹角找理由了,還不夠折騰的。”


    主要也太傷感情了。


    “我還以為你真要走呢,”林嘉享聲音很低,“打算跟我就此拜拜了。”


    “不拜拜,但是明天我真的要去追海豚,”陳境也把臉貼在膝蓋上,跟他麵對麵,“這事已經定好了……”


    “什麽?不是,”林嘉享唿地一下直起身子,有些激動,“你非要去那我陪你,我們可以從這裏直接自駕去北邊,然後在那裏玩上一天,晚上再開車迴來……”


    他覺得如果他現在還不知道爭取,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陳境噗嗤一聲笑了,搖頭:“你有傷,得休息,我不能讓你一天開好幾個小時的車陪我折騰。”


    林嘉享一聽,立即找了折中的辦法:“那這樣,我開著去,你開著迴,我們分攤辛苦!”


    可陳境還是笑著搖頭:“不行,我沒有國際駕照,開不了車,我在沙芭開車是犯法的。”


    林嘉享腦子轉得飛快,語氣急切:“那我們包一輛車,或者直接打車去!”


    他也太可愛了,陳境想,甜豆本豆。


    “林嘉享,”陳境聲中帶笑,“我明天跟adam和anya一起去,他們都安排好了,我不能爽約。”


    “那再加一個人唄,不可以嗎?”


    林嘉享篤定adam肯定會同意,這個小老外可喜歡他了。


    “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是我想要你在酒店休息兩天,做點兒輕鬆的活動。我隻給你兩天時間恢複,大後天我要開始學衝浪了,你的傷要是不好,我就把你fire了,找別的教練去……”


    “我的傷好了,已經好了!”


    “好不好我來判斷,你說了不算。”


    “哎,你……”


    林嘉享還想爭辯,可陳境忽然傾身靠近他,一手摟住他的後脖子,一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他呆住了。


    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的。


    那雙琉璃一樣的大眼睛離他隻有十幾公分的距離,他看得到睫毛的翕動,感覺得到唿吸之時氣息的流轉。


    蓋在他嘴唇上的手很軟,卻不是很熱,他碰觸到了幹燥的掌心。


    而且……


    她傾身去捂他的嘴時,身體還壓在了他胳膊上,這個感覺……


    林嘉享的臉瞬間爆紅。


    這片紅色就如燎原之火,從腦門兒一直燒到了脖子根。


    林嘉享覺得但凡這裏不是熱帶,陳境一定能看到他像一列蒸汽火車一樣,從兩隻耳朵裏往外冒白煙。


    陳境眼看著林嘉享的臉從雪白變成了血紅,她愣了愣,從那雙清亮又無辜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放大了的麵容。


    他們離得太近了。


    她忽然也慌張起來,匆忙放開他,飛快轉迴去坐正。


    “呃……”她理了理頭發,迅速從混沌的大腦裏就近扒拉出一個話題來,“你……今天去哪兒玩了?”


    “去那個什麽,哦,大象樂園,”林嘉享胳膊肘架在膝蓋上,半張臉埋進去,“他們幾個想去,你也不理我,我就跟他們一起去了……”


    他心跳如鼓,有點兒語無倫次。


    陳境一愣,把臉轉了迴來。


    也不能說是我不理你吧,她想,明明你也沒理我呀。


    可轉念一想,他那會兒大概正在傷心,畢竟……從麥當勞迴來的路上就已經傷心到話都不想說了。


    算了,陳境想,既然我大你兩個月,那關鍵時刻還是要拿出點兒姐姐的氣度來。


    “大象樂園好玩嗎?”她問。


    “不好玩,”林嘉享答得飛快,“全是大象,沒什麽好看的。”


    哈?大象樂園裏不全是大象難道全是猴子?


    “唔,這樣呀,”陳境忍住笑,裝作很遺憾的樣子,“可我還挺喜歡大象的,覺得他們雖然體型龐大,但脾氣蠻好的,有一種……反差萌?”


    林嘉享一聽她喜歡,又趕緊找補道:“你要是喜歡大象的話,那應該會覺得挺不錯的,畢竟……那裏麵除了大象就是大象。”


    陳境的笑聲已經快憋不住了,她抿住嘴唇嗯了一聲,說:“我後天還要去鯨島,如果你去了那裏,是不是會說:‘真是一點都不好玩,就隻有鯨魚,沒什麽好看的’?”


    她故意壓低聲音學男生說話的腔調。


    林嘉享聽出來她在調侃他,哼了一聲,說:“才不是,鯨島我不會覺得沒意思,我還是很喜歡鯨魚的。”


    陳境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他又問:“那你後天要去嗎?”


    她知道他在想什麽。


    陳境嗯了一聲,揚起下巴,說:“可這個行程我也跟adam和anya約好了,而且你需要繼續在酒店養傷一天。”


    “哈!!!”


    林嘉享鼓著腮幫子不說話,半晌,才終於認命似的說:“看來,我今天一不留神錯過了很多啊……”


    聽起來怪幽怨的呢。


    “嗯,”陳境笑著點頭,“從理論上來講是這樣的。”


    兩人講話的功夫,林嘉享的左右胳膊上又各多了一個蚊子包。


    “看來還真是你更招蚊子,我甘拜下風。”陳境站起來,伸了隻手給他,“腿還麻嗎?如果不麻了趕緊起來進去上藥,你已經憑借一己之力喂飽這一整層的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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