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有什麽私怨?”


    方桐迅速迴憶丙七的過往,想不出她哪裏得罪過紅綃。


    紅綃猛地推她一把:“就因為你,副使越發看不起我,我堂堂一個右護法,居然要來勾搭一個蠢貨,以往隻有別人舔我的份兒,從沒有我去舔別人。”


    “你陪敬王喝酒的時候,不也挺謙卑麽?”方桐踉蹌站定,“再說你們和我一樣,早就脫離了白鳥閣,這個右護法的名頭還是別提為好。”


    “放肆!”紅綃抓著她的頭發,揪著她轉過身來,“我和你不一樣,你一個無名小卒,除了嘴上能耐,還會別的什麽?”


    “我什麽都不會,你還派我去刺殺平王。”方桐撇嘴一笑,“你果然是為了讓我們送死。”


    “那又如何?”紅綃輕蔑地揚起下巴,“沒本事的人就該死。”


    “可事實證明我比你有本事。”方桐道,“你和青鸞一定沒有查出,我背後的主人是誰。”


    紅綃冷著臉:“我不關心你背後的人是誰,我隻恨那天在街上沒讓你被馬踩死。”


    方桐腦中閃念,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見的瘋馬。


    “那匹瘋馬是你放的?”她故作惶然,“為了對付我,你還真是不惜手段。”


    紅綃冷哼:“少自以為是,就憑你這點兒能耐,還不值得我們大動幹戈。”


    “是,”方桐幽然一歎,“那就請你高抬貴手,放我走吧。”


    “休想,”紅綃道,“除非你告訴我,你在封十二身邊是受誰的指使,你們想幹什麽?”


    “你不是不關心麽?”方桐冷靜道,“我把底細告訴你,你再一刀殺了我,然後拿這消息向青鸞邀功,我又不傻。”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動你。”紅綃揚起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青鸞想知道你的底細,我可未必。”


    “那你就失去一個領功的好機會,”方桐將後腦抵在牆上,稍微拉遠與紅綃的距離,“我看你也不容易,明明身手高強,卻要低三下四向一個男人獻媚,不如你告訴我你的目的,我替你想辦法,說不定我們還能合作?”


    紅綃不答,她上下打量她幾眼,突然道:“你不是丙七。”


    方桐訝然:“右護法是不是醉了,我不是丙七還能是誰?”


    紅綃兩眼一眯,忽地抓住她的手,舉到麵前。


    “你掌心怎麽這麽多汗?”她語聲幽冷。


    方桐抽迴手,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你難道忘了,上次在臨水縣,我被你們傷得那麽重,好不容易揀迴一條命,身子自然還虛。”


    紅綃冷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封十二一直將你好吃好喝地養著,若說虛,怕是床上玩得太狠了吧。”


    方桐眨眨眼,這位真行,一言不合就開車。


    她一臉嬌羞:“比不得右護法。”


    紅綃臉一沉,一巴掌扇了過來。


    方桐往旁一閃,避了開去。


    紅綃微微一愣,另一隻手中的匕首揚起,割向她咽喉。


    方桐往下一蹲,隻覺刀鋒從頭頂劃過,一綹發絲從眼前飄落。


    “叮”地一聲,發釵落地,方桐一個箭步就從紅綃腋下躥了出去。


    她被紅綃抓住早有準備,能從對方口中套話最好,實在套不出,該跑就跑。


    萬一跑不過,還能變貓。


    不過變貓是她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輕易暴露。


    耳後衣袂之聲響起,方桐猛地轉身,就見紅綃追到近前,兩人相距不過數尺。


    紅綃嘴角噙著勢在必得的笑容,揮起匕首朝她刺下。


    方桐屈膝一彎,仰身後倒,與此同時,她抬起左臂。


    昏暗的小巷中,機括之聲輕響。


    “錚——”


    一道暗芒快如流星,直奔紅綃而去。


    紅綃前撲的身形驀地一頓。


    方桐挺身彈起,足尖一點,朝後掠開。


    紅綃如同僵直一般立在當場,她低下頭,攤開掌心,看看自己的手。


    她的手心沾了一點血跡。


    她目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再次看向自己胸口。


    一隻弩箭深深插在她胸前,露出一截短羽。


    紅綃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嘴邊便湧出一大口血。


    她嗆咳了一下,抬頭看向方桐,眼中充滿怨毒。


    方桐臉色微白,語聲冷凝:不是隻有你們才會用弩。”


    她自從迴到京城,時刻琢磨給自己備些防身之物,刀劍之類不便攜帶,用起來也不順暢。


    她後來想到在芙蓉院射傷自己的那名殺手,對方使的是手弩,這玩意兒屬於暗器,又比飛鏢容易控製,隻要瞄準射擊,就能出其不意。


    於是她請衛百川弄來這麽一支,每次出門都綁在左腕上,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誰都看不出她帶了兵器。


    剛才這一箭正中紅綃胸口,卻是雙方都始料未及。


    方桐下意識望了眼巷口,見沒人注意這裏的動靜,心中稍定。


    紅綃身子晃了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手裏的匕首掉到地上,方桐往前走了半步,一腳將匕首踢遠。


    她防備地盯著紅綃,隻見對方兩眼睜得極大,如同一條垂死的魚,直勾勾地望著她。


    方桐想移開視線,又怕她仍有還手之力,隻能忍著心中不適,抬起手弩對準紅綃。


    兩人一站一跪,就這樣沉默地僵持。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方桐漸漸聽不到任何聲響,眼裏隻有麵前的敵人。


    紅綃忽然一動。


    方桐手指一緊,扣住機括。


    “咚”地一聲,箭未發出,紅綃倒地。


    方桐看著她側倒的身影,不自覺地咽了咽喉嚨,喉間一片幹澀,緊得嗓子發疼。


    她呆站了一會兒,慢慢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試探紅綃的鼻息。


    巷中有風吹過,拂過她指尖,她的手指輕顫了下,收了迴去。


    紅綃應當已經死了。


    方桐望著地上的屍體想。


    她腦子裏一團亂,說不出是驚恐還是後怕,耳邊消失的聲音漸漸湧了迴來。


    遠處傳來小販的叫賣聲,醉鬼的罵聲,行人的腳步聲,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吵得她頭暈目眩。


    她握緊微顫的手指,閉了閉眼。


    她剛才殺了人,不管對方是誰,殺了就是殺了,倘若屍體被人發現,一定會有人報官。


    一旦牽扯到官府,事情就麻煩了。


    她抿緊唇,毅然起身。


    趁無人注意,她得先迴瑞王府,與衛百川商量此事。


    她剛要轉身,肩上忽然一沉。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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