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封玉揚探究的目光,方桐眉目微斂。


    她在芙蓉院的經曆不能告訴外人,所以她早和封十二商量好了說辭。


    “那日我在臨水縣的茶坊中,正好好吃著茶,忽然有個蒙麵人闖了進來,我隻叫了聲救命就被他打暈,之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手腳被綁,躺在一個大坑裏。”


    “大坑?”封玉揚疑惑,“有人要活埋你?”


    “我也不清楚,”方桐道,“我喊了幾聲無人迴應,掙紮著爬起來,在身邊找到一塊石頭,割斷繩子,爬出大坑。我出來後才發現,那裏是一片荒山,我怕再次遇到歹人,就一邊找路一邊尋了個山洞藏身。我在山裏尋摸了好幾天,終於找到一條下山的路,這才走出山外。”


    封玉揚聽得連連稱奇:“你一個姑娘家能在荒山活下來,實在不易。”


    方桐苦笑了下:“人為了活命,什麽都能忍,找不到食物的時候,我還吃過蟲子。”


    “……蟲子?”封玉揚皺了皺眉,露出難言的神色,“看不出方姑娘竟有如此膽量。”


    “有什麽法子呢,”方桐幽幽一歎,“我手無寸鐵,連隻野兔也捉不住,還摔得渾身是傷,險些掉下山崖,若非山裏還能找到果子,我怕是早就餓死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封玉揚道,“你出山以後又是怎麽遇到的小十二?”


    “大概真是老天保佑吧,”方桐眼裏閃過一絲感激,“我出了大山,一心往北走,還沒走迴臨水縣就遇見了十二殿下。”


    “那個蒙麵人再未出現?”封玉揚問。


    方桐搖了搖頭,同樣露出幾分好奇:“我也奇怪,我醒來後就再沒見過他了。”


    “姑娘的遭遇簡直比誌怪神異還要離奇,”封玉揚感慨,“那日你失蹤後,臨水縣衙出動大量人手四處探查,一直沒有姑娘的蹤跡,小十二還為了你親自跑去芙蓉院,可惜仍未尋到你的下落。”


    “是啊,”方桐笑笑,“我也覺得我的遭遇甚是離奇,若非十二殿下,我早已葬身荒野,這份恩情實在無以為報。”


    封玉揚看看她,忽而一笑:“要迴報也不難,我看你和小十二也算有緣,你隻要好好伺候他,就算報答了。”


    方桐怔了怔。


    “怎麽?”封玉揚顯得比她還驚訝,“小十二帶你迴京,不是收你做侍妾?”


    方桐還未答話,就聽一個聲音道:“敬王慎言。”


    一隻食盒落到桌上,封十二出現在兩人身旁。


    封玉揚見他迴來,笑道:“小十二,我等你好久了。”


    方桐抬眼往封十二身後瞧了瞧,卻見他獨自一人,林越並未跟隨在側。


    她想了想,沒有多話,見封十二麵上似有不悅,笑著岔開話題:“殿下買了什麽?”


    她全然沒把封玉揚的話放在心上,這麽一個逍遙王爺,見她和封十二在一起,難免想歪,隻要封十二不介意就好。


    卻見封十二看向封玉揚,眸色微沉:“方桐是我的客人。”


    封玉揚微愣了下,笑道:“是麽?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他的目光在封十二與方桐之間轉了圈,朝方桐拱手:“方姑娘,剛才是本王冒昧,你別見怪。”


    說完,像是為了消除尷尬,他捋起袖子,搶先打開食盒:“嗬,太白魚膾!”


    所謂魚膾,便是生魚片。


    黑色的陶盤中整齊有致地擺著一圈雪白的魚片,晶瑩剔透,薄如蟬翼,魚片上鋪著嫩黃的薑絲與紅皮白瓤的蘿卜絲,食盒裏另有幾隻小碟盛著芥辣薑橘調成的蘸醬。


    封玉揚將陶盤端出食盒,喜滋滋道:“小十二,多謝款待。”


    封十二不答,徑自將蘸醬取出。


    封玉揚伸指點了點:“三碟蘸醬,你知道我要來?”


    “不知。”封十二道,“隻是看見你的馬車停在附近。”


    “你這雙眼倒是利害,”封玉揚笑道,“不過我也不差,我看你往河邊走,就猜到你會來垂柳橋。”


    “你跟著我應當還有別的事。”封十二開門見山。


    “我能有什麽事,還不是見你和方姑娘在一起,一時好奇,就來湊趣。”封玉揚夾起一片魚膾,眯著眼睛對光瞧了瞧,“細如雪,薄欲飛,這樣的好魚就該配上一壇好酒,來人,去我馬車上取酒。”


    片刻工夫,桌上多了一壇佳釀。


    封玉揚打開酒壇,如待客的主人家一般,斟了三碗酒:“來,咱們不醉不歸。”


    “我不飲酒,”封十二向方桐看了眼,“她也不飲。”


    封玉揚嘴角一撇:“方姑娘不飲酒好說,你可是會飲的。”


    “飲酒誤事。”


    “大晚上能有什麽事?”封玉揚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你要上天?”


    封十二不答。


    封玉揚翻個白眼,忽然歪歪腦袋,拿起酒碗擋在嘴邊,小聲道:“陛下給你派了什麽差事?”


    他聲音雖小,因著桌子不大,坐在對麵的方桐聽了個一清二楚。


    “你消息倒是靈通。”封十二麵不改色。


    “陛下不會平白無故封你一個王爺,”封玉揚笑笑,“我還聽說今早袁寶被埋了,我猜他和那頭有關。”


    他豎起兩根手指,朝北邊指了指。


    方桐看向他所指的方位,那處漆黑一片,隱約可見高聳的城牆。


    她心中驀然一動,北邊,洛州?


    她忽然有些不安。


    今日封十二說他要出趟遠門,眼下封玉揚提到皇帝的差事,又暗指洛州,不禁讓她生出一個猜測。


    她盯著眼前二人,就見封玉揚用力拍拍封十二的肩膀,感慨道:“小十二,王爺不好當啊。”


    他舉起酒碗,一口喝了個幹淨。


    半個時辰後,麵攤旁隻剩他們一桌客人,封玉揚一身酒氣,趴在桌邊鼾聲如雷。


    封十二叫來敬王府的侍從,讓他們把醉鬼送上馬車。


    方桐將錢袋裏所剩的銅板全部倒給船家:“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麽久。”


    若不是封玉揚鬧著喝酒,人家早該收攤了。


    船家常年在京中往來,大概見慣了各式各樣的貴人,即便知道這裏有兩個王爺也是不卑不亢。


    他接過銅板,笑道:“姑娘客氣,若喜歡我家的冷淘,你們下迴早點兒來,我給你們多留幾碗。”


    “好。”方桐笑著應了聲,轉向封十二,“殿下,我們走吧。”


    來時燈火通明,去時漁火已熄了一半,星星點點落在水中。


    方桐與封十二並肩走在岸上,她低頭看著腳下,時不時踢走一兩粒石子,聽著它們哢哢嗒嗒滾入草叢。


    她放慢腳步,逐漸落後大半個身位,看著他寬闊的肩膀,低聲問:“你要去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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