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娘子?”封十二眸色微沉,“人呢?”


    侍衛遲疑了一下:“茶坊中有兩名茶娘子,但她們都沒上過二樓。”


    封十二停下腳步。


    侍衛低了低頭:“當時她們都在大堂,屬下、虎子還有幾名茶客都親眼瞧見。”


    封十二繼續往上走:“茶坊可還有別的出口?”


    “大堂有一扇側門通往後院,剛才屬下已去看過,沒什麽異常。”


    封十二來到雅間門前,抬眼看向屋內。


    屋內桌椅陳設未變,仍如他離開時的模樣,隻地上多了一個木盤,灑了許多鬆子。


    封十二站在門邊:“你們上來時就是這樣?”


    “是。”侍衛低聲道,“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迴去再說。”封十二慢慢走進屋內。


    窗外日已西沉,薄薄一層暮色鋪在地板上,一粒粒鬆子泛著油脂的光亮,屋裏飄浮著淡淡的鬆香。


    封十二的目光一寸寸從地板上移過,似乎要將地上的鬆子一粒粒數清。


    “靠近椅子的地板上有人坐倒的痕跡,應該是方桐,”封十二朝木盤掉落的相反方向走了幾步,“大部分鬆子都灑在她那邊,但這邊也掉了一些,應該是她扔過來的。”


    小年跟在他身後,小聲問:“照這麽說,灑落在前,扔鬆子在後,殿下,難道是方姑娘抓了把鬆子向歹人反擊?可鬆子管什麽用?她怎麽不早些求救?”


    “她不是沒主見之人,”封十二道,“對方定然拿了兇器,隨時可能傷她性命,她才不敢貿然出聲。”


    小年看看地上的痕跡:“也就是說,方姑娘一開始受到性命威脅,但對方沒有馬上殺她,後來她扔出鬆子,爭取到一絲空當,這才喊了那聲‘救命’?”


    封十二的視線掃向門邊:“她喊‘救命’的同時跑到了門口,從這兒到門邊掉了十幾粒鬆子,應當是沾在她裙擺,被她帶了過去。”


    “她已經跑到門口,為什麽沒出來?”小年不解,“門上既沒門閂也沒上鎖。”


    封十二走迴門前,朝門外望去:“點燈。”


    幾支蠟燭燃起,小年和幾名侍衛一人舉著一個燭台,跟著封十二從雅間門口往外走。


    封十二往廊道深處走了一段,停在一扇門前。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粒小小的鬆子,伸手推開麵前的房門。


    這也是一個雅間,屋裏沒人,側麵開著一扇窗戶,正對一條小巷。


    “殿下,這裏也有鬆子。”小年用燭火照亮地麵,果然又發現一粒。


    封十二看了眼窗外。


    “她沒能出門就被打暈,對方為了避人耳目,把她帶到這間屋子,從窗戶逃了出去。”


    小年湊到窗前朝下看:“這裏地勢不高,但要帶著一個人跳下去,輕功必然不錯。”


    封十二眸色沉沉,掃過窗外的幽深小巷:“留兩個人在附近找,其餘人跟我迴驛館。”


    “隻留兩個?”小年撓頭,“夠嗎?”


    “告訴高縣令有人走失,讓他派衙役去找。”封十二道。


    “咱們就這樣不管了?”小年問。


    “不管了。”


    封十二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夜色沉沉,暖香陣陣,方桐幽幽醒轉。


    入眼是一片紅綾羅帳,大朵大朵的金合歡花繡在帳頂,織金點翠,活色生香。


    絢麗的畫麵衝入她眼簾,她閉了閉眼,隻覺天旋地轉,惡心欲嘔。


    她現在相信封十二那次弄暈她沒下狠手了,因為她今天挨的這一下,比他弄的疼多了。


    她隻要稍稍一動就眼冒金星,隻能保持著平躺的姿態,緩緩唿吸。


    她本來能順利逃出雅間。


    這具身體的功夫再弱,總有十來年的基礎,她利用鬆子偷襲右護法,那一下打得可不輕。


    她趁隙逃到門邊,拉開房門正要出去,麵前忽然多出一個人影,她隻與對方打了個照麵,就被一掌打暈。


    她還記得打暈她的是名女子,長得也挺好看。


    可惜好看的人未必是好人,方桐暗自歎氣,為接下來的事發愁。


    她被白鳥閣的右護法認了出來,她們不殺她,多半是想從她嘴裏套出什麽,聽那右護法的意思,她似乎特別緊張她這兩個月的去向。


    難道是怕刺殺平王一事泄露?可其他刺客早就招了,那幾個人還招出了太子,比丙七知道的更多。


    那麽右護法在擔心什麽?


    房門輕響,有人走了進來。


    一股清冷的幽香撲到床前,一個冰涼的聲音道:“既然醒了,就別裝。”


    方桐睜開眼,一眼看見打暈她那人。


    女子換了身青綠色的衣裳,衣上繡有山水風光,衣外披著一層輕紗,擁著她如玉的容顏,翩然如雲宮仙子。


    女子見她看著她不說話,冷冷道:“你在想什麽?”


    方桐開口:“姐姐真好看。”


    女子默然一瞬。


    她望著她,忽然揚起一個冷冷的笑容:“紅綃,看來她不像一個蠢貨。”


    方桐隻見一個紅衣女子走過來,正是今日出現在茶坊的茶娘子,丙七記憶中的那位右護法。


    紅綃朝方桐投來一瞥,目光中帶著嫌棄和怨恨:“副使,我查過她肩後的胎記,她的確是丙七沒錯。”


    方桐心裏一跳,她肩後有胎記?這可麻煩了。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誰,”她慢慢撐坐起身,忍著頭暈,看向青衣女子,哀聲懇求,“姐姐,我叫方桐,不是什麽丙七。”


    她頓了頓,又道:“不信的話,你們去驛館打聽,我、我是十二皇子救迴來的。”


    麵前兩個女子聽她提起封十二,麵色都是一變。


    紅綃附在青鸞耳邊,輕聲道:“方才打探的人迴來說,封十二的確帶了名女子進茶坊,今晚又讓高天材在全縣搜查女子下落,應該就是丙七。”


    “他倆怎會湊到一塊兒?”青鸞冷著臉問。


    “聽說封十二從山匪手中救下了她,”紅綃道,“她進城時昏迷不醒,高天材請了大夫診治,發現她得了失憶之症。”


    “失憶?”青鸞審視著方桐驚惶的臉,“哪撥山匪?”


    “不清楚。”紅綃道,“照說路上除了咱們的人,不該有別的山匪,不過我們之前跟過封十二的馬車,沒發現丙七在裏麵。”


    青鸞眯了眯眼,忽然一把掐住方桐的脖子:“說,你在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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