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晃身後退,同時以漫天花雨式揮灑出一蓬金針。


    金佛寺十八羅漢十八根棗紅木棍舞出一片如山棍影,以無虛大師為中樞朝著兩位摩尼以及他們身後的鐵棍喇嘛、天輪寺密修喇嘛滾滾碾壓過去。


    此乃金佛寺壓軸秘籍,名為金剛伏魔陣;需要以一人為中心操持十八羅漢僧的攻勢,形成山嶽般的重壓。


    兩位摩尼難受的要命,他們在布天寺地位尊崇,即便是貢嘎木欺上布天寺山門,隻要沒有達到聖光殿,也輪不到他們出手。


    這樣雖然讓他們很少被外界打擾,能有更多的時間修習艱深的聖光殿神功;但是弊端也是明顯的,就是少有與人交手的機會,臨敵應變的能力甚差。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小賊與宵小之徒,在他們如山氣勢的威壓下,隻怕連動手的心思都提不起來。可他們今天麵對的是一品金佛最精英的核心弟子組成的十八羅漢,功力雖然差他們一籌,但心智堅強,有衝擊刀山火海也不避諱的膽色。


    而金佛寺十八羅漢僧也因為時代的變遷,少有施展出金剛伏魔陣的機會,如今真正用上了,當然是興奮的氣勢如虹。


    第一波攻擊時祝童拋出的金針,兩位摩尼將兩根金色降魔杵舞成銅牆鐵壁,護住了自己也護住了曲桑卓姆。


    可隨之而來的第二波攻擊就抵擋不住了,十八羅漢的如山棍影撞上來,銅牆鐵壁隻抵擋了三招就崩潰了。


    他們同時念出咒語,身上金光一閃。已然帶著曲桑卓姆退到鐵棍喇嘛身後。


    也是無奈,如果沒有曲桑卓姆的幹擾,兩位摩尼原本能施展出另一樣神通,雖然擋住十八羅漢僧的金剛伏魔陣有些吃力,卻也不會如此狼狽地把六個鐵棍喇嘛推上去抵擋,以換取一點喘息之機。鐵棍喇嘛明顯擋不住金剛伏魔陣,可也沒辦法,摩尼喇嘛的身份比鐵棍喇嘛尊崇,隻能硬著頭皮迎著棍山。


    “噗噗……”幾聲,六個鐵棍喇嘛果然擋不住,雙方隻一接觸就被棍山巨大的能量撞得四處倒飛,跌到地上時,都是臉色通紅、嘴角滲血,醉酒樣搖搖擺擺地站不起來,明顯還沒能化去擊打在他們身上的勁力。


    可這點空隙已然夠兩位摩尼喇嘛做好準備了。


    他們將曲桑卓姆扔到天輪寺密修喇嘛那裏,同聲喝出一串莫名奇妙的音調。


    隨著這法咒的完成,他們身上又是金光一閃,兩條金光降魔杵更是霞光四射,衝破十八羅漢僧的滾滾棍山,直指無虛大師而去。


    “噗噗……”又是一連串的悶響,兩位摩尼喇嘛不知道被棍山擊中的多少次,卻如沒有感覺般在滾滾棍山中不動如山。


    無虛大師是金剛伏魔陣的靈魂,可那突破棍山的兩縷霞光猶如實質,使他瞬間有靈魂出竅之感。


    數米外的柳依蘭與祝童都暗叫糟糕,如果無處被擊破了,金剛伏魔陣也就散了。


    祝童不相信這個時間上真有鋼筋鐵骨之人,可兩位摩尼喇嘛卻正在顛覆他的信念。金佛寺十八羅漢僧的力量他昨晚借著酒勁檢驗過,隨便一棍下就能擊碎一塊堅硬的礫石。金剛伏魔陣中每個羅漢僧都能借到夥伴的力量,擊打下去真不是人能抵擋的。


    可兩位摩尼喇嘛還真就任憑擊打。


    這時,無虛大師忽然作出個奇怪的動作,丟掉手裏的棗紅木棍,兩手在胸前閃電般虛畫。


    兩縷霞光湮滅,兩位摩尼也同時悶哼一聲,身上的金光散亂倒退數步,倒在天輪寺密修喇嘛隊裏。


    無處大師佛法修為高深,與他的師父空寂大師一樣,拳腳上的修為當真有限的緊。他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安適表情,其實是根本就沒看出其中的兇險,也沒有看出無虛大師比劃的是什麽玩意兒。


    柳依蘭亦是一頭霧水,低聲念出個“禪”,想想,又搖搖頭。她隻覺得金佛寺果然底蘊深厚,擊破了兩位摩尼喇嘛的秘術,無虛大師的學識修為,以堪為一品金佛第一人。


    祝童不禁閉上眼,細細迴憶著剛才無虛大師的每個舉動,生怕稍一耽擱就疏漏了。


    四年前,在鳳凰城天王廟,祝黃就是用一個“禪”字喝退了替大火輪撐腰,要強搶天王廟的無虛大師。沒想到,四年後,無虛大師竟以那瞬間的體驗為基礎,創出一招如此玄妙的秘術。


    祝童小時候實在是太刻苦了,開始獨自闖蕩江湖之後,就認識到個人的力量始終的渺小的;與其花那麽多時間去修煉那些注定沒好大用處的東西,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所有。


    竹道士是塊高不可攀的豐碑,讓他對世界的認知了又了些改變,但隨之而來時葉兒的愛情,讓他對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並沒有多少感覺。


    所以,他即便是經曆過紅雲金頂索翁達活佛的洗禮,卻一直在向偷懶取巧的方向偏離;從未想過要認認真真的提高自己的修為。


    兩位摩尼喇嘛雖然敗了,卻讓他受到了極大的震感;原來,世界上真有鋼筋鐵骨不怕擊打的人,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間。而無虛大師的“禪”字給了他當頭一喝!


    祝童自問,如果剛才他處於無虛大師的位置,肯定隻能有一個選擇:落荒而逃。麵對兩個刀槍不入的怪物,他根本就毫無辦法。


    蒼天不會無緣無故青睞任何人,無虛大師能做到的,他為什麽做不到?他是祝門驕子,隻要他願意,祝門的一切都會對他無條件開放。


    無虛大師隻憑祝黃師伯瞬間的點播,竟然摸索出如此奇妙的秘術……祝門曆代不乏心機敏捷學樣深厚之士,樸拙之人根本就邁不過蓬麻初境這道門檻。


    可是為什麽,祝門一直在江湖道的二流、三流之間晃蕩?無虛大師明顯不是心思靈便之人,卻能讓祝門秘術迸發如此驚人的光彩。


    不對,無虛大師畫出那個“禪”字的時候,使用的根本就不是金佛寺的心法,而是一種類似蓬麻功奇怪秘術。


    不說祝童在沉思,無虛大師止住金剛伏魔陣,排眾而出走進天輪寺密修喇嘛之中,伸手攙扶起兩位摩尼喇嘛,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一時失手,累兩位大師受苦了。”


    “噗噗……”兩聲,不是兩位摩尼喇嘛動手了,而是他們同時噴出兩口鮮血。


    一小半是剛才強行壓製住的傷勢發作,一大半卻是被無處大師給氣住了。此時此刻說出這樣的話,怎麽聽都有幾分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譏諷味道。雖然無虛大師的表情神態謙恭真誠,可越是這樣,越讓他們覺得難以忍受。


    “兩位大師稍安勿躁,貧僧這裏有兩粒秘製小還丹,希望……”無虛大師又捧出兩粒香氣四溢的鵝黃色丹丸,無比真誠地捧到兩位摩尼喇嘛身前。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兩位摩尼喇嘛更是氣的渾身顫抖,哇哇怪叫幾聲,金光降魔杵也不要了,轉身就走。以他們如今的狀態,也拿不住那麽沉重的東西了。


    與其繼續呆在這裏丟人現眼,不如一走了之。


    曲桑卓姆銀牙一搖,眼看著飄揚在天輪寺廣場旗幡上的鷹佛旗幟被降下來,銀牙一搖,帶著六位鐵棍喇嘛昂首走出天輪寺大門。


    形勢本就對天輪寺不利,兩位摩尼喇嘛一走,桑珠活佛也走了。天輪寺密修喇嘛們放棄反抗垂頭喪氣地靠牆而立,這一次,天輪寺又要換主人了。


    隻不過不知道,這些人會給天輪寺派來一位什麽樣的活佛?


    可無論如何也別在弄來一個搞風搞雨搞到這般地步的女活佛了。


    現在的曲桑卓姆真的很淒慘,她一直盼望著師尊鷹佛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力挽狂瀾,震懾住江湖道的咄咄逼人之勢。天輪寺算不得什麽,她本就沒打算在這裏長期駐留,可就這麽狼狽地走了,對布天寺赫赫聲名的影響也太了點。


    她知道,昨天晚上師尊去過沙漠營地,不知道為什麽又走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人包括祝童在內都沒有察覺到,現在的鷹佛已經有入魔的之兆了。在他眼裏,天道第一,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放棄的,包括布天寺聲譽,與她這個還算頗有姿色的女弟子。


    主持活佛這一走,事情已然接近收尾了。


    十八羅漢僧分出幾位奔向後院的白殿,據說,雪狂僧空雪大師就被關在那裏。


    也就在此時,“嗡當……”一聲,布天寺內外被這聲轟然大震籠罩。


    天輪寺的喇嘛僧眾聽到這聲音,不約而同地跪伏在地,朝向北麵合十禱告。


    天輪寺有一處神秘的所在,就是北院的鍾鼓樓。


    裏麵懸掛著一口紫金銅鍾,高丈五,口徑也是丈五。寺院種響算不得什麽,可早在百年前就因為失火鍾樓被毀被擱置在廢墟裏,這個時刻,那口名為鎮魂的大鍾忽然鳴響,所有知道內情的天輪寺僧眾都精神振奮,滿懷希望地向著鎮魂鍾的方向禮拜。


    祝童也不例外,被這鍾聲驚醒,看著滿地跪伏的喇嘛僧人們,很是奇怪。


    他看向柳依蘭,柳依蘭淡淡地笑著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於是,無虛大師帶頭,祝童與無處大師、柳依蘭隨後,走向天輪寺北院。


    跨進北院大門,卻看到一番令他們瞠目的景色。


    那雪狂僧……那兩位摩尼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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