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上午十點整。


    經曆了長達半年的準備,福華造船的合作談判在日本京都的九津莊園正式啟動。


    上午隻是開場戲,雙方在輕鬆的氣氛中很順利的進行完上午的程序。


    鬆井平誌代表合聯船舶向福華造船籌備處提交了外方計劃投入的設備、技術資料。


    陳依頤小姐代表旭陽集團,將中田船務公司的現有場地、設備和技術資料交給合聯船舶。


    報表、圖紙、數據厚厚好幾本,都很專業,大部分,祝童都看不明白。


    接下來的三天,雙方的智囊團和專家小組開始對這些資料進行大致審查,並就比較重要的設備和技術問題交換初步意見。然後雙方的專業技術人員將投入到繁瑣的案頭工作,直到談判結束。


    錢鼎的帶了兩位助手,楸霧幾乎成為一個通訊中心,與上海的專家小組保持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聯絡。祝童還把蕭蕭和葉兒分配給他調遣,於藍自告奮勇也加入進去。大量的技術資料需要傳送,最是耗費人力。


    四月七日上午,九津楓盧會客室內,此次談判的重頭戲正式開鑼。


    祝童,史密斯是當然的主角,蕭蕭和西蕾婭作為各自的秘書的和助手,分別坐在兩人身邊。溫格先生以史密斯助手的身份第一次出現在祝童眼前。史密斯說自己需要一位翻譯,想必溫格先生的漢語不錯。


    鬆井平誌和陳依頤小姐作為利益方列席,池田一雄作為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以井池財團總裁的身份與調解人漢密爾頓勳爵是坐在長桌的盡頭。


    和諧的氣氛隻保持了十分鍾,談判桌上逐漸升起火藥味,第一步要決定的是談判時間表。


    與被的合資談判不同,福華造船因為股份結構和投資方的複雜,談判被分成了兩大部分。技術設備部分與別的合資項目差不多,繁瑣而具體。最主要的戰場在利益分配部分,也就是股份劃分、董事會成員名額的分配和基建部分的出資比例。祝童和史密斯之間明爭暗鬥這麽久,為的就是能在這方麵占據主動。


    祝童一開始就提出,福華造船這個項目已經拖了一年了,談判應該在四月底之前有個最終結果。無論雙方是否合作,四月三十號是最後期限。


    史密斯不同意,他認為福華造船是一項投資數十億美元世紀工程,牽扯到太多的細節問題,雙方有太多的分歧點,短短的三周時間不可能達成共識。


    “細節問題?嗯,你說的是細節問題。”祝童拿起一份文件拋到史密斯麵前;“這是奧頓公司的設備清單,請問史密斯先生,你能看懂多少?”


    “這不是我們的工作。”史密斯看也不看就扔迴到祝童麵前;“我們都有專家,這是他們的工作。”


    “那麽,你坐在這裏幹什麽?”祝童問。


    “我是合聯船舶的董事長。”


    “為什麽是你,而不是別人?”


    “因為我有足夠的股份,為了這筆合作,我們付出了一大筆錢。”


    “所以啊,你投資了那麽多錢,早一天完成談判就能早一天為你和你的股東們創造效益。我認為,你是個很不負責人的董事長。”


    “慎重對待談判,就是對股東負責。我們已經等了一年,不會在意多等一兩個月。要知道,我們的聘請的專家有些在歐洲,他們需要時間仔細研究你們的東西,如果有必要的話,還需要實地考察。這些都需要時間,三周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史密斯似乎拿著一把好牌,悠閑的抽著雪茄。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史密斯先生,我必須要說明,如果四月底之前不能完成談判,我將去歐洲考察幾家船廠,至少在七月份之前不可能有時間再和你坐在一張桌子前。”


    “七月。”史密斯眨眨眼睛,很困惑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什麽:“不行,絕對不能拖到七月。我們必須在六月底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藍湛江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的使用權隻有半年,也就是說七月份就到期了。如果不能在此期限之前完成談判,如果鬆井平誌站在祝童一邊的話,史密斯就失去了對合聯船舶的控股權。


    “選擇權在你那裏,要麽四月底之前完成談判,要麽等我考察迴來。歐洲有四家造船公司希望能和我們交換意見,我們的專家建議,應該在烏克蘭多停留幾天,切爾伏契克船廠的情況和福井船廠類似,他們的技術雖然略顯粗糙,但是要價很合理。在此期間,你可以再到中國去找找,有沒有別的合作夥伴?我還沒去過歐洲,很期待能去走走。史密斯先生在上海也快一年了,應該知道,我還沒走出過亞洲呢。”


    溫格在史密斯耳邊說了句什麽,他對祝童的每句話都翻譯得很到位。隻以翻譯的水準輪,溫格似乎比蕭蕭更專業。


    史密斯不安的看看漢密爾頓勳爵,勳爵表麵很平靜,心裏卻在呐喊:這個無賴,他這是訛詐!


    可是,麵對訛詐除了妥協,暫時還沒有什麽好辦法。勳爵抹抹小胡子,示意史密斯不必在這個問題上有過多糾纏,時間對雙方同樣重要。


    接下來的開始討論時間表,細節方麵祝童和史密斯都不擅長。好在雙方背後都有專家小組,蕭蕭和西蕾婭手裏都握有一份方案。交換閱讀用去了一小個半小時。其間雙方各自迴到自己的助手那裏征求過幾次意見,逐漸達成共識,敲定出一份時間表。


    簽字之前,祝童又提出個建議。


    “既然是雙方已經確定的時間表,就要尊重它的嚴肅性和權威性。我認為,必須有一個附加條款。”


    “什麽附加條款?”史密斯經曆過不少類似的談判,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難纏的談判對手,他隨時都加著萬分小心。要不然,一份簡單的時間表也不會浪費那麽多時間,那是技巧的一部分。


    可祝童這樣的對手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都是他給別人挖坑,現在,他最怕的祝童搞出什麽前坑後店的花樣。


    “懲罰條款。”祝童拿出另一份文件;“福華造船早一天開始建設就能早一天為我們的股東帶來效益,我們都沒有權利浪費股東的時間。每一天都代表著巨額的金錢。”


    史密斯拿過來仔細的翻看著,與池田一雄和漢密爾頓勳爵一樣,鬆井平誌和陳依頤也得到了一份同樣的文件,看著看著,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微笑。這份文件等於是給史密斯身上帶上手銬腳鐐。想耍什麽花樣的話,首先要考慮一下後果。


    文件不長,隻有薄薄的五頁,林林總總羅列了十二條約束雙方行為的條款。其中針對談判時間表的內容不少,卻都沒太多的實際意義。


    關鍵的隻有三條,其中第六條規定:是此次合作必須是全方位的合作,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護股東的利益,任何一方都不能與第三方進行任何方式與程度的合作。這是為了預防一旦史密斯在福華項目上占不到多少便宜,采用分拆或技術轉讓的方式與組建別的合資船廠。


    第七條比較要命,祝童提出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法律糾紛,合同一旦簽訂就不允許任何人假借任何國家的法律或規則做不同意義的解讀,否則視為對福華造船的背叛,視為自動放棄包括股份在內的所有權利。


    第九意條的意思是,福華造船項目全部完成之前,任何董事會成員都不得以任何方式轉移或變賣自己名下的股份,並且,董事會有權決定是否對違約方進行起訴,要求雙倍懲罰。


    這是一個契約,隻要在上麵簽下名字,不過是否合法都必須遵守。


    “你是在浪費時間!”果然,史密斯堅決不同意簽署附加條款,並憤然離開談判桌。


    雙方的第一次正式談判以不歡而散結束。


    祝童跟著才站起來,叫住要隨著史密斯離開的溫格先生。


    “先生,請等一下。”


    “李先生?”溫格停下腳步。


    “我想提醒你,上海歡迎任何客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可是,我很不喜歡看到溫格先生再次出現在上海,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祝童說的是漢語,蕭蕭一字一句翻譯過去,與剛才談判時一樣。


    溫格看著祝童眼鏡背後射出的寒光,心裏當然會憤怒,馬上,憤怒就變成了驚懼。他知道祝童的底細。在上海,如果在祝童謀劃在某個人發生點什麽意外,一定不是恐嚇。因為,祝童有這麽做的理由,京都刺殺行動的策劃者就是溫格。


    “我知道了。”溫格強作鎮靜,轉身走出房間。


    “有什麽問題嗎?”漢密爾頓勳爵走過來關切的問。


    “沒有,我隻是想認識一下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很遺憾,溫格先生好像沒什麽興趣。”


    井池雪美不在,池田一雄就擔當起主人的角色,為緊張工作了一天的嘉賓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日式晚餐。


    盤盞交錯間,下午的不愉快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


    史密斯和從祝童互相敬酒發展到一人舉著一隻酒瓶對飲,不一會兒都醉了。


    漢密爾頓勳爵調解人的作用有了展示的機會。


    經過他的兩次斡旋,祝童同意暫時擱置附加條款,進行下項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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