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姨不是空幻大師的對手;她身體內的蝶神雖然比祝童的強壯一些,但是比起三個月前的蝶神卻大有不如,最厲害的練心炎還不能使用,蝴蝶麵具蘊含的神通隻能發揮三成。


    加上剛才受傷身體虛弱,更是一招也不敢接,隻能憑借輕盈的身法,在唿唿拳力波濤中四處躲避。


    祝童成了蝶姨最大的累贅,她一方麵要躲避,還要掩護祝童不被老和尚搶去或者傷到,隻支撐幾招就險險被擊中。


    空幻大師眼光何等厲害,馬上就看出她的弱點,招招攻向祝童,引蝶姨與他硬拚。


    這可要了命了,蝶姨以砍柴刀擋住兩招,砍柴刀被擊飛;空幻精神抖擻,雙拳齊出,一拳把蝶姨擋在圈外,一拳結結實實擊中祝童胸口。


    蝶姨厲叫一聲,左手閃閃黑芒,不顧一切的撲向空幻,完全是一派以命搏命的姿態。她以為祝童這一下不死也要變成廢人;雖然兩人之間的交情不算深厚,但苗人本具俠性,為朋友能付出一切的。


    空幻臉上露出微笑,轉身閃過蝶姨的左手,伏虎拳變拈花指,點向蝶姨眉心。


    蝶姨的招式都是自行領悟的,身法用老,沒有蝶神的配合,哪裏是浸潤搏擊世界千年的佛門功夫的對手。眼看著空幻的指尖漸漸變大,心底慘然,閉目等死。


    但是,這一指卻遲遲沒有到來。


    蝶姨的右手被牽住,蝶神之間的聯係使她明白,這隻手是祝童的。


    眼看著,空幻捧著手指退到紅豆杉樹下,而祝童右手轉動黑針,笑看著她:“蝶姨,你還好嗎?”


    “你不是死……”蝶姨與他對視一眼,忽然不說話了,眼睛裏顯出驚喜的光芒。她剛覺察到,體內的白蝴蝶飛速移動到相握的手心處,與祝童的黑蝶神相擁一處。


    蝶姨本心思靈動,把神傳琥珀塞在兩人手心勞宮穴處,;黑白兩隻蝶神移進去,獵獵清氣隨花香流向兩人周身,感覺,天高地闊,飄飄欲仙。


    “噓!祝門中人就是死,也不會如此窩囊。”祝童把手指豎在眼前,對空幻道:“和尚,再來,讓我們領教一下金佛奇技。隻要你勝得過我們,龍鳳星毫就是你的了。”


    “此話當真?”空幻剛才挨了一針,除了鑽心的疼痛,沒感覺到別的異樣。他自信,祝童的功夫不過爾爾,自己還擊中了他的胸口一掌,雖然感覺有些奇怪……怕什麽?諒他小小年紀成不了精,就是加上那個帶蝴蝶麵具的女人,也好對付。


    “我是祝門掌門,說話一定算話的。不像某些高僧,看上去慈眉善目道貌岸然,盡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祝童挺直腰板,作出一幅高尚的樣子。


    卻不放心的看著索翁達活佛:“你不會和他一樣吧?”


    “你們的事我不管,記得,一會兒你還要接我三招。”索翁達退後兩步,饒有興趣的看著祝童;空幻擊中他的那掌,活佛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驚異於祝童的毫發無傷,此刻,祝童在他眼裏才有那麽一點意思了。


    “如此,貧僧得罪了。阿彌陀佛,看杵!”


    空幻念聲佛,原地拔起,左手為拳,右手擎出一杆烏木藥杵,晃出片片虛影罩過去。


    方圓三丈內勁氣激蕩,這才看出佛門高僧的真正實力。


    祝童隨勁風飄起,如風中蝴蝶一點重量也沒有。


    蝶姨隨著他起舞,小女人樣依偎在他身邊,兩個人手手相握,圍繞空幻旋轉,在紅燈籠的光影中煞是瀟灑;把個索翁達活佛看得神魂俱醉,恨不得馬上加入戰團,痛快的廝鬥一番。


    十數招過後,祝童體內真氣與蝶姨圓滿融合在一處,舉手投足間再無絲毫掛礙;他興奮的嘯叫一聲,右手閃出黑針,對臉色青白的空幻說一句:“和尚看針。”


    於是,空幻眼前再沒別的東西,黑針從一而二,而三,而五,而一片黑影,最後如一片黑霧將他裹在中間。


    空幻隻能把烏木藥杵舞成圓環,把自己罩進去,謹守門戶;此為佛門奇技金鍾罩,也就是以縮頭烏龜的姿態,抵禦祝童手中無可抵禦的針影。


    時間是如此漫長,空幻感覺每一秒對於他都是難耐的折磨;這種感覺對於他已經很陌生,就如心底泛起的悔恨一樣,那是幾十年前曾經經曆過的。


    他根本就理解不了身邊發生的一切,祝童與黑衣女人明明是二流身手,聯合起來後是厲害的超一流高手。他根本就看不到,蝶姨隻隨著祝童飛旋,沒有動手攻擊,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祝童一個人,一枚針的威力。


    空幻到底是前輩高人,知道這樣下去是死路一條;拋開烏木藥杵,雙手翻轉,前伸分為寶瓶掌;大喝一聲,施出硬逼祝童拚比內力的招數。


    “哈哈,晚了,和尚請。”


    祝童與蝶姨落在三米外,笑吟吟的看著空幻,毫不在意的以手一引,實質樣的寶瓶氣柱從兩人中間穿過,擊中後麵一叢灌木,掃出好大一片雜亂。


    “貧僧還沒有輸。”


    空幻不服氣,索翁達活佛拉住他:“你已經輸了,瞧。”點在他胸前。


    那裏是一個大大的中字,古體篆書,以他自己的血寫就。


    空幻摸摸耳垂,果然濕漉漉的。


    “空幻,你不該動癡念,嗔念。”索翁達肅然道:“祝掌門說得對,寶物不該被收藏,更不該被供奉。在祝掌門手裏,龍鳳星毫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佛祖曾舍身飼鷹,對那一副皮囊早看得比微塵還輕。佛門弟子要繼承的是佛祖對生死的空明智慧,是普度眾生的慈悲心腸,不是什麽舍利金身那些膚淺皮相。一念清淨心,觀一切法相如幻如化,隨緣。”


    空幻如雷擊頂,涑然汗濕僧衣,原地打坐,再無一言一行。


    祝童不敢鬆開蝶姨的手,對索翁達道:“活佛如此明悟,三招之約……”


    “三招之約還是要打的。祝掌門,竹道士已走;今後,你就是索翁達的法鏡,勝負與我如雲蔚,打的越痛快越好。唵、嘛、呢、叭、咪、吽!第一招,火海轉!”


    火海轉,轉個屁啊,還不快跑!


    祝童嚐過雪坑轉的滋味,拉起蝶姨落荒而逃。


    但是晚了,任憑他們飛出多遠,身邊已閃起奇異的光亮,從天空到陸地,全被熊熊火焰覆蓋。


    如果是竹道士,一定能看出這一切半是幻覺,半是索翁達活佛強大的修為以摩羅獄印,加持自然中的火元素形成的空間聚集。


    藏密認為,世間萬物皆由地、火、水、風、空組成,這也是索翁達活佛修為的基礎,剛才的雪坑轉以水元素加持本源,此刻的火海以火元素加持本源,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竹道士不為所惑,是因為他的道心堅強不為外魔所惑,以道家陰陽五行相克之術就能破開這一招。


    但是祝童與蝶姨都沒有竹道士那樣高深的修為,與蝶姨聯合起來雖然厲害,卻隻在某個層級上借助蝶神的神通,根本看不穿眼前的虛幻。


    況且火海轉內熱氣橫流,時間一久,兩隻小蝴蝶最是怕熱也畏寒,在神傳琥珀內萎縮成一團,連帶著,祝童與蝶姨的身法也逐漸變緩。


    祝童的性情曆來是不會束手等死,知道越是此時越要冷靜;他取出七由散塗在手上,一掌擊出。


    火海中爆出幾朵怒炎,倒卷著撲來。熱浪襲人,祝童連忙後退。


    細察一下:火海雖然讓他感覺到熾熱,身上的衣服卻沒被燒焦。


    也許,這裏看著很厲害,其實還不如苗人在廣場以木炭燒就的火海!


    祝童心裏湧起不確定的明悟:身邊的火海難道也是假的嗎?索翁達活佛是以假象欺詐?剛才的雪坑轉……


    小騙子最喜歡騙局,對這個層級的騙術從未領略過;於是,好奇心壓過恐懼,帶起蝶姨以身撲火,伸出龍星毫點向火海最亮處。


    火海最亮處是火核,那裏罡風翻湧,是索翁達的眼睛啊。


    活佛不知道祝童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真身,看到黑色的龍星毫探來,絲絲冷流刺散烈焰。以為祝童看透火海轉的深淺,嗬嗬大笑著閃身避過,摩羅獄印合攏收起火海轉。


    他不知道,黑針上其實一點勁力都沒有,隻要輕輕一彈,就能把小騙子的試探化解掉。


    南華山的冷風吹散了火海,祝童長出一口氣,再次看到索翁達,與他手裏的紅燈籠。


    蝶姨本來以為要被燒死了,沒想到祝童如此本事,更沒想到祝童剛出火海就說出一句:“活佛,你在騙人啊。”


    “騙人?”索翁達凝神思索片刻,眉見散開一道笑紋:“原來竹道士說的沒錯,祝掌門真是件了不起的法鏡。”


    “竹道士說什麽呢?”祝童馬上想到,索翁達找上自己不是偶然,也不是為柳依蘭,甚至不是為什麽金佛門。


    “空幻,你先去吧;索翁達與祝掌門還有兩招,以你的修為,觀之徒增煩惱。”索翁達沒迴答祝童,卻要打發空幻大師走。


    空幻隻好道聲“阿彌陀佛”,一手一個夾起大火輪和無為和尚,怏怏然轉身去了。臨走前掃祝童一眼,目光裏還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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