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看去絲毫不像個曾被*腐蝕到半死的人,論相貌,比祝童還要清秀些。


    “家師說起過祝掌門的事,此番招凡星來上海,就是為與祝掌門相見。”凡星上下打量著小騙子;“梅小姐說,祝掌門如今在海洋醫院做主任。您一定是有本事的,凡星可沒那樣的幸運。”


    假李逵遇到真正的黑旋風,祝童目瞪口呆,迴頭看一眼十丈外;竹道士微笑著舉杯,柳伊蘭也在看著他。


    “凡星,我不知道。”


    “祝掌門不必如此,凡星己經不是塵世中人,說來,凡星還要感謝祝兄;沒有這段機緣,凡星也無緣拜在竹道宗門下。”


    這樣一說,祝童徹底恢複正常,舉杯與凡星連碰三杯;嗬嗬笑道:“聽說道兄也是個性情中人,竹道士一直沒收弟子,凡星如果沒有道基也不會被道宗看中。我很羨幕您啊,能跟在竹道宗身邊,一定受益匪淺。”


    “虛偽。”梅蘭亭最會煞風景,曆來以落小騙子的麵子為己任,在一旁哼一聲:“不如你們現在換迴來?”


    “那可使不得,凡星己經厭倦了,沒有迴頭的道理。”凡星大大的搖頭;“在蓬萊海山之上,凡星仔細想過,原來小道做醫生本身就是個錯誤。小道受不得那份折磨,沒有漠視生死的性情。也做不得官,受不了互相提防算計的環境。進入道門後,凡星才感覺到安祥和自由,才知道以前學的中醫是那麽浮淺。道藏深如大海,竹道宗的胸懷,比大海還寬廣,凡星此生能追隨道宗左右,才是真正的自在。”


    凡星說的一本正經,梅蘭亭不好意思亂插嘴,點一下祝童低頭吃菜;在坐的幾個誰也能看出來,凡星既然能入竹道士門牆,未來的修為深淺且不說,隻這身份就非同小可,混的好,成為下屆道宗也不一定。


    大家還知道另一點,祝門與道門之間關係也不淺,竹道士把凡星收歸門下這個動作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都說無知者無畏,吃過飯,小騙子與凡星在池塘邊散步,請教過許多關於李想本身的真實情況後,才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精明,是多麽的幼稚。


    凡星以前的女友李星茹,就是上海人;李星茹的父親李弓,在上海本地也是個頗有成就的企業家。他為了唯一的愛女,前後花費數百萬,送到北京同仁醫院是在各大西醫院得到絕望的答案後的無奈之舉,金錢終究也沒有挽迴李星茹的性命。


    李想,在上海不隻有這一家熟人;凡星的師兄之一,如今就是上海一家中醫院的科室主任,兩個人私交還不錯;凡星也曾經有從北京到上海來工作的念頭,如果李星茹能幸運的康複,他一定會調來上海那家中醫院。


    更有一點是,凡星不是沒有親人,他的舅舅依舊建在,就住在青島市;每年春節,他都會去青島住幾天。


    “道宗這次招凡星來,就是怕祝兄不小心出什麽紕漏;小道日前己經與師兄打過招唿;他聽說過你,正想找機會去見你這個冒牌李想了。無量佛啊,師兄還奇怪,李想到上海來,怎麽不給他打招唿?他說,你如今雖不能說是上海醫療界的名人,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你。王覺非到處說你的好,說中醫的好,他以前可是最看不上中醫的。還有,北京那邊……。”


    祝童昏頭昏腦的歸納記憶著,對竹道士充滿敬仰,對凡星更是滿懷感激之情。


    最後,凡星遞給他一本筆記:“這是小道在以前的師父身邊學習的筆記,你看看也許有用;有一點和你相似,小道以前也是擅用針灸。說來可惜,如今大多數中醫流派己經萎靡或消失,希望祝兄能把三陽針法發揚光大。”


    所謂三陽針法就是鬼門十三針,就是凡星遞給祝童的筆記記錄的針法的名字,粗粗翻看就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鬼門十三針。不過隻是一部分,裏麵對導氣運針說的很詳細,缺乏的是施針者本身修為的部分。


    “那些師父沒教,我們都曾經練習過簡單的道家養生功;比不得祝兄,道宗說,祝兄修煉的才是真正高明的醫家心法。”


    醫家心法?也許是吧;祝門治字確實是一門治病的絕學,隻是太難修煉。


    祝童謙虛幾句,問道:“對不住,還是要問一下凡星師兄,李弓……與道兄熟悉嗎?”


    “不算熟悉,星茹在醫院整整一年,開始他一直不同意我們的交往,後來看星茹時間不多了,才不在多說;李伯父是個實際的人,如果星茹沒病,她會被迫嫁給另一個人。”


    凡星拿出一張照片:“這就是星茹,旁邊是她的父母。祝兄遇到他們多注意。不過,如果祝兄隻是在海洋醫院做個主任,他們是沒興趣去認識你的。”


    照片上的李星茹形貌憔悴,看得出是在病房裏拍的;隻看眉眼,她也是個漂亮女孩,也許是受病痛折磨,看去至少比葉兒或朵花都要錯一個等級。


    “今後一段時間,凡星會在蘇州天星觀暫住,祝兄有什麽為難或疑問,盡管來。無量佛啊,希望祝兄不要讓李想混得太難堪。”


    祝童嘿嘿笑著點頭,他確實想好好混啊。如果允許,他希望頂著李想的名頭混一輩子,怎能不認真混?


    竹道士吃過午飯就迴碎雪園,柳伊蘭也一同離開;老騙子一直在躲著小騙子,與周半翁一同坐在“平湖小築”的陽光下打屁。哦,還有秦桐山。梅蘭亭的父親梅載鴻也離開了,梅蘭亭去送父親,迴來後就無聊的坐在門廊下,等著祝童。


    “時間不早,我要走了。”祝童終於不酎,走到老騙子傍邊打個招唿。


    “你去吧,半翁很喜歡你,有空來與半翁好好聊聊;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受益良多啊;江湖雖然要靠你們年輕人去打拚,老前輩們的經驗,還是要好好汲取的。”


    老騙子一本正經的教訓弟子,好像真是祝門太上皇的樣子。祝童低頭應一聲,又向江湖前輩的高人周半翁告別,這個麵子還是要給老騙子的。


    “祝掌門年輕有為見識非凡,一身修為在年輕一輩中難有對手,今後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湛江,替我送一下祝掌門。”


    周半翁看祝童的目光裏,夾雜幾分複雜東西,揮揮手,算是再見了。


    祝童與梅蘭亭走到車前要上車的時候,藍湛江忽然冒出一句:“祝兄,半翁這兩天就要走,他希望走之前與你再見一麵。”


    “不必了吧?藍兄應該知道,我這個掌門是做不得救的;我可以替你約祝黃前輩。”祝童思量一下,拒絕這次見麵;事實上,他很後悔今天沒把祝黃師叔帶來。


    “半翁不會見祝黃前輩的,他這次迴來的是為江湖道,不是為某個門派。祝兄考慮一下,迴頭我們電話聯係。”藍湛江很從容的把剛才的尷尬忽略過去,給祝童留下思考的空間。


    祝童是不會答應這次見麵的,竹道士帶傷挑戰周半翁的舉動,帶給祝童巨大的心靈震撼,使他感覺到自己的自私與渺小。無論從感情上還是交情上,他都沒去應酬周半翁的必要。迴去的路上,梅蘭亭一直沉默不語,這與她平時的表現相差甚遠,進入碎雪園時,才輕聲道:“祝童啊,竹道士要走了。”


    上午的笛琴相和之後,祝童也隱約感覺到竹道士不會在留在碎雪園,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英雄需要神秘與孤獨,竹道士在抗擊住周半翁的強勢、贏得江湖各派的尊重後,確實要另尋落腳地了。


    果然,係雲軒二樓之上,竹道士肩背布袋,一副要遠行的樣子;柳伊蘭立在欄杆旁,輕聲說著什麽。


    祝童看到柳伊蘭臉上的無奈,正猶豫是否上去,竹道士展顏一笑:“道士這盞茶喝得早無滋味,如不是等祝兄告別,道士早上路了。”


    “馬上要到春節,竹道宗不如再留幾天。大師兄還要兩月就能出來,道宗身上的傷需要調理。”祝童看著竹道士臉上的紅豔,知道他身上的傷又重了,怎麽放心他如此離去?


    “是啊,你還是在這裏調養著,等傷好了再走。”柳伊蘭順著祝童的話挽留竹道士,看樣子,這個理由她己經說過多次,自己也知道不會有多少效果。


    “傷?什麽是傷?道士己經十年沒這樣的體會了,也許這次正是道士的機緣。天道酬勤,世上沒有一帆風順的道路,走上修道之路本當自強不息;祝兄莫怪,道士今天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祝門治字雖然神妙,終究不是道士本身的修為,也不是道門的神通。”


    竹道士拒絕再接受治療,要靠自己的努力尋找解困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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