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傳琥珀散出黃色光圈,把祝童籠在中間。


    周圍是幾把殘花,小騙子剛賄賂完蝶神;那個小精靈架子越來越大,祝童吞吃下十多束白玉蘭後,才勉強能控製住它。沒辦法,剛才路過的花店裏,隻有這種花看來順眼。


    秦可強走過來,注意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輕輕躍起,隱在祝童身前一顆大樹上。他奇怪的看著祝童,不明白,既然是來打架,怎麽坐在大樹下,指尖旋轉著一枚琥珀;難道祝門的神秘,與這東西有關?


    祝童此刻神思凝入神傳琥珀,透過它窺視著百米外的情景。


    海邊,石屋內隻燃著三隻紅蠟燭,屋角香案下栓著隻肥碩的白公雞,個頭不算大,雙眼泛金,足套鋼爪,威風凜凜,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地麵上以竹絲籠個圈,中間有一條青色的小蛇,血紅的眼睛黯淡;旁邊是兩隻紅色血蟾蜍,隻剩皮囊,好像是搏鬥的失敗者。驚心動魄的是,青色毒蛇頭頂,昂然附著一雙金頭蜈蚣,不斷從毒蛇鬆弛的口中出入。


    祝童看到白公雞的第一眼,心神晃動,竟有懼怕的感覺;是蝶神膽怯,它對於這樣的東西有本能的戒備。


    “別怕,不就是一隻雞?它敢過來,老子燒吃了它。”


    蝶神如個孩子一般,需要連哄帶騙才肯出力;祝童冥想一盤燒雞,為蝶神壯膽。


    果然,蝶神興奮起來,它看到了金頭蜈蚣,那是兩隻蠱蟲;對於這樣的東西,蝶神可不知道害怕。但是此刻不是出手的時候,祝童盡力旋轉神傳琥珀,抑製著蝶神。


    石屋內,黑衣女子麵色灰暗,手裏搖動兩節竹筒,按照奇異的節拍互相摩擦、敲打,眼裏閃著興奮的光,隨著蜈蚣的起伏喃喃低語。


    她累了,黑色纏頭布散亂,穿著尋常婦人衣衫,胸前掛著蜈蚣銀飾,下綴九枚銀鈴;雙耳邊掛的狼牙耳墜,隨著她的吟唱微微顫抖。


    黑衣女子對麵,坐著個黃衣道士,披發道簪,左耳下掛顆黑珠子,額頭束黃絲帶;四旬上下年紀,麵白無須,容光中隱約閃爍金屬光澤。怪異的是他那雙目,開闔間泄出妖異的神采,似乎有懾人心神之能。


    “麻姑的寶貝又厲核些,長孫道長帶來的靈蛇也被鬥敗了。”


    說話的,是製住成風的老人,黑木杖盤在膝頭,杖頭鑲嵌金環,舉起隻紅葫蘆咕嘟咕嘟喝幾口,讚道:“竹道士釀的酒就是不一般,長孫道長就釀不出如此好酒。”


    黃衫道士注視著那雙蜈蚣,似乎在思索著什麽,沒理會老人的話;黑衣女子拭去額頭的汗滴,伸出手抓起條金頭蜈蚣,手指一轉,已經不見蹤影。


    “去吧。”祝童等的就是這一瞬間,把指尖的琥珀停住。凝結在琥珀周圍的黑霧飄搖而起,繞祝童頭頂三周,幻化出一隻黑蝴蝶,撲撲飛出。


    黑衣女子專心控製蜈蚣時,他不敢冒然出手奪取對蠱蟲的控製權;此刻,金頭蜈蚣剛鍛煉完成,她剛喘口氣,空中竟然泛出淡淡的花香,燈影燭光閃出奪目光華。


    “叮!”一聲輕響,黃衫道士耳邊的黑珠子急速跳動。


    “有客人來了,麻姑,衝你來的。”


    麻姑剛抓起另一條金頭蜈蚣,聽到這句話,稍微一分心;手裏的金頭蜈蚣狂躁起來,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啊,籲……”麻姑驚叫著跳起來,用力甩掉蜈蚣,掏出顆白色藥丸吞下去,劈手搶過老人的紅葫蘆,仰頭喝幾口。


    金頭蜈蚣飲過麻姑的血,身體鼓脹,變成赤紅色;快速轉動觸須,似乎被什麽東西吸引,撲上後牆,找個縫隙鑽進去,不見了。


    “那邊。”黃衫道士指著後牆方向。


    老人剛要躍起,房間裏響起暗嘯,屋角的雄雞暴躁著躍起,風聲激蕩;案上的幾隻蠟燭搖曳幾下,熄滅了。


    石屋外,響起幾聲驚叫;老人破門而出,看到幾個門下弟子到處躲閃。他剛要問話,眼前金光燦爛,剛才逃出屋外的大蜈蚣撲上來,落到他的肩頭。


    “啊……”他是知道這東西的厲害的,毫不猶豫的用黑杖擊向肩頭;金色蜈蚣閃兩閃避開黑杖,落到地上怪異的扭動幾下,鑽進泥土不見了。


    但蜈蚣鋒利的齒刀已經狠狠的咬透衣服,在他肩頭留下一處麻癢的傷口。


    對於蠱蟲這樣的東西,小騙子的見識尚淺;在他看來,毀掉金色蜈蚣就算成功,它還反噬了主人,傷重傷輕的,反正是那個女人再不能以此為惡了。


    祝童拍拍手要走,卻沒想到更大的危險正在襲來。


    石屋內漆黑一片,黃衣道士的雙眼在黑暗中閃出銀白色的光澤。


    “麻姑,你還好嗎?”他沒追出去,攙扶起黑衣婦人。


    “死不了,去把我的孩子找迴來。”她蜷縮成一團,看得出在承受很大的痛苦,指向屋角:“抱著你的大將軍去,我知道,是蝶夫人來了。隻有她能奪取我的孩子,死道士,你喂它那麽多好東西,水裏火裏折騰了十幾年,該讓它出去了。”


    那隻大公雞是黃衣道士以道門秘書培養出來的神雞,一直以來,都是黑衣婦人在暗中放蠱;黃衣道士在適當的時候出麵,用神雞驅除蠱蟲。


    “大將軍已經去了。”黃衣道士看看屋角,果然,栓公雞的鐵鏈鬆散著。


    “死道士,那你也快去啊。”


    “我是不能露麵的,誰知道來的是什麽人?萬一竹道士聽到點風聲,還能饒了我?”


    “哼!平時你吹得雲裏霧裏,好像天下就你厲害,原來也怕竹道士。”麻姑緩過來一些,揉著手腕,撇嘴道。


    “隨你怎麽說,這次不是你貪圖這十萬塊錢,要來逞威風,我還不會離開太玄觀;等著吧,再等兩年,等我把那本書上的東西練會了,咱們就誰也不用怕了。”


    “放一次孩子就能掙十萬塊,不好嗎?你那個破道觀,一個月才多少香火錢?我跟你快二十年了。總聽你吹牛,吹牛……孩子不找迴來,我會死的。”


    “你怎麽了?寶貝,這次不同,我剛才聽到些奇怪的東西,所以才不敢讓你去。王長老去那裏,找不到便宜的。”


    兩人爭執不休,黃衫道士有一句沒一句應付著,就是不去看那邊的情形,也不讓麻姑去;隻是,他時不時歪頭傾聽著,耳邊的黑珠子時不時抖動幾下。


    “啊……蜈蚣大神,饒了我吧……死道士,快想辦法,它會把我折騰死的。”


    黑衣婦人在地上翻滾著,臉色蒼白隱現青氣。


    養蠱人以精血喂養蠱蟲,多年來,金色蜈蚣已經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雖然痛恨這兩條蠱蟲,隨時想擺脫它們,但是失去它們後,積累在體內的毒素反噬,一刻不停的在她身體內四處穿行,各個關節都在劇痛。


    道士嘴角顯出陰冷的笑,一把按住黑衣婦人胸前的蜈蚣銀飾,將一支竹簽插進她的胸口。


    血紅的血液順竹簽蔓延,黑衣婦人安靜下來,目光癡迷。


    “不會,你這兩條蜈蚣,我研究了二十年,早知道怎麽對付它。死了好,迴頭讓小魚多掏點錢,寶貝我替你報仇。”


    黃衣道士盤膝打坐,摘下耳邊黑珠,噴一口血上去,將黑珠小心放到竹簽頂部。


    黑衣婦人的血流淌到潮濕的泥土上,石屋內響起沙沙聲,幾條冬眠的蛇從屋角縫隙爬進來;屋頂上,牆壁上出現了若幹蜘蛛;幾個唿吸間,黑衣婦人的周圍出現了大量毒蟲。


    黑珠子在竹簽頂部旋轉,黃衣道士臉色凝重,把葫蘆裏的酒喝一口,又灑遍全身,沾著她胸口的血寫下一道黃符,打火點燃,吟唱出幾聲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石屋內又一次燃起燭光,黃衣道士全身被一層薄薄的血霧籠罩著,腳踏天罡步,圍著竹簽上的黑珠子急速繞行。


    百米外,祝童也不輕鬆,眉心處印堂穴在急速跳動,似有幾芒針尖不斷刺向那裏;蝶神在與一隻金頭蜈蚣在那裏若隱若現的激烈爭鬥。


    林間空地不大,時值冬季,地麵上的雜草枯萎,幾乎就是平地。


    小騙子借助神傳琥珀從黑衣婦人手裏奪得對金頭蜈蚣的控製,還反噬了她一口,心情大好。卻沒想到,一隻金頭蜈蚣竟飛速的找過來,圍在神傳琥珀的光圈外滴溜溜打轉。


    蝶神雖然還不大,卻極度討厭醜陋的金頭蜈蚣侵占自己的地盤,雖然都屬於蠱蟲,蝶神是最高傲的,對金頭蜈蚣不屑一顧,催動神傳琥珀驅趕它離開。


    對於這樣的情形,祝童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事實上,他也同樣討厭金頭蜈蚣;不過,從黑衣婦人手裏奪得控製權後,金頭蜈蚣把祝童當做主人與寄體,撲一下,縮進神傳琥珀內。


    這可要了命了,祝童對於鬥蠱這樣的事根本就不明白,按照自己的猜測瞎胡鬧;怎麽也沒想到,從黑衣婦人手裏奪去對金頭蜈蚣的控製權,竟然有如此惡果!


    神傳琥珀已經靈性大減,它震懾不住蜈蚣蠱,但它還保持著通道的功能;金頭蜈蚣看也不看裏麵縮成一團的大蛾子,迅速通過它進入祝童的印堂穴。


    至於蝶神,更是跟著莽撞主人受罪;它雖然驕傲,但是祝童身為男身,一直也沒用心去培育它,還是很弱小,如今隻有招架之功。


    無論怎麽看,祝童也沒在蝶神身上發現任何攻擊性器官,它隻是憑借著輕盈的身法在被動防禦;而金頭蜈蚣頭頂的齒刀,閃著妖異的寒光,不斷把蝶神翅膀上的蝶羽撕下幾片。


    更要命的是,遠遠的飛來一隻雄壯的公雞,它興奮的拍著翅膀,潔白閃亮的羽毛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一落地就撲向祝童。


    誰能想到,堂堂祝門掌門,會被一隻公雞給逼的手忙腳亂。


    陰陽咆哮著撲過來,在大公雞周圍來迴跳躍,就是不敢撲上去。小狗也有直覺,雖然是隻狗,卻沒公雞的屁股高,它知道對這樣的東西隻能恐嚇,對付不了的。


    白公雞根本就沒把它放在眼裏,翅膀一揮,陰陽就翻滾著被拋到十多米外。


    外麵的世界,竟然也影響著印堂穴內的戰鬥;金頭蜈蚣聽到雞叫,猛烈的攻勢停止,躲在角落裏盤聲一團;蝶神這才精神起來,扇動黑色翅膀反擊。


    樹下又爬出一隻金頭蜈蚣,這一隻明顯比剛才那隻大,渾身閃著紅芒。


    白公雞放棄對祝童的襲擊,撲過去襲擊金頭蜈蚣。它們是宿敵,金頭蜈蚣對白公雞也充滿仇恨;身體在空中奇異的扭動,圍繞著一株小樹上下翻飛,忽然找到空隙撲上公雞翅膀下。


    祝童趁機站起來,拍拍手要去看陰陽受傷沒;小家夥被拋開後就沒迴來,連個動靜也沒有。他以為,金頭蜈蚣既然上了公雞的身,這隻威風凜凜的公雞,已經完了。


    一股陰寒的感覺蔓延過來,祝童心裏震驚,迴頭看去。


    “咯咯……唔。”白公雞仰脖暴叫三聲,羽毛層層豎起,把金頭蜈蚣甩出,尖利的鋼爪攥住蜈蚣,銳利的口喙撕扯著它。


    金頭蜈蚣似乎被魔咒困擾,呆呆的,一點反抗也沒有,被撕扯成三段,吞下。


    白公雞身體漲大許多,伸展翅膀,金黃的眼睛裏冒出絲絲血光,又一次死死盯著祝童額頭印堂穴處,發出三聲響亮而短促的鳴叫。


    蝶神感到懼怕,也學著金頭蜈蚣,收攏起翅膀,躲在印堂穴內裝死?!


    可怕的是,此刻祝童才發現,自己潛意識裏對這隻白公雞也有些懼怕。


    奇了怪了,就是個江湖高手站在麵前,祝童也不會怕,怎麽會怕一隻雞!


    祝童檢視自己的狀況,白公雞眼裏散出絲絲冷光,就是這冷光再厲害,終究不過是一隻雞啊。


    白公雞又一次發動,翅膀扇動飛舞起來,直直撲向祝童;雙足閃著寒光刺向祝童雙目,尖利的喙帶起點紅芒,啄向祝童額頭印堂穴,似乎想啄開那裏,把蝶神刨出來吞掉。


    “媽的,好厲害的雞。”祝童閃身躲開,卻發現麵對這隻公雞,自己的身手也遲鈍不少,連平時三成的靈便也沒有。


    這,又是為什麽?難道,蝶神的魂嚇掉了,自己受牽連,本事也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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