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輛好車當然是件十分高興的事情,但是,這輛車太好了。


    小騙子按開天窗,外麵的冷風緩緩注入車內,興奮的情緒才被憂慮衝淡。


    程震疆要求黃海請客,祝童理所當然的應承下來,邀請這位年輕的海軍少校到市區瀟灑一迴;如今,程震疆換上便裝,坐在捷豹車的副駕駛席上,而捷豹車如今懸掛的那副軍牌,也是程震疆剛辦好的。


    據說,這輛捷豹價值不菲,程震疆與黃海都說在市場上至少也要一百多萬;李想這個身份不過是位醫生,現在更是離開專業在院長辦公室當個副主任,開這麽輛好車,是不是太過分了?


    “李醫生,你是從北京來的?”


    “是啊,到上海才知道,以前對上海的印象太片麵;這裏人挺好的,黃海和你,都是好人。”


    “我們這一群不算是純正的上海人。”程震疆邊指導祝童熟悉捷豹的各項性能,邊與年輕的醫生閑聊;在他們這一群人中,黃海是最另類的一個,為了個蘇葉放棄入伍從軍走軍隊線路,在他看來,很有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味道。


    眼前的李想,在程震疆眼裏也應該是有些來曆的,黃海性情雖然豪爽,卻不會因為個一般朋友如此上心;要知道,一輛捷豹車還不算什麽,黃海要求的這副軍牌,也許比這輛汽車的份量還重些。


    上海實行嚴格的車牌限製,每年能上牌的車輛有限製,還要經過拍賣等程序;這輛捷豹車屬於走私罰沒物品,如果按照程序來,麻煩不說,價錢也不會如此便宜。黃海送給李醫生的人情太大了,以至於程震疆更看重的是他是從北京來,而不是海洋醫院副主任的身份。


    看來,今天晚上又要鬧到半夜才能迴去,祝童想到葉兒,把手機的耳機賽進耳朵,撥通葉兒的電話。


    “我晚上有應酬,可能要迴去晚些。”由於程震疆坐在身邊,祝童不能叫葉兒的名字,隻能含糊的說一句,這讓他很別扭。


    “少喝點酒啊,姐姐今天迴來,我迴家好了。我打電話叫朵花照顧毛頭,李想,你注意點,別太累了。正好啊,今天蕭蕭要找我,說要感謝你。我知道你不喜歡她,讓她到姐姐家……。”


    葉兒歡快的說著,祝童其實對蕭心梅沒什麽看法,不過是對她的做派不滿意;葉兒敏感的覺察到自己愛人的心思,不過,她這樣一說,小騙子才想到:葉兒會不會接受捷豹?這份禮物來自黃海,說到底還是為了葉兒。


    有時候,吃飯是過程,當然,是在彼此都不在乎吃什麽的階層。


    黃海選擇的這家飯店叫東坡酒樓,位置,就在鼎燃星空的對麵。


    三個人剛坐在二樓的包廂裏,酒樓老板就跑進來。


    “黃隊長,您今天需要什麽?”


    “把你們的拿手菜隻管上來,盟一天,真想吃你的東坡肉呢。”黃海說話時,頭扭向窗外,注視著對麵的鼎燃星空。


    祝童看看手表,八點整;看包房的位置和黃海對這裏的熟悉程度,此處應該是他監視趙永兵時臨時休息的地方;不過,這個地方還真挺好,視野寬闊,坐在這間包房裏,鼎燃星空門前的一舉一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飯菜上來後,黃海要了兩瓶茅台,自己不喝,卻勸著祝童與程震疆喝;不到一個小時,程震疆說話還清楚,腦子嗎?在祝童看來已經半暈。


    小騙子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黃海的意思他能看出來,要灌程震疆喝酒;人家幫自己這麽大的忙,讓程震疆吃好喝好是應該的。


    不過,程震疆也不是糊塗人,看到黃海一直在注意鼎燃星空,撇撇嘴問:“就這小子把黃公子難住了?”


    “你別操心,一會兒,咱們去裏麵樂和樂和;阿震,我們都是軍人子弟,你現在大小也是個副艦長,要注意影響。”黃海又給他倒半杯酒;“他跑不出我的手心,隻不過一切都要按規矩來。我就不相信,他能熬的過我!”


    祝童也不相信,他得到的消息比黃海還詳細。


    趙永兵這一段被黃海看的死死的,鼎燃星空裏幹淨的就像幼兒園;這還是其次,趙永兵的毒品生意被迫停止,好不容易拚殺出來的市場丟失了大半不說,手下那班威風貫了打手們也被壓抑著;這些人平時有吃有喝有玩有樂,花錢也大方。他們本性……也許能以自由來形容,收斂一時還好說,黃海壓著鼎燃星空二十多天,如今不隻是趙永兵受不了,他那幫手下更受不了。


    現在,小騙子在看表演,黃海灌醉程震疆隻有一個目的,隻是,他真敢那麽放肆嗎?這裏是上海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包房的門被推開,隨著哈哈的笑聲,進來兩位穿警服的客人。


    前麵的三十左右,警銜比黃海高;進門就說抱歉:“抱歉抱歉,黃隊在我們轄區辦案快一個月了,到今天才有時間來見一麵。年底了,兄弟們盟一年,整天沒日沒夜的,怎麽說也要給家屬個交代;獎金一個也不能少,福利也要多少意思一下。哈哈,隻顧忙這些了,抱歉抱歉,黃隊,怎麽樣了,今天劉所長也來了,有什麽困難沒有?需要我們幫什麽忙,盡管說。”


    後麵的年紀更大一些,瘦瘦的,典型的上海人;進門後卻不言語,小心看一眼包房裏的兩個客人;祝童認識後麵的警官,幾天前因為梅蘭亭和朵花在鼎燃星空鬧事,在派出所見過這位劉所長。


    祝童明白,他在探尋自己和程震疆的身份。


    黃海也打起哈哈,站起來迎上去:“董局,沒想到,說幾次想見您都沒機會;該說抱歉的是我啊,領導們想的事全麵,忙是應該的。我呢,知道在這裏是不受歡迎的;但是抱歉,我是警察,吃的是國家的飯,拿的是人民的錢,這次不弄個清爽是不會走的。所以啊,請董局諒解,我可能還要打擾一段時間,如果需要你們幫忙,我是不會客氣的。”


    “怎麽樣?進展到哪裏了?這次董局來,就是想與黃隊交換一下情況。”劉所長似乎沒發現什麽異常,走進包房,順手帶上門。


    姓董的應該是這個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之類的官員,他的臉皮厚度與語言符合一個政客的條件;黃海的話內隱含鋒芒,董局卻恍如未覺,沒說幾句話,竟坐到黃海身邊,自己倒上一杯酒,微笑著舉杯道:


    “兩位是好黃隊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來,今天董某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改天有機會,我在找機會專門宴請幾位。”


    “對對對,李醫生,上次我就說要請您吃頓便飯,現在遇上了,正好。”劉所長想起祝童的名字,端著酒杯湊過來。


    “董局,您這樣就不對了;”黃海擺手;“公安部有禁酒令,工作時間不能飲酒,穿警服也不能飲酒。我現在是工作時間,您二位穿著警服,就是下班了也不能喝酒。他們是我朋友,路過來看看我,吃個便飯而已;你們可以檢查,我一滴酒也沒喝。”


    包房裏的氣氛尷尬起來,祝童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能看出來,黃海對眼前這兩位很有看法,也許,他們就是趙永兵的“朋友”。


    程震疆雖然半醉,見識還是有的,哈哈一笑道:“李醫生,要不然咱們先走一步?黃警官很忙,別在這裏耽誤人家工作。”


    “你們在這裏不耽誤我工作。”黃海又冒出一句,絲毫不給董局和劉所長麵子,意思是,他們在這裏才耽誤黃海的工作。


    祝童瞟一眼對麵,鼎燃星空前停下幾輛的士,最後一輛上下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久未露麵的金佛高手:雪狂僧。


    他沒穿白色僧衣,還是一身醒目的白風衣,皮鞋,褲子都是白色的。


    雪狂僧不是被蝶姨傷了嗎?雪狂僧的眼睛應該沒好利索,下車時,腳底就在地上絆一下;雖然動作輕微,但在雪狂僧那樣的高手來說,是很不正常的。


    祝童注意力剛關注到那裏,雪狂僧迴頭看向東坡酒樓的二樓,鼻梁上架一副漆黑的墨鏡。


    祝童移開視線,把身體躲進窗簾裏;知道雪狂僧感覺到他了,真是個高手啊,感覺就是厲害。


    董局與劉所長似乎沒受什麽影響,很自然的放下酒杯,很自然的轉換話題,說起些扯皮的事。黃海把耳機掛上,也和他們閑扯。


    九點鍾,正是上海夜生活剛剛拉開序幕的時候,鼎燃星空外麵忽然騷亂起來,裏麵的客人都湧出來,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


    糟糕,裏麵發生狀況了!祝童第一反應是瞟一眼黃海,他也感覺到情況不對,站起來走向包房門口,嘴裏還低聲嘀咕著什麽。


    鼎燃星空裏有黃海的人,他一直在聽裏麵傳來的報告,這一點祝童是知道的;看黃海緊張的樣子,裏麵的發生的事情八成與黃海的手下有關,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雪狂僧動的手。


    江湖中人不會摻攪進一般意義上的黑社會之間的爭鬥,也不會替黑社會出頭,無論他們給出多高的價錢;更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這是江湖道的傳統。


    但是鼎燃星空裏發生的事一定與雪狂僧有關,他剛進去不到十分鍾,裏麵就發生了狀況;黃海現在闖進去也許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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