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晚琬蓮步輕移,踏入大牢。


    甫一入內,仿若被濃稠墨汁包裹,四下漆黑一片,一眼竟望不到盡頭。


    兩側傳來此起彼伏、粗重渾濁的喘息聲,不用看也知曉,此間羈押的皆是男性囚犯。


    這群被囚困已久、野性難馴之人,乍見有人進來,仿若餓狼見了鮮肉,瞬間躁動起來,瘋狂地撲向牢門,嘶吼著:“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那聲聲唿喊,震得牢內灰塵簌簌而落,似要將這禁錮他們的牢籠衝破。


    閆晚琬仿若未聞,神色清冷,步履從容,徑直從那一片叫嚷聲中穿行而過。


    驀地,一隻滿是汙垢、指甲縫裏藏著黑泥的手,如一道突兀的閃電,從旁邊柵欄縫隙中迅猛伸出,伴隨著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一個猥瑣的聲音隨後響起:“喲,女人,可是來陪陪大爺我的?”


    這話音剛落,閆晚琬美目之中寒芒一閃,恰似霜雪驟降。


    刹那間,一道無形劍氣仿若隱匿在暗夜中的毒蛇,帶著狠戾決絕之氣,“嗖”地疾射而出。


    緊接著,便是那猥瑣男人殺豬般的慘叫,劃破牢房死寂,在這幽暗中迴蕩。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男人已雙膝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麵都似被磕出淺坑,口中不住求饒:“姑奶奶,小的知錯了!饒命啊!”


    閆晚琬柳眉輕蹙,從鼻腔中冷冷哼出一聲,對這求饒聲置若罔聞,目不斜視,蓮步依舊,穩步朝前走去。


    經此一遭,牢房內仿若被一層寒霜籠罩,那些原本還心懷不軌、欲出言輕薄之人,此刻皆噤若寒蟬,再不敢吐露半個髒字,隻敢眼巴巴地看著閆晚琬的背影漸行漸遠。


    閆晚琬熟稔地朝著大牢最深處走去,腳下的步子沒有半分遲疑,很快,那扇完全被封死的鐵門便映入眼簾。


    鐵門厚重,唯有一個狹小的氣窗,透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窺見內裏的情形。


    她伸手握住鐵門的把手,稍一用力,伴隨著一陣“刺刺啦啦”極為刺耳的聲響,鐵門緩緩拉開,在空曠陰森的大牢長廊中不斷迴蕩,驚起一片塵土。


    刹那間,一束光猛地照入昏暗的牢房,隻見秦瑜安然靜坐在地上,神色平和坦然,仿若這牢獄之災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尋常修行。


    閆晚琬瞧見他這副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嗤笑,悠悠開口道:“秦大將軍,您在這兒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可知道外頭都因您亂成什麽樣了嗎?”


    秦瑜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聽到這熟悉又意外的聲音,渾身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電流擊中。


    他匆忙睜開雙眼,眼中滿是驚愕與疑惑,急急問道:“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閆晚琬雙手抱胸,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調侃:“自然是來撈你出去的,怎麽,難不成你還真想在這暗無天日的牢裏待一輩子?”


    秦瑜臉上神色瞬間變得複雜,一陣掙紮快速閃過,不過須臾,他便咬了咬牙,斷然拒絕道:“我現在還不能出去。”


    閆晚琬見狀,輕輕點了點頭,似是早已料到他會如此迴應,神色平靜地說道:“看出來了,既然你鐵了心要在這兒待著,那我也不強求。跟你說一聲,西域那邊的事兒大部分都已經平息解決了,你手底下那些兵馬也都有糧食補給,無需擔憂,你就安心待著吧。”


    說完,她微微側身,目光透過氣窗,靜靜地看著秦瑜,似是在等他改變主意,又似隻是單純想再多看他幾眼。


    果不其然,她的話仿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向秦瑜,讓他瞬間亂了陣腳,激動得語無倫次:“你說糧食?你從哪兒弄來的?這糧食補給究竟從何而來?”


    要知道,他此刻之所以老老實實地被困在這牢獄中,全然是因為邊關的士兵被截斷了糧草。敵軍來勢洶洶,他一時間根本調配不來那麽多的糧食,無奈之下,隻能以身犯險,佯裝被擒,隻為暗中給運輸隊伍爭取足夠的時間,好化解這場燃眉之急。


    按照此前預估的腳程,運輸隊起碼還得有五天才能抵達邊關,難不成他們提前到了?


    閆晚琬嘴角噙著一抹神秘笑意,卻並不作答,隻是悠悠說道:“這事兒您就甭操心了,我瞧您在這兒吃得香、睡得安,過得挺愜意,那我就不打擾秦大將軍您在這兒靜養了,我先行一步。”


    言罷,她當真沒有絲毫猶豫,利落地轉身,絲毫不顧念舊情,抬腳就走。


    “你先別走!”秦瑜見狀,急忙高聲唿喊。


    刹那間,那扇緊閉的鐵門驟然出現一道裂痕,緊接著,裂痕迅速蔓延,猶如春日破冰,轟然一聲巨響,鐵門崩碎一地。


    秦瑜身姿挺拔,神色從容,邁著沉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從牢內走了出來。


    “走吧!”


    閆晚琬輕輕嗬了兩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心中暗忖: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裝模作樣。她最終也沒再多言,與秦瑜一前一後地踏出了大牢。


    守門的獄卒瞧見她身後的秦瑜,頓時大驚失色,剛要張嘴唿喊,一道黑影便從暗處疾閃而出,手起刀落,獄卒瞬間癱倒在地,沒了聲響。


    淩影走上前,踢了踢那昏迷的獄卒,而後快步走到秦瑜跟前,單膝跪地,神色愧疚地說道:“將軍,屬下無能,未能即刻調配到糧食,罪該萬死。”


    秦瑜眸光深邃,別有深意地瞥了閆晚琬一眼,緩聲道:“沒事,夫人已經籌備好了。”


    淩影聞言,抬眸看了看閆晚琬,又迅速低下頭,默認了這個說法。


    他這般態度,讓秦瑜不禁心生疑惑,眉心微蹙,暗自思忖:他這副模樣,難道其中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閆晚琬也不兜圈子,徑直開口道:“走吧,帶你過去瞧瞧,不然你怕是難以安心。”


    秦瑜嘴唇緊抿,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閆晚琬開設的臨時糧鋪前。


    此刻,糧鋪內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喧鬧聲不絕於耳,門外更是排起了蜿蜒長龍,百姓們一個個翹首以盼,皆是等著購糧的。


    “你把糧食賣了?”秦瑜瞧見這場景,眉頭瞬間擰緊,聲音裏帶著幾分質問。


    “嗯,換些必需品。”閆晚琬神色平靜,不疾不徐地應道。


    “胡鬧!”秦瑜一聽,情緒瞬間失控,音量拔高了幾分,“糧食才是邊關的重中之重,將士們若是吃不飽,還談何守關禦敵,哪有精力去提別的需求!”


    他眼中滿是痛惜,望著那一袋袋被搬出去的糧食,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實在是舍不得這般珍貴的物資就這麽被賤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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