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逸的話一出,全場一片安靜。


    有人認為縣令大人是多想了,犯人這都已經抓到了,而且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為何又要多此一問?


    也有人認為肯定是縣令大人發現了什麽端倪,所以才會有如此疑問。


    水晴香站在堂下靜靜地看著柳英逸審問孟薑,心裏麵其實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孟薑作為當年貢品失竊案和林家滅門的元兇,就算和林家有淵源,也不可能一反常態替林家人報仇,而且再看這孟薑身體受過傷,又常年在豆腐鋪裏辛苦勞作,哪有能力逐個擊殺那幾個武藝高強的同伴,這裏麵肯定還有其他的原由。


    可是,跪在堂前一動不動的孟薑緊抿著嘴唇,對於柳英逸的質疑並不作迴答。


    而柳英逸像是早就看穿他一般,“即便你什麽也不說,也無法否認你在受重傷的情況之下,是絕對不可能犯下如此多的命案的。更何況你還患上不治之症。”


    當柳英逸說出“不治之症”幾個字的時候,孟薑的臉色不由一變,剛才努力裝出來的鎮定一下子化為無形,兩隻眼睛帶著驚恐和慌張地看著柳英逸,不過片刻過後,臉上表情又變得平靜,似是並不在乎柳英逸已經看穿了自己。


    水晴香聽到柳英逸的話,心裏麵也是一頓。


    連她也沒有想到,孟薑居然得了不治之症。


    “你被抓進來的當天,我便派人調查過你,發現你每個月都要到福記藥鋪買藥,而且那藥還奇貴。我看過你的那張藥方,全是治療肺癆的藥材,而且全是虎狼之藥,證明你已經病入膏肓,即便天天吃藥,你也活不了太久,因此才想在死之前完成心願。”


    孟薑麵對柳英逸的推斷,並沒有反駁,可見柳英逸的推斷沒有錯。


    坐在堂上的縣令大人看了一眼一幅從容赴死的孟薑,接著說:“你知命不久矣,唯一擔心的是林家的遺孀和虎子會被當年的同伴追殺,所以你打算先下手為強,以除後患。就在此時,你遇上了一個願意幫助你的人,你和那個人一同謀劃了這幾樁連環兇案,而林氏當然也有參與,但能夠助你殺人的卻另有其人。”


    “哼,此案明明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


    “我知道你是想包庇林氏和那個人,但沒有用的,林氏已經承認參與了分屍之事。至於那個人,我想隻有你一人見過,為了保護林氏,你連她也沒有告訴。但是,你屋裏麵私藏的金器卻漏了底。”


    “七件金器,為什麽在你的房裏麵隻有五件?如果不是我從於藍縣把當年阡陌琉璃鎖的圖樣拿過來,險些被你隱瞞。你房裏麵的五件金器雖然和阡陌琉璃鎖很像,但畢竟不是真品,這一點我已經找經驗豐富的匠人驗證過了,你的那幾件金器都是最近打造的。我想真正的七件金器,應該在那個人的手裏吧,你用阡陌琉璃鎖當作迴報,和他一起謀劃的這幾起案子,我說的對不對?”


    柳英逸的最後一句話雖然是問話,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已經看得出來,他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水晴香聽到柳英逸的這席話,不由有些驚訝,當初把孟薑抓來的時候,她就有些懷疑這名瘦弱的老者能夠獨立犯案,沒想到柳英逸跟她有一樣的懷疑,而且早就根據這些懷疑順藤摸瓜,找到孟薑還有同黨的證據。


    可是,即便有證據,孟薑也是一臉的淡然,他輕笑一聲:“大人,你說得對,我的確還有同黨,但這個人我死也不會說的。而且就算我告訴你他是誰,你也奈何不了他……”


    突然間,孟薑的臉色一變,露出一幅猙獰的表情,然後身體向前一傾,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旁邊的捕快趕快湊上前一看,然後驚慌失措地向柳英逸匯報:“大人,他……他咬舌自盡了!”


    頓時,堂下一片嘩然,甚至有人因為驚恐而發出驚叫聲。


    “快,快找大夫!”柳英逸喊了一聲,然後為了穩定圍觀者的情緒,重重地拍一下桌上的驚堂木,“退堂!”


    其實敢咬舌自盡的人一般都是決然要死的人,就算是叫來大夫,恐怕也救不迴來。


    這一點,柳英逸心裏麵很明白。


    大夫來的時候,孟薑已經咽了氣。


    他本來就身患絕症,如今又做出如此舉動,要死也是必然。


    隻是可惜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吐露出有關另外一個人的任何消息,這一點兒有些讓人遺憾。


    不過,鬧得東淄縣人心惶惶的連環殺人案總算告破,之前鎮上的百姓還有各種傳聞,說是鬼怪殺人,夜壺成精殺人,但從今天開始,這些令人悚然的案件終於可以大白天下。


    東淄縣的百姓從心裏麵感歎,他們的縣裏麵有一位好縣令,不但讓他們不再忍饑挨餓,還破除了那些嚇人的傳聞,抓到了真兇。


    可是,水晴香心裏麵卻有一些不高興。


    “大人,案子審完之後,林氏母子應該如何處理?”水晴香心裏麵還惦記著後續,所以,案子一審完就直接來到柳英逸的書房。


    “這些案子林氏雖然有牽涉其中,但是不是主犯,罪不至死。至於仇虎,他不過是七歲的孩童,這些事與他無關。”


    水晴香覺得心裏麵可以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仇虎那孩子天生就沒有爹,現在娘親又要坐牢,隻怕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


    “大人還真是英明神武,居然從於藍縣拿來的阡陌琉璃鎖的圖紙就判斷出孟薑還有同謀,果然斷案如神呀。”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水晴香還想著之後能夠順利到縣衙裏麵當捕快,所以先吹上一陣彩虹屁。


    柳英逸彎唇一笑,雖然知道水晴香在故意奉承自己,卻也沒有點破,還略微點點頭說:“這案子能夠告破,也有你的功勞。當初是你先從幾名死者同一年來到東淄縣而找到疑點,然後聯想到當年的貢品失竊案,最後才有到於藍縣拿卷宗的事情。”


    “所以……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在衙門裏麵上班?”水晴香笑得一臉誠意,可在柳英逸看來,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柳英逸半眯著眼,“本朝並沒有女子當差的先例,但我要安排一兩個人在身邊辦事,還是可以的。隻是在此之前,我還需要考量一番。”


    水晴香心裏麵卻在打鼓,這位縣令大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呀?之前說可以安排,現在又說要考量,玩我呢?


    她的臉微微一沉。


    柳英逸注意到她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也不故意逗她:“其實是我私下有一件事要去辦,有可能是一樁案子,也有可能不是,想有個人同我一塊去。我看你思路清晰,頭腦靈活,而且運氣不錯,有你在身邊,什麽事情都會變得柳暗花明。”


    哦,原來我是吉祥物呀?水晴香在心裏麵吐槽。


    “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


    “去去去,當然去。”能陪在縣令大人身邊辦事,就算是當吉祥物,也好過呆在雜貨鋪裏麵賣夜壺,水晴香一臉笑意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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