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人生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伍老師解惑


    命運,即宿命和運氣,是指事物由定數與變數組合進行的一種模式,命與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命為定數,指某個特定對象;


    運為變數,指時空轉化。


    命與運組合在一起,即是某個特定對象於時空轉化的過程。


    運氣一到,命運也隨之發生改變。


    所謂命運,在命理學上來講,實際上有兩重含義,一是命,指先天所賦的本性;二曰運,指人生各階段的窮通變化。


    命論終生,運在一時,在八字論命法中,所謂運就是指大運,大運是人生中以十年為一期限的各個階段。


    這就是從科學和玄學的不同角度去解釋的命運,其實還是很有道理的,要想改變自己的命,就要改變自己的運


    但撞大運絕不是坐等天上來,而是通過努力去達成某些特定的條件,才能觸發大運的開關,打開氣運的大門。


    所謂命運無非就是天道酬勤觸發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命是弱者借口,運乃強者謙辭,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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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坐在辦公室一下午就這麽似夢非夢的狀態,總覺得這人生太沒有意思了,這種事情說是無妄之災都是可以的,怎麽就讓自己攤上了呢。


    受情緒影響的是每一個人,不是任何哪一個,這與生俱來的情緒是一把雙刃劍,有截然相反的兩種力量。


    林雲老成嗎?


    是的,和那群小夥子比起來也算!


    但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隻能聽天由命、聽之任之的時候,人都會患得患失,一切的命運和前途都無法把控的時候,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真的是一劑毒藥,殺傷自己,也有可能殺傷別人。


    林雲終究隻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而已,能有多麽好的心態呢?


    蘇洵《權書?心術》中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把這泰山偷換成古時候的老丈人,老泰山,崩於前怕都得是驚慌失措的,更別說那五嶽之首,雲山霧罩又巍峨壯麗的封禪之地了,崩得了嗎,這幾千年崩了嗎?


    一群儒生的自我臆想罷了,這夥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別說泰山崩於前,怕是連爬都不一定爬得上去,說不得上山還要人抬要人背的,當不得真。


    《孟子?滕文公下》:“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雖然孟夫子說的這種硬骨頭是有的,一直都有,打不爛砸不碎的硬骨頭是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的道,但林雲是沒見過的,自問也做不到。


    皆是升鬥小民,為柴米油鹽奔波的苦逼而已,真丈夫又有幾人?


    再說,這事不關己時,全是諸葛亮,都是劉伯溫。


    一旦禍事臨頭,啥都不亮,就剩下發瘟!


    年輕人不都這樣嗎!


    隻是年輕人嗎?


    開會快結束的時候,兩位公司領導臉上的慌亂也說明了一切。


    上邊一人亂,下邊的就全亂了。


    項目部愛玩手機的也多,但凡有一個小夥子閑來無事刷到這條新聞,或者某一個聽說,很快就會在項目部傳開,說不定早就傳開了。


    晚飯的時候,林雲看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對,小夥子小姑娘們沒那麽明顯。


    也對,事不關己不會被波及的坦然,是很多小夥子小姑娘的心態。


    平常管天管地管空氣的張萍吃飯時都沒怎麽說話,林雲也是一言不發的默默吃。


    有那些小夥子小姑娘們在竊竊私語,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閑話也罷,情話也罷,對這些事情林雲也失去了興趣。


    此刻林雲感覺自己的頭上高懸著一把達摩克斯之劍,隨時都好像會掉下來。


    掉下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它啥時候掉下來。


    等待是無奈的,而在等待過程中的胡思亂想也是無奈的,甚至是煎熬,這下林雲可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那些貪官出現在法庭上和平時位高權重萬人敬仰時全然不同了。


    這心理的落差和煎熬大約是這世上最苦的酒,不喝還不行!


    吃完晚飯,林雲到辦公室坐了有大半個小時,就待不下去了。


    迴到宿舍,陳雷又不在,md,這牲口,還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此刻也不知道掛在誰的床上。


    算了吧,不在也好,可以靜一靜。


    靜一靜,是不能的,等到林雲躺在床上的時候卻又是沒來由的想起這些事情來,自己這些人到底會是個什麽結果?


    坐牢?


    罰款?


    勒令開除?


    本來不大的事情,居然一不小心搞到風口浪尖去了,瞬間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熱點,網絡真不是個好東西,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纖毫畢現的出現在了大眾的視野當中。


    自己到底在怕什麽?


    怕坐牢?


    怕開除?


    怕罰款?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到底在懼怕什麽?


    怕小保安的鬼魂半夜找自己索命?


    又不是我林某人害死你的,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


    不對,不對,再捋一捋。


    人死了,不是我害死的。


    人火化了,不是我讓火化的。


    這小保安肯定是死了,而且一多半就是當場死亡的,送到醫院怕不得都僵硬冰冷了。


    自己怕什麽,為什麽要怕?


    這辦案的警察也不可能按網友的意誌來辦案吧。


    真槍斃,真活剮,這些網絡上該死的噴子和杠精,好像哪兒都有這群人在,林雲此刻還真就服了這些人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夥子人,捧人是不行,但是踩起人來,那是一腳比一腳狠。


    他們瞎摻和什麽,為了正義?


    正義個屁?


    無非是對自身境遇不滿的發泄,一群不敢麵對現實,而又時常感歎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癡兒,假借正義之名落井下石而已!


    有些媒體也是,明知道事情不是表麵上那樣的簡單,還故意往標題黨上湊。


    “某工地工人重傷未死,施工單位強行火化。”


    借他鍾胖子和蔣大勇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幹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真要是這樣,槍斃都是好的了。


    醫生也不是傻子,人死沒死他搞不清楚嗎?


    警察問起來,醫生會怎麽說?


    醫生說沒死,被這兩人拉去燒了?


    絕對不可能這樣說,絕對不可能的。


    那自己還有什麽好怕的?


    無非還是怕不確定的結果,患得患失罷了。


    好不容易想通點關節的林雲,決定睡覺了。


    這人就是這樣,想通一點,思想負擔就輕了很多,所以林雲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起來吃了早飯,準備上工地去逛一圈。


    騎著電驢到了工地,連接線路基工隊老板也在,非要拉著林雲聊天。


    林雲知道的,聊天嘛,這人肯定要問這個事情的。


    聊吧,多個人分析分析雖然改變不了什麽,但有個人參詳參詳肯定會讓自己心理負擔少一些,也許還有些關節自己沒想到,但是人家想到了呀。


    這連接線路基老板姓伍,大約四十五六的一個儒雅中年人,大家都叫他伍老師。


    而且林雲聽說這個連接線路基隊老板以前還真的是某大學正經八百的講師,這人也怪,好好的講師不做,偏愛出來搞工程,這一搞吧才發現原來比在大學當講師掙錢多了,沒幾年居然搞得像模像樣了,然後就是辦停薪留職真的出來搞了,據此人所說,為了保留編製,每年還得往學校交兩三萬塊錢。


    這老師出來搞工程的少見,但是這人偏偏就做到了一通百通,也算是達者為師的典範了。


    林雲打定了主意要聽伍老師分析分析看看有什麽收獲,反正我們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不都是聽老師說這麽來的嗎,這老師就在麵前,再聽一次也無妨。


    結果這人一說到這個事情就讓林雲服氣了,是五體投地的服氣,是真心的服氣。


    “林工你把這個事情想簡單了,你有什麽好著急的,上邊的人比你更著急!”


    “怎麽說?”


    林雲對伍老師的高論並不能完全理解,隨口就問了這麽一句。


    “林工,你想啊,現在責任倒是其次了,關鍵是影響了,這事情本來就不大,但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了,這就是影響,什麽叫影響?”


    “……”


    老師是個好老師,但林雲暫時還不是好學生,並沒有配合的情緒,這已經成為老板的伍老師等不來林雲的發文,所以隻能停頓了一下就繼續說。


    “這影響呢,有好的,有壞的,好的影響,誰都喜歡,壞的影響誰都不喜歡,領導也是人,都要麵子的,等查清了這個事情,一旦像網上說的那樣,肯定是要殺一儆百的,但如果沒有那些事情領導會怎麽考慮問題?”


    “怎麽考慮的?”


    這林雲也不知道是開竅了,還是真的關己則亂,心頭隱隱約約好像把握到了什麽關鍵,這下倒是伍老師剛一說完就立即發問了。


    而已然成為老板的伍老師呢,做了一個了然的笑容,那心理活動大約是,小樣,還教不了你了。


    這常人都有好為人師的癖好,更不用說曾經在三尺講台奮鬥多年的真老師了。


    “如果這個事情查清楚了,並不是網上傳的那樣,你以為各級領導不要麵子的嗎,肯定是想盡一切辦法挽迴不良影響了。”


    “怎麽挽迴?”


    “你想呀,這板子已經高高的舉起來了,打輕打重就要看調查結果了,一旦這調查結果是往好的方向轉化,這板子怎麽打就要看領導的心情了。”


    “萬一領導心情不好呢,要重打呢?”


    “你能想到領導心情不好,你當公司和集團的那一幫子人是傻瓜嗎?挽迴挽迴,領導隻要做個姿態,下邊的人肯定會去盡力的挽迴影響,既然沒有大事了,怎麽樣做能讓領導心情好就是關鍵了?”


    “怎麽做?”


    “公司和集團都有公關部,公關部用來幹啥的,這種時候當然是危機公關呀,聯絡媒體澄清事實,網絡的事情肯定還是要從網絡去解決的,這輿論和風向一旦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領導的心情你說會不會變好。就算得不到從輕發落,至少不會重打了,怎麽樣也能混一個不偏不倚吧。”


    這一番話就把林雲的心結解開了,徹底解開了,這說得太對了,說得太好了,這人不當老師簡直是埋沒人才,可惜呀可惜。


    “伍老師,你原來大學是教什麽的?”


    “公共關係。”


    “額,哪個……伍老師,你能不能給我搞兩本教材,舊的都可以,我觀摩一下。”


    “沒問題,我下次過來給你帶過來,還有,林工你去幫我過問一下,我們報過來的計量資料簽到哪兒了。”


    “項目部這邊簽字蓋章完成了呀,都報到監理那邊去了。”


    “報過去了嗎?”


    “報過去都三四天了吧,不知道他們簽完了沒,沒事兒,我中午幫你問一下卿工什麽情況。”


    “林工你看這樣行不行,等這個事情過去了,你去幫我約一下卿工和苟工一起吃個飯。”


    “沒問題的,包在我身上,但是你請吃飯,不能忘了一同住項目部的那個胡工,雖然人家管不上你們,但這樣厚此薄彼不好。”


    “林工你安排,我請客不就完了嗎,吃個飯而已。”


    伍老師給林雲解了疑惑,這二杆子現在是心情大好,開始大包大攬起來。


    說這身正為範,學高為師,還真不是蓋的,這伍老師也曾為人師表,傳道授業解惑確實是個能手,雖然這請客吃飯也屬於市儈和人情世故,但既然都接觸到這個行業了,肯定是要入鄉隨俗的,要不然人家憑啥從講台到工地依然能風生水起。


    再說了,老師就不應該有人情世故嗎?不能這樣以偏概全的。


    能幹的人到哪裏都能幹,混眼狗子在哪裏都是混眼狗子。


    吃過中午飯,已經恢複了陽氣的林雲照例睡了一會午覺,不過不到兩點就起來了,感覺神清氣爽。


    等他往辦公樓這裏走來,台階上到一半就看見曾老板領著幾個警察在辦公樓前說著什麽。


    等林雲走近,曾老板就發話了。


    “林雲,你下午先不要去工地了,一會兒警察同誌要了解情況,你就在辦公室等著,一會兒會有人去叫你。”


    曾老板吩咐起林雲來還是那樣的淡定和從容,倒是讓林雲心生佩服的同時又覺得自己的內心也變得平靜起來。


    “嗯,好的。”


    慢慢的上了樓,辦公室電腦沒關,林雲突然有了翻看新聞的的衝動,看看這個事情的後續報導。


    某門戶網站地方站,頭版頭條,已經完全驗證了伍老師所說。


    “丈夫工地意外亡故,狠毒女人離家三年突然出現,隻為爭奪巨額賠償金!”


    哈哈哈,內容也如標題,開篇一陣的反問,把觀看的人帶進去,若有若無的批判導向,看得林雲是興高采烈。


    果然,網絡的事情,還得網絡了。


    這配圖也是絕了,不知道是不是真人,這惡毒賤婦真人林雲也沒見過,但這幾張配圖,看麵相,這女人都討不了眾人的好,麵目猙獰,像在和誰吵架,這要是真的是抓怕下來的,這攝像師,就不是加雞腿兒的事情了,我林某人個人捐10隻雞給攝像師補身體都可以。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可愛的媒體一反轉,下邊的網友評論集體轉了風向。


    “md,這種女人不拉去浸豬籠留著幹嘛,跟男人跑了不說,還敢迴來爭奪丈夫的死亡賠償金,這是現實版的潘金蓮呀。”


    “浸豬籠,你怕是隻知道一個浸豬籠,應該用商朝的炮烙之刑才能解心頭之恨。”


    “你看看你們,昨天還說施工單位這些人要殺千刀呢,今天怎麽不說了,這都什麽年代了,誰敢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這人正義,林雲默默的給他點了一個讚,畢竟像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繼續往下看,好幾千條評論。


    “這女人,要我在現場,我上去就是兩耳光。”


    “大哥,怎麽能動手打女人呢,我就和你不一樣,我通常都是用腳踢。”


    “你們哪隻眼睛看出來這是女人的,這就是牲畜,這是一頭鄉下豬圈裏散發著惡臭的母豬,真搞不懂你們這些男人眼睛長在哪裏,這種貨色都有人要。”


    “樓上的小姐姐,上圖,爆照,我們都看不上那隻母豬,我們想看看你!”


    “+1”


    不能看了,太辣眼睛了,林雲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這夥子人還真是可愛,對,非常的可愛。


    下午不到三點,林雲看到鍾胖子上來叫了李波下去,大約是被叫去了解情況。


    這李波下去了,可能就快輪到自己了,怎麽說呢,還是照實說吧,要問到現場這人死沒死呢,自己又該怎麽迴答,林雲在心理衡量這個問題。


    不管警察問別人怎麽說,自己確實是看見醫生在現場搖頭了,而且這些人肯定會去找醫生問話的,說不定已經找過了。


    雖然這個事情不關醫生的事,但他絕對是照實說的。


    但如果我林某人這次說看見醫生搖頭了,那上次在安監局為什麽不說,這些警察會不會已經去過安監局了,而且拿到了又自己簽字畫押的問話材料了呢。


    嗯,很有可能。


    算了,照實說,該打板子就撅起屁股受著,這頓板子肯定跑不了,再說上次人家問那話:


    “醫生有沒有宣布當場死亡?”


    “沒聽見。”


    自己確實沒聽見,但自己又確實看到醫生搖了頭,上次安監局也沒問這個。


    那我一會就說搖了搖頭?關鍵是怎麽說。


    林二杆子又開始在糾結了。


    還沒等他糾結清楚,李波就上來了,叫林雲趕緊下去,警察同誌在會議室等著的呢。


    林雲站起身來,幾乎是一陣小跑下了樓,下樓來最後幾步平複了一下內心,進了會議室。


    三個警察,兩男一女,坐在麵向會議室開門那一側的環形會議桌中間位置。


    林雲有點不知所措,這腦袋像被什麽堵住了,這麽多座位自己也不知道該坐那裏,就這麽走到環形會議桌幾人對麵的地方,沒敢坐。


    其中那個年長坐中年的警察同誌伸手示意林雲坐。


    “別緊張,先坐下,我們今天就是按程序來了解情況,放輕鬆點。”


    “嗯,哦,好的,謝謝。”


    林雲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坐下的,怎麽迴答的,哪裏還有平常那種二杆子氣勢。


    “姓名?”


    “林雲。”


    “性別!”


    “男。”


    “民族?”


    “漢族。”


    “籍貫?”


    “四川省xx市……”


    “身份證號碼?”


    ……


    問話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問這些。


    “你到現場的時候,這個工人死了嗎?”


    “不知道。”


    “醫生在現場宣布死亡了嗎?”


    “搖了搖頭。”


    正在糾結怎麽迴答的林雲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可這個時候有點不合時宜,有點答非所問。


    “什麽搖頭?”


    “我沒聽見宣布,就看見醫生檢查完搖了搖頭。”


    “搖了搖頭,在和誰搖頭?”


    “項目經理曾有才。”


    “你知道是什麽時候火化的嗎?”


    “不知道。”


    ……


    也是和在安監局差不多的問話內容,林雲也一一的如實迴答了。


    對於搖頭這個細節,也是問了好幾遍,對於現場都有哪些人,也問了好幾遍。


    林雲也捋了捋,那天都有誰。


    曾老板,鍾胖子,蔣大勇,張萍還有橋隊張老板和工頭老王,對了還有吊車司機和一個林雲不太熟悉的工人,醫護人員這邊林雲記得好像是四個人還是五個人,但都不知道姓名。


    反正都是如實迴答的,知道什麽說什麽,不問的就沒必要去搶著說。


    問完,那個女警察也記錄完,自然是給林雲看清楚,然後簽字畫押。


    “林雲,你可以走了,你去叫一下這個呂下群。”


    “警察同誌,這小夥子叫呂不群,不是叫呂下群,我馬上去給你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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