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寨子裏去往紹河的隊伍便吹吹打打地離開了。


    小姑娘被陸吾暫時藏到了寨子外麵,當寨子陷入無人的寂靜中時,路辰鈞瞥見山林中風起。


    狂風之後,一道人影現身。


    從衣著來看,他和卓傾華似乎師出同門,後背負著一把重劍,臂彎間搭著一把拂塵。


    路辰鈞不禁想道,這人八成也是個修道的?


    隻見他掐算了一番,又在寨中觀望許久,這才又化作了一道風離開。


    來無影去無蹤,不曉得究竟是什麽來頭。


    雲霧再起,路辰鈞等了很久,等到腳發麻都沒看見霧氣散開,不免無趣地耷拉著肩膀歎了口氣。


    忽然,有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辰鈞一迴頭,瞧見了穿著寨民祭祀服飾的卓傾華站在雲霧裏。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納悶:“你不是去找河神了嗎?”


    卓傾華蹙眉反問:“什麽河神?你在羲和大陣破開的時候被引入岔路了。路哥,我是來找你的。”


    嗯?


    “傾華……?”路辰鈞試探地問道,後者滿眼寵溺又無奈。卓傾華抱怨道:“路哥你太亂來了,這裏很危險,不能隨便進來。”


    在路辰鈞腦子停轉的時候,卓傾華這才記起他剛才的話,問道:“河神?什麽河神?你看見了什麽?”


    他那雙清明的眼裏透著茫然和幾分慌亂失措,路辰鈞看著挺心疼的。


    “也沒什麽……”


    兩人說話間,雲霧散去。


    周圍的水汽很重,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竟是到了曾經的紹河邊上,親眼看著變作新娘的卓傾華被墜著一塊石頭,推下了河。


    沒過多久,紹河之下便有靈光乍現,青白色的靈光與黯沉的妖光交接,鬥得波瀾壯闊,水漲浪翻。


    路辰鈞捧著臉就地蹲下,好奇地問道:“那河底下都有些什麽呢?”


    一些不好的記憶在腦海中湧現,卓傾華露出厭惡的表情,道:“一隻吃人的蛤蟆。”


    “那你們誰贏了?”


    小卓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當然是我。”


    路辰鈞很捧場地鼓掌誇誇:“哇!卓老師好厲害啊!”


    “哼~”


    其實卓傾華沒有說的是,在水下還有很多骨頭,甚至有村莊的痕跡,多半是這個所謂的“河神”塗炭生靈,擅自淹了某個凡人聚居的村落。這許多年過去,竟沒有任何一個靈修察覺他的惡行並除掉他,真是讓人意外。


    要知道紹河在中州大陸所處的位置並不偏,數個宗門間來往飛行時都會路過,居然不被修道之人所知,這隻有兩個可能。


    一,他有藏匿隱身的法寶。


    二,有修士與他沆瀣一氣,替他遮掩。


    這場鬧劇以卓傾華把河底的蛤蟆踢到岸上,威嚇告誡那些凡人而告終。


    到此,卓傾華都以為事情已經告終,曾經的記憶也在此處戛然而止。


    路辰鈞聽到他喃喃自語:“陸吾曾說,會在我與河神鬥法的時候來接應我,可他遲遲沒來……”


    似是為了解開他的疑惑,雲霧快速起散,眼前的場景挪移到了亂江寨內。


    隻見本該去接應卓傾華的陸吾,潛入了紹河底,搜索間發現了一條水下暗道,順著就來到了那隻蛤蟆的老巢裏。


    似天井一般的巢穴裏,高處打下一道天光,照在了巢穴中央的一支魂幡上。


    卓傾華猛然睜大眼睛:“萬魂幡……”


    “這是什麽東西啊?”路辰鈞害怕地跟他貼貼,就差沒變成樹懶抱在他身上了。


    強行讓自己定下心來,卓傾華冷靜地說:“不幹淨的法器,煉化它需要很多人命……”


    眼前長得跟路辰鈞一模一樣的陸吾露出得意的笑,“我就說這地方不幹淨吧,傾華他還不信我,哼!看我拿出去,叫他無話可說~”


    “……”


    看著以前的自己犯二,真的好尷尬啊。


    就在陸吾準備將那萬魂幡收起的時候,透著天光的天井口上,一道風打著旋兒降落,靈光一現,出現在陸吾的麵前。


    這人現身時,一旁的卓傾華失聲驚叫:“師父?!”


    路辰鈞似乎猜到了什麽,忙將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他緊緊按住。


    陰暗的巢穴裏,陸吾也目露驚詫,但餘光瞥見那魂幡的時候卻是瞬間明白:“這隻害人的蛤蟆是你罩的?你在讓他煉這種下三濫的法器?”


    他的眼神冷漠傲然又厭惡,“貪婪無知的凡人,你真讓本尊惡心!”


    十方宗的宗主被他那輕視的目光刺激到,與他大打出手。


    “那又怎樣?你鍾情的心上人,不還乖乖地待在我十方宗嗎?”


    “我們已經立下約定,曆練之期一到就結契成道侶,到時候本尊就是你們十方宗的贅婿。”陸吾一掌將這地下巢穴劈得地動山搖,碎石和灰塵紛紛揚揚,隔空相望,他笑得猖狂。


    “進了十方宗,看我弄不死你們這群狗爬子!”


    卓傾華的眼睛和心都被這一幕刺痛,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陸吾就已經跟養他長大的師父見過麵了。


    甚至還起了這麽大的衝突!


    兩人打得天昏地暗,從崩塌的蛤蟆巢穴離開後,他們又在河上打,最後打進了山裏。


    路辰鈞叉腰,懷疑道:“不應該啊,我……陸吾不是神獸麽?他打你師父,那應該算是降維打擊吧?”


    卓傾華深深地看他一眼,緊掐著掌心的手指鬆開,無力地歎息一聲。


    “他之前為了救我而受了傷,而且九天之上擁有神格的神到了下界,實力會受限。”


    “為什麽?”


    “不清楚,可能有一股混沌原力在無形中調節上下兩界的平衡。”


    路辰鈞點頭,“哦,我懂了,是世界的規則之力在運轉。”


    見他能自如地接納並且輕鬆地談論這件事,卓傾華很不解,同時也很不安,眉眼微蹙,巴巴地看著他。


    “路哥……”


    “嗯?”


    “你不好奇,你為什麽能看到這些麽?”他的眼神飄忽,心慌意亂卻仍舊堅持追問:“還是說,你心裏早就已經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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