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在京市北邊的別墅小區。


    位置並不偏僻,畢竟平時還要外出,任家也沒有專門在郊區買個莊園什麽的,任禦當年白手起家,不喜歡鋪張浪費。


    所以任家就是一個能住下所有人的三層小洋樓,屋前有個小院子。


    平時家裏也沒有保姆和傭人,小輩這些年都不在家裏,隻有任禦和陳洛晚兩個人住,平時都是兩人一起做飯。


    隻是平時會讓鍾點工定時打掃。


    任淩一行人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


    任家一樓的燈還開著。


    任淩透過窗戶,遠遠就看見了自己家。


    他已經十年沒迴來了。


    在這十年裏,很多記憶都變得模糊,尤其是這十年的經曆也算是複雜,他對家裏的印象不多。


    在他九歲偷偷離家那年,在f國剛下飛機,就一個人迷路在街上。


    然後被人販子拐到殺手組織,遇見了老五他們。


    直到兩年後組織覆滅,他重獲自由,才重新聯係起自己真正的家人。


    即使這幾年,家裏人視頻不斷,家人也會來f國看他,但他確確實實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踏進過這個家裏了。


    但總有幾件事讓人終身難忘。


    他幼時在路邊玩耍,抬頭後就目睹了母親的車禍。


    當場死亡。


    在幼時無數次午夜夢迴裏,他總是能看見這一幕,像播放電影一樣。


    後來他的手上也沾上鮮血,也越發理解生命的不易。


    再後來。


    他試著尋找母親當年車禍的真相,但似乎所有的理由都牽強至極。


    僅僅是一次普通的意外而已。


    又或許是,異能強大的母親,真的不想再繼續掙紮在這個世上了。


    從小就被家人掌控,連帶著婚姻都被逼迫著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還不得不生下兩個孩子。


    他能理解母親。


    他也知道她愛他們。


    歲月最神奇的魅力就在於此。


    似乎時間的流逝能讓人淡忘所有苦難。


    ………


    車很快開進院子。


    任景舟抱起許曦,跟在任淩和蕭逸辰身後。


    剛走到門口,還沒按門鈴,門就被打開。


    陳洛晚本來因為熬夜就有些困倦,聽見汽車聲後卻迅速精神起來。


    她拉住任禦走到大門前。


    任千也跟在父母身後。


    門被打開。


    一家人終於見麵。


    任淩心中有些酸澀。


    他看見了父親的白發,和陳姨通紅的眼眶。


    這位繼母真的很愛孩子,她對孩子們的愛從不吝嗇,永遠都熱烈地表達。


    陳洛晚伸手拉住任淩的手,極力抑製住哭腔。


    任禦伸手拍了拍任淩的肩膀。


    “長大了。”


    注意到夫人的失態,他無奈地笑了笑。


    已經五十多歲的男人眼角已經有了細密的皺紋,但依舊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


    他轉過頭看向蕭逸辰。


    “辛苦你了逸辰。”


    蕭逸辰搖頭。


    男人此時顯得禮貌極了。


    “沒事伯父。”


    任景舟無奈。


    他抱著許曦在兩人身後咳了咳。


    “先讓讓,進屋再說。”


    眾人側身。


    任千在幾人進屋的時間裏,放慢腳步走到任淩邊上。


    “弟弟長大了。”


    任淩搖頭。


    “姐,別逗我了。”


    “好好好,那我去看看我的小侄子。”


    任景舟無奈地看著妹妹。


    許曦還在任景舟懷裏安靜地睡著,任千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許曦的肚子。


    許曦似乎有所察覺,哼唧一聲。


    陳洛晚拉開任千的手。


    “不要吵到曦曦睡覺。景舟你快把曦曦放到床上去睡。”


    “嗯。”任景舟點頭,“你們先聊,我送她去臥室。”


    蕭逸辰啞口無言。


    好友結婚後簡直變了個樣子。


    男人的視線悄悄瞥向一旁的任淩,在他的視角裏,能看到少年乖巧的後腦勺。


    算了。


    男人心想。


    不打擾他們了。


    “伯父伯母,我先迴家了。”


    蕭家就在隔壁不遠。


    陳洛晚打斷他。


    “可是你爸媽在這呢。”


    都不用陳洛晚開口,走過玄關,男人就看見了自己爸媽,正坐在任家客廳的沙發上。


    他們對麵是任墨。


    蕭父正和任墨相談甚歡,蕭母就坐在蕭父旁邊吃東西。


    “你們迴來啦?”


    蕭母笑笑。


    這一聲把任墨和蕭父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


    任墨掃了掃眾人,衝著正抱著許曦的任景舟和蕭逸辰點了點頭,然後視線落在任淩身上。


    任墨也在f國工作多年,也是國際警察,和自家弟弟是同事。


    甚至嚴格來說,任淩的級別還要高於他。


    任淩對上任墨的視線。


    兩人都皺了皺眉。


    ……


    “吃飯了嗎?”


    任禦看著任景舟抱著許曦上樓的背影,帶著眾人坐下。


    蕭逸辰禮貌點頭,坐在自家父母旁邊。


    “吃過了。”


    任淩坐在蕭逸辰對麵,和任墨中間隔著任千。


    任禦和陳洛晚坐在另一個沙發上。


    任淩衝著蕭父蕭母點了點頭。


    “伯父伯母好。”


    蕭父和任禦年輕時就是朋友,蕭母又和陳洛晚這些年推心置腹。


    他們幾乎也看著任淩長大。


    “小淩迴來啦。”蕭母看著任淩,眼裏的喜愛幾乎隱藏不住。


    蕭父考慮的更多一些。


    “任淩以後還走嗎?”


    任禦和陳洛晚對這個答案也很好奇。


    “不走了。”


    任淩又猶豫了一下。


    “可能還會離開處理別的事,但以後長期留在國內。”


    “這好啊。”


    蕭母看了一眼自家兒子。


    “以後你和逸辰,工作上還能有個照應。”


    任千噗嗤笑出聲。


    …………


    話題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直到鍾表上指針又轉了一圈。


    淩晨一點。


    饒是任景舟經常晝夜顛倒,經過一天顛簸後都困了。


    任禦揉了揉眉心。


    “別聊了,時間有的是,都去睡覺。”


    陳洛晚打了個哈欠,看向蕭父蕭母。


    “你們一家也在這住下吧,還有客房。”


    蕭父搖頭。


    “就在隔壁,我們迴去睡,不打擾你們了。”


    蕭母不同意了。


    “在這住下吧,明天再待一天,話還沒說夠呢。”


    於是一家人在任家住下。


    等到幾乎所有人都迴了各自的臥室,任淩才終於看向一旁的任墨。


    “你也迴來了。”


    任墨嗯了一聲。


    “幫你處理點麻煩。”


    任淩皺眉,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其實也不用。”


    ………


    算了。


    任墨看著弟弟那張冷淡的臉,心中鬱結。


    “你跟我出來。”


    任淩皺著眉跟在任墨身後走出大門。


    他跟著任墨來到院門前,任墨終於停住腳步。


    下一秒,任墨轉身,一腳踢向任淩。


    用了瞬移的異能,也用了十成十的力。


    任淩猝不及防,這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整個人都被這力道掀起,向後飛去。


    直直撞向牆。


    “嗯哼。”


    後背狠狠撞向牆,任淩痛地悶哼一聲。


    然後單膝跪地,用手撐著身體,強行壓著喉嚨裏的腥甜血液。


    “任淩。”


    任墨瞬移到任淩麵前,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語氣狠戾。


    “你什麽時候變成懦夫了。”


    “你想一輩子都陷進這件事裏嗎?”


    “你別忘了,有很多事情還沒做。”


    任淩咳了咳,鮮血終於還是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滴在衣服上。


    “我當然知道。”


    他略顯無力地反駁。


    淩晨一點,小區寂靜無聲。


    隻有兩人粗重地唿吸。


    半晌,任墨將他扔在地上。


    “看來沒給你打醒。”


    任淩坐在地上,抬眸看他。


    明明狼狽至極,眼神卻依舊鋒利。


    “剛讓你的。”


    他沙啞著開口。


    “你沒有第二腳的機會了。”


    任墨盯著他的眼睛。


    又是良久無言。


    幾分鍾後,任墨歎了口氣。


    “不是你的錯,小淩。”


    任淩沒說話。


    任墨又歎氣。


    他無奈地走上前,朝任淩伸出手。


    “還能走嗎。”


    任淩打開他的手。


    “沒那麽廢物。”


    任淩忍著痛楚走在任墨旁邊,步速都沒有減慢。


    兩兄弟剛打開門,就對上了任景舟的視線。


    任墨:“……”


    他嚇得後退了半步。


    任景舟眯了眯眼。


    “別再讓我抓到下次。”


    他輕聲警告。


    任淩笑了笑。


    ……


    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色裏,蕭逸辰站在臥室的窗前。


    男人不知站了多久。


    精神力賦予他良好的夜視能力,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兄弟二人剛才的表情。


    男人皺著眉,似乎有些焦慮。


    搭在窗台邊的手動了動,然後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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