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老宅在京市北部的別墅區,離聽風齋很遠。


    任淩聽見男人的笑聲,不知道這個男人又腦補了什麽東西,反正,他壓下心裏的別扭,轉過頭。


    “任景舟也迴來?”


    少年清冷的嗓音發問。


    坐在一旁氣場強大的男人搭在腿上的手指動了動。


    “他必須迴來。”


    這位任家的大少爺為了追求所謂的青春夢想已經離家出走十年了。


    從16歲到26歲。


    美其名曰逃脫家族繼承權。


    鬼才信。


    或許別人不了解他,但是蕭逸辰心裏清楚的很。


    任家很複雜。


    任淩的父親任禦和現在的妻子陳洛晚多年前就是夫妻,生下了大兒子任景舟和大女兒任千,後來因為老一輩的壓力,和陳洛晚離婚,娶了白鳳如。


    也就是任淩和任墨的親媽。


    後來白鳳如在任淩九歲那年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一年後任淩父親又和第一任妻子複合。


    ……


    所有人都以為,任家最開始的四個人才是一家人。


    夫妻恩愛,兒女雙全。


    在白鳳如去世後,任淩和任墨的處境格外尷尬。


    所以任淩在母親去世後就獨自一人背井離鄉,兩年後,他同父同母的親哥任墨也去了f國。


    但恩怨不及子女。


    白鳳如去世的時候,任景舟16歲,任千14歲。


    他們看著弟弟們長大。


    於是在任淩出國後,任景舟也沒繼續留家當他的任家大少爺。


    少年的夢想總是那麽簡單,但也並不是非去不可。


    蕭逸辰知道,自己這位好友僅僅是想用這樣的抗議去告訴所有人,任家永遠有任淩和任墨的位置,家主的位置未來是他們的。


    任景舟今年26,已經在電競圈混了十年。


    從青訓生到大神到教練再到俱樂部投資人和解說,似乎夢想成真。


    ……


    任淩不明白蕭逸辰又在想什麽,他知道男人城府深,一向運籌帷幄。


    於是他也沒開口打斷男人的思考。


    不一會兒,蕭逸辰又動了動手指。


    “我們先去寧市。”


    任淩一頓。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


    晚上八點。


    現在去寧市接任景舟,迴來得是淩晨了。


    任淩:“……”


    雖然無語,但是他並不打算反對。


    如果自己不去接的話,大哥估計也不會迴來。


    ……


    前麵的司機聽到吩咐,改道上了高速。


    ……


    任淩已經將近24小時沒有合過眼了。


    因為長時間失眠的緣故,他這幾個月的精神幾乎緊繃到了極限。


    夢魘無時無刻不困擾著他。


    最舒心的一次睡眠,似乎還是在酒店的那天晚上。


    ……在終於承受不住,疲憊地暈過去後。


    他拿出手機,打開聊天軟件,盯著置頂的群聊,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伸出手指點開。


    群名叫我們一家。


    大姐在幾年前建的群。


    他一打眼就看見了聊天記錄。


    現在還有人在聊天。


    任千發消息說自己和老公傅池剛下飛機,任景舟還發了個鼓掌的表情。


    後麵跟著的是陳洛晚的叮囑。


    ……


    任淩點開鍵盤,手指動了動。


    「我有點事沒處理完,迴家可能很晚,你們先休息,不用等我。」


    看著聊天框,他歎了口氣。


    如果不說一聲,他們真的會等吧。


    尤其是陳姨。


    他猶豫半晌,還是按下發送。


    幾乎是下一秒,陳洛晚女士的語音消息就出現在聊天框裏。


    任淩條件反射地點開。


    於是下一秒,女人溫柔又關切的聲音就迴蕩在車裏。


    “嗯好,小淩不用著急,這麽晚了記得吃飯,別餓壞了,姨在廚房給你留了幾塊點心,迴家餓了就吃點,還有……”


    任淩一個激靈,快速按下音量鍵調小音量。


    一旁的男人輕笑。


    嗓音低沉又沙啞。


    “小孩出門還要跟家裏人報備?”


    ……


    任淩懶得搭理男人。


    他手指忙著打字,認真迴複陳洛晚說的每句話。


    從蕭逸辰的角度看,少年乖巧的不像話。


    下一秒,語音又發過來。


    任淩點開。


    這次雖然聲音很小,但蕭逸辰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蕭家的孩子去接你了嗎?你們現在在一起嗎?”


    這下沒法被忽視了,男人幸災樂禍地挑眉。


    任淩看了男人一眼。


    即使心裏十分別扭,他還是認真迴複陳洛晚的話。


    「嗯,他在我旁邊坐著。」


    ……


    沒多久,男人的手機就開始振動。


    振了好幾下。


    蕭逸辰挑眉,看了身旁別扭的小孩一眼,拿出手機。


    備注陳姨的人發了好幾條消息。


    這次不是語音。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伸出修長的手,不緊不慢地打字。


    「我們去接景舟,我會照顧好小淩,陳姨別擔心。」


    那邊安靜了幾秒,過了一會才迴複。


    「景舟今晚好像有比賽,如果很晚你們就在寧市住下,別著急迴來,晚上開車容易發生危險。」


    男人氣定神閑地動了幾下手指,打出「嗯」字,發送。


    ……


    任淩看著手機戛然而止的消息,又看了看一旁忙著迴消息的男人 ,心中了然。


    他沒吭聲,按滅屏幕後就閉上眼睛,開始醞釀睡意。


    男人看到他的動作,心頭癢的不行。


    太乖了。


    在家長麵前像個乖寶寶一樣,麵對親人的關心都會手足無措。


    ………


    因為職業的原因,任淩對他人的目光很敏銳。


    他被盯得渾身難受,根本睡不了。


    車在高速路上飛馳。


    沒幾秒,他的手機又瘋狂振動起來。


    是電話。


    他睜開眼睛,拿出手機,看著備注的名字,忍不住皺眉。


    按下接聽。


    “是我。”


    “老大。”那邊的人操著一口r國語言,兩人各說各的母語,毫無障礙。


    “我想迴r國。”


    任淩眼底瞬間冰冷一片。


    “我說過,不允許。“


    他知道木下隼的想法。


    臥底。


    這個計劃在兩年前就提出過,通過臥底的內應一舉瓦解在r國乃至世界肆意犯罪的那個組織,隻是兩年前f國的另一家特工機構也派了臥底,所以這個計劃就暫時擱置。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誰家去都行。


    但是就在最近,這個臥底突然斷了聯係。


    任淩知道木下隼為什麽著急。


    但他還是駁迴了他的想法。


    “我半年前剛立下的規矩,你應該知道。”


    少年身上帶著不屬於他年紀的威壓,冰冷開口。


    惹得一旁的蕭逸辰側目。


    ……小孩生氣了?


    這樣的結果顯然在木下隼的意料之中,他歎了口氣,疲憊開口。


    “老師。你知道的,我不會變成楷霄那樣。”


    “但我真的很擔心阿夜。”


    這次是流利的中文。


    任淩感覺心頭瞬間苦澀起來,連帶著整個人都身體都僵住了。


    作為淩安這個在異能加持下,狙擊距離能達到1500碼的世界當之無愧的第一狙擊手,木下隼是他唯一的學生。


    即使木下隼隻比他小一歲。


    他能理解木下隼的擔憂,那位被其他組織派出去的至今還在失聯的臥底,是木下隼的愛人,櫻井夜。


    隻可惜,唐楷霄在臥底期間愛上了m州販毒組織的那位女殺手,半年前又在最後一次圍剿裏,為了救那位女殺手,用異能瞬移過來,死在了他的狙擊槍口下。


    成為了任淩心裏過不去的檻。


    唐楷霄死後,他一蹶不振。


    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所有人的主心骨,運籌帷幄的領導者,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唐楷霄胸口迸濺出來的血花。


    那一刻,他是茫然的。


    下一秒,便撕心裂肺。


    在瞬間安靜的世界裏,從此緩緩倒下的唐楷霄成為他永遠走不出去的夢魘。


    那是他生死之交的兄弟和戰友。


    他親手殺了他。


    少年人的鋒芒轉而一蹶不振。


    他開始徹夜難眠,並且立下規矩,以後神組的人不允許臥底。


    半年後,他狼狽地封住全身精神力,像個逃兵一樣,倉惶迴國。


    他厭惡死了所有害死唐楷霄的東西。


    不久前蕭逸辰問他,他最擅長的元素是什麽。


    是風。


    他讓射出的狙擊槍子彈迎風向前,能精準打中每一個目標。


    從未失手。


    ………


    任淩僵在原地,陷入無限的迴憶之中。


    半晌,就在木下隼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時候,他聽到了電話那邊疲憊又沙啞的聲音。


    “好。”


    “你去吧。”


    或許這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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