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州赤水城,兩麵靠山,一麵臨水,正門遙對林琅國都,是西北戈壁為數不多的險城之一。


    城樓上,大將軍木懷榮隔著八百米赤水河看向遠方,憂心忡忡。


    “寒冬將至,千裏赤水暗濤洶湧,這半朽的殘體還能有機會迴京麵聖嗎……”


    木懷榮輕聲低語,發出的聲音隻能被他自己聽到,身後的諸將望著眼前雖然後背微駝但依然挺直腰杆的大將軍,眼中透露著敬意,那個背影在他們看來就像一座豐碑,豐碑不倒,戰魂不滅。


    木懷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這幾年,兩鬢的斑白逐漸蔓延到頭頂,猶如染了灰白兩色,十分顯眼,遠處的煙塵開始逐漸向赤水城蔓延而來,他知道,在那煙塵中,藏著十數萬的宿敵,沿河城鎮已經竭力收縮,布置了一道有一道的防禦戰線,可是他不知道這些戰線能夠支撐多久,這十數萬軍馬可是與之前的散兵遊勇不同,那是真正的精銳。


    他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差距,內心歎道:“還是缺兵少將啊!”


    這些年的不斷征戰,十萬木家軍,隻剩一半多,赤地艱苦,邊民人稀,補充的兵員還不夠消耗的,朝廷又調不來兵,還能怎麽辦,隻能死戰。


    “幸好英兒不在此處,還能為木家留下一根梁柱……”


    想到此處,老將眼角舒展,開心的笑了起來,大將軍已經近乎位極人臣,此生已經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如果真要算起來,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還沒見到愛子成家孫兒出世。


    漫天的煙塵越來越近,目力極好者,已經可以窺見其中的綽綽人影,木懷榮左手摸了一下隱隱作痛的右胸,深吸一口幹燥的空氣。


    前段時間的一場廝殺中,大將軍以身作則,帶領眾將士奮勇殺敵,最終逼退進犯的敵軍,可是就在眾人打掃戰場,準備小小慶祝一下這場艱難的勝利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支冷箭,直射馬背上的木懷榮,如果放在平時,以大將軍的武力,擋下冷箭完全不在話下,但是經過一場大戰後,體力透支嚴重,雖然那支箭被木懷榮的短劍擋了一下沒射中左胸,卻射進了右胸,眾將領當時就嚇得麵無血色,所幸通過軍醫的救治,大將軍無性命之憂,可是身體還沒養好,敵軍就又殺過來了,而且這次好像是傾巢出動。


    “傳令下去,準備迎敵!”木懷榮低喝一聲道。


    赤水城頓時忙碌起來,一波波的傳令兵從城門疾馳而出,身後背著的小小軍旗迎風招展,好似隻要一聲號角,它們就會騰空而起,插向敵人的胸膛。


    林琅國京城,繁華依舊,大街小巷,人潮擁擠,車水馬龍。


    由於地處帝國中心,得天獨厚,隻要不是滅國之戰,自古京城都是安穩之地,是文人士子理想的天堂。


    京城外的大道上,此時正有一騎飛馳,馬背上的帶甲士兵,正奮力搖鞭,驅趕著已經口吐白沫的高頭大馬,士兵風塵仆仆,眼球中布滿血絲,似乎已經幾日未合眼。


    鞭響如雷,馬蹄聲聲,引得一些衣著華美悠哉悠哉的行人紛紛注目望去,一疾一緩,兩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麵的都讓開……”


    大道上,士兵冷冽的聲音不時響起,但速度卻絲毫沒有因此變緩,接近城門,城門口的守城兵士遠遠的就看見這一飛騎,已經早早挪開了城門口用於檢查的障礙,放一人一馬入內。


    守城門的兵士中領頭的是一位校尉軍官,等飛騎入城,他才低聲道:“這已經是第五個了,看來有大事發生啊!”


    金鑾大殿,依然還是那麽璀璨華麗。


    按照慣例,現在這個時辰應該不是上朝的時候,但是此時整個大殿中,卻百官雲集,相互私語,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林皇到!”


    內官尖利的聲音響起,百官安靜下來,擺好麵聖姿勢。


    林皇在內官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坐上皇位,如果齊天在此的話,他就會發現,這位林皇比他之前見到的虛弱了很多,已經到了連路都走不穩的地步了。


    見到林皇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百官凝重的神色越來越重,此時大殿中,五位皇子來了兩位,三皇子林煜和四皇子林熾,二皇子林炳在外領兵,五皇子年幼,這兩位不在,倒是說得過去,可是太子林炯卻是沒看到,如果不知事由的人,肯定十分不解。


    其實在兩年前,太子林炯就因為一些出格之舉,被林皇一氣之下趕出東宮,廢了太子位,直到現在仍被禁足,因此現在的林琅是沒有太子的,很多人都猜測,未來的太子,將會在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中間產生,二皇子和四皇子一直都很強勢,不過這幾年三皇子林煜也逐漸羽翼豐滿,得到林皇賞識,大位最終會落在誰的手裏,誰也說不準。


    近半年來,林皇的身體越來越差,常有諫臣出言讓林皇早定儲君,五位皇子皆有人舉薦,不過還是以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被舉薦的較多,隻是林皇一直猶豫不決,才懸而未定。


    “諸位愛卿,前方戰報想來各位已經有所知曉,有何良策應對?”林皇費力挺直身子,然後開口問道。


    林皇的病出現在十幾年前,宮中禦醫和民間神醫換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治不好,甚至連病根都無法辨清,與林琅關係還不錯的諸侯國,也都派了一些神醫過來,最終結果也是無能為力,於是就隻能一直用天材地寶養著,但是病根不除,天材地寶也會逐漸效果甚微,慢慢的,身體就被病灶掏空至此。


    林皇問話,諸臣不敢不答,於是有三三兩兩的肱股之臣出列,有主戰的,有主和的,總之意見不一,也稱不上良策。


    林皇揉了揉腦門,感到有些疲累,戰事已起,高南和天馭這是明顯要滅了林琅,祖宗基業如果敗在自己手中,百年後將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他眼神微掃,看到站在下手的三子和四子,這兩個兒子都沒有出言,也不知他們有何想法,在五個兒子中,長子愚鈍平庸,二子威猛有餘但智謀不足,五子太過年幼,三子和四子倒是令他滿意,不過因為齊皇後的事,他與四子更加親近,但是說到最像他的,卻是三子。


    他知道自己身體已經在走下坡路,而且現如今又處在國破家亡的時刻,需要有一個皇子站出來支撐國體,兒子們的勾心鬥角他其實心知肚明,但並未阻攔,卻在暗中觀察,一國君父,得各方麵都優秀才行,要不然祖宗基業遲早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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