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開得甚好,姑娘何必將它折了下來?”


    宮千竹站在亭湖邊上,手還停留在欲折桃花枝的動作,身後已經響起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那聲音頓了頓,繼續道,“這樣開著不是挺好的?”


    她迴頭,仿佛驀然而見五月春色裏的一溪天山冰水。


    那女子身著淡紫色拖地長裙,紫綢外麵是一層輕薄紫紗罩著,身形窈窕有致。膚光勝雪,明眸皓齒,雙眼是薄薄的單眼皮,眼尾微微上挑,睫毛纖長,透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高冷冽,雙唇微微失了些血色,下巴的輪廓很優美,微微向上揚著。


    多好看的一個姑娘,宮千竹壓下心中的驚歎,試探問道,“姑娘是何人?我以前從未見過姑娘——姑娘是風月水榭的人嗎?”


    紫月冷冷勾起唇角:“在你來之前,我還是這裏的花魁,你說我是什麽人?”


    宮千竹險些“啊”出了聲,原來她就是風月水榭的上一任花魁,那位足不出戶、極為神秘的冰山美人紫月。


    “原來是紫月姑娘,千竹有禮了。”宮千竹連忙微微傾身行禮,被她稍一轉身避開。


    宮千竹愣愣地看著她涼薄微冷的表情,心下一歎,怕是自己又招惹到別人了。


    紫月冷冷瞟她一眼:“果真長得容色傾城,難怪春姨要把花魁之位讓給你坐。”


    “那個……如果紫月姑娘喜歡的話,我可以把花魁之位……”


    “不必了。”紫月冷冷打斷她,徑直錯過她走上亭湖石橋,在橋頭停頓了下,微微側頭道,“明晚花魁獻藝,我會自己拿迴應屬於我的東西。”


    宮千竹安靜站在原地,目送著她清冷的身影踏上石橋,走過亭湖,一步步消失在枝條縱橫的桃花林中。


    ·


    翌日晚上。


    雖已入夜,但對於風花雪月的花樓之人來說,入夜才是她們一天的開始。


    風月水榭一樓大堂裏此刻坐滿了人,有些富家子弟為了方便觀看,連二樓的包間也包下來了,整個風月水榭被擠得滿滿當當,雖說平日裏生意也是甚好,但像今晚這般熱鬧,那還是自開樓以來空前一次。


    風月水榭的春姨幾天前就放出了消息,她們花樓新來了一位貌若天仙的花魁,那容色被傳得神乎其神,從沒見過春姨如此自信滿滿的樣子,想必那姑娘著實長得國色天姿。人人都想來一睹芳容,風流雅士、文人墨客、紈絝子弟、甚至還有占了大部分的花樓常客,將整座風月水榭擠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隻有那偌大的水中蓮花台有一片空地。


    紫月姑娘率先出場,輕如蟬翼的紫衣在嫋嫋檀香中曼舞輕搖,麵罩紫紗,將她那傾城之色籠罩得若隱若現。僅那驚鴻一瞥,將她身邊伴舞的舞娘們瞬間貶為塵埃。


    樂聲止,仙舞畢。紫月姑娘沒有多說半句話,跳完舞後便徑自轉身退場,留下一個孤冷清傲的身影。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層層紗幔後,眾人才似反應過來一般,刹那間掌聲雷動,幾欲響徹整個風月水榭。


    接下來便是新任花魁出場,老鴇見宮千竹遲遲未出來,連忙親自上樓查看,剛好見宮千竹從房內垂眸走出來,刹那間驚呆了雙眼。


    宮千竹被丫鬟小蓮打扮得極為端莊雅致,及腰的長發用一條水綠色的綢緞係在發尾,那墜了許多珍珠寶石的網狀頭飾戴在頭上,在燭光下閃閃發亮,不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一身翠綠色的流仙羅裙,深綠的腰帶上掛了長長的寶石流蘇,編成網狀,與那頭飾相輝映,熠熠生輝;臉也破天荒地敷上了些淡妝,那張臉平時不施粉黛便已容色傾城,此時更是驚為天人。


    老鴇拉著她不住讚歎,美人啊美人,搖錢樹啊搖錢樹……


    自然,當她抱一把琵琶款款亮相於水中花台上時,還未開口說一句話、動手撥一根弦,便已獲得了滿堂喝彩。


    紗帷閉,琴聲起。滿堂燭光頓時被吹滅了一半,幽暗的光線中,隱約可見閉合的紗帷中懷抱琵琶的曼妙身影,四周還有十幾名舞娘伴舞,翩躚若至,空氣中暗香浮動,好似一簾幽夢。


    花樓裏的眾位姑娘們忍不住在下麵掩唇輕歎,此情此景,讓見到它的人除了一聲輕歎,竟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仿佛任何語言的形容對它來說都隻是一種褻瀆侮辱。


    琴聲漸漸高亢如行雲流水一般,層層紗幔似乎有風在裏麵吹一般,輕輕飄了起來,萬千桃花瓣自紗幔開合間飛逝而出,落英繽紛,如同下了一場桃花雨。


    琴聲漸漸停止,層層閉合的紗幔自動撩起,眾人驚異發現,那偌大的水中花台上除了漫天飛舞的桃花瓣以外,竟再也找不到一個人的身影,連舞娘們都不見蹤影。


    忽然間,一條長長錦緞自頭頂甩過,夾雜了萬千桃花瓣,一身翠綠流仙羅裙的宮千竹懷抱琵琶在空中踏錦而過,緩緩落於花台之上。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竟不知該作何反應,風過無聲,仙落凡塵。


    眾人愣了半晌,整個風月水榭靜得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見。


    忽然,一個激動的聲音橫空出世。


    “五百兩!”


    老鴇一愣,客人們竟激動得直接進入了競價環節,罷了罷了,早點拿到錢也是好事,在花樓裏,五百兩也算是天價了,於是連忙高聲喊道:“有客人出價五百兩,還有競價更高的嗎?”


    “八百兩!”


    “一千兩!”


    “兩千兩!”


    “……”


    宮千竹抱著琵琶站在花台上淺笑,沒想到第一次登台就這麽成功,其實最後的那個場景是她學嫦娥來九歌時的那個場景,不過嫦娥坐的蓮榻是踏花而來,而她是用錦緞代替的蓮花,不過效果好像一樣的好。


    此時,競價已經開到了三千兩,老鴇笑得臉都快爛了,花樓其他的姑娘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紫月冷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開價到五千兩,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出價更高,可偏偏有兩個紈絝子弟杠上了,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一個比一個開價高,似乎非要將宮千竹競到手不可。


    眾人心驚膽戰地看著二人扯著公鴨嗓子叫價,心裏不由得為宮千竹感到惋惜,這兩個人均長得萬分奇葩,且都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可惜那麽好看的一個姑娘了。


    二人一直爭到八千兩,其中一個人忽然住了口,挫敗似地坐了迴去。


    老鴇笑得臉都開花了,連忙高聲道:“若是沒有更高出價,千竹姑娘將以八千兩的天價歸周公子所有!”


    此言一出,宮千竹的臉色刷地就白了。


    什麽叫做歸周公子所有?她不是隻是來參加比賽的嗎?什麽時候變成可以買賣的商品了?


    這個時候,她才隱約發現自己貌似被騙了。


    眼見那滿臉橫肉、滿麵油光的周公子一臉堆笑地搓著雙手朝自己走來,宮千竹嚇得不知所措,驚恐之餘竟忘了作法逃走。


    忽然,一顆核桃不知從何處打來,直直擊中了那色迷心竅的周公子的左眼,那人慘嚎一聲,捂著被打腫的左眼跪了下去,風月水榭頓時有些亂了起來。


    “一萬兩,黃金。”


    一個清冷的聲音自人群中傳來,有些慌張了的客人們一怔,頓時又倒抽了一口氣。


    本以為八千兩叫價已經是花魁界登峰造極的境界了,竟然還有人肯出一萬兩黃金,僅僅為了一夜貪歡?


    聽見叫價老鴇險些暈過去,被姑娘們扶住,她果然沒有看錯,那丫頭就是一棵長滿了金元寶的搖錢樹啊!


    人群自動閃開,從裏麵緩步走出一名氣質清冷、飄然出塵的藍袍男子。


    宮千竹怔怔地看著那人朝自己一步步走來,忽然就再也無法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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