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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生魚一共有兩塊玉,每塊碎玉中都存著一道靈識,這靈識是碎玉自然成靈產生意識後衍生出的產物,楊密手中碎玉的靈識也就是那透明倩影,叫做紅魚。


    而王賁手中的另一塊碎玉中的靈識,便是妙玉的妹妹,青魚。


    這姊妹兩塊碎玉從未分開,如今楊密明知道王賁手中的碎玉沒有丟,竟然沒有想要把水玉拿迴來讓她們姊妹團聚的意思,怎能叫她不生氣?


    楊密攤了攤手,淡笑道:“你們姊妹靈識互通,冥冥中又互相牽引,時機成熟自會相見,何必執念太深?”


    “你說的倒是輕巧,水玉才到那家夥的手中那麽短的時間,便有了道痕跡,指不定沒有多久便真的被他弄掉了。”妙玉白了楊密一眼,如果她能觸碰到人的身體的話,她會立刻撲到這個討人厭的家夥身上亂撓一通。


    “那日我寫了禍水東引四個字,你也傳給水玉了,如今王賁肯定會認為是碎玉顯靈,水玉會被他當傳家寶一般供起來,比你在我這兒隻能待在書案上強多了。”楊密微笑著看著妙玉,笑道:“不會有事的。”


    “那你什麽時候把紫魚拿迴來?”紅魚透明的軀體飄到楊密的身前,一雙狹長的秋水眸子一轉不轉的看著楊密,看的楊密都有些耳垂發燙,心跳加速了。


    楊密趕緊移開眼神,說道:“紫魚和他有緣,緣散之日,你們自會團聚。”


    紅魚不語。


    “對了,你不喝酒,不要那對翡翠青嵐馬,要王翦的酒做什麽?”


    “要酒,是為了送迴去。”


    “送出去?送誰?”


    “王翦。”


    “為什麽?”


    ······


    又是一年春去秋來。


    江南的四季,春花、夏荷、秋葉、冬梅,層次分明。


    此刻正值落花時節,無數文人墨客結伴遠遊,不知又會產生多少膾炙人口的流芳佳句。


    西蜀的秋,來的比江南要晚一些,卻也是楓葉飄紅,銀杏金黃。


    鹿鳴書院中,偶有火紅色的楓葉飄落,夾雜書聲琅琅,別具一番滋味。


    山腳下,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向著書院駛來,順著登山石階旁專為馬車上山而開出來的登山道一路而上。


    到了學舍邊時,馬車停滯了一下子,而後那簾子被輕輕掀起一片角落,也就半盞茶水的功夫,馬車中的貴人淡淡的開口道,“走吧。”


    順著山道上去,在專門為自大唐而來的鴻儒白聖樸的大弟子阮子修修建的府邸外的山道轉角之處,一雜役裝扮的白發老人正拿著掃帚徐徐清掃落葉,聽聞遠處的動靜,他抬起頭望向那輛馬車,體內氣機流轉。


    不過,當他見到駕駛馬車的人以後,便放下心來,繼續安安靜靜的清掃落葉,好似他真是一個普通雜役一般。


    馬車在阮府府門外停了下來,那守門的仆役與那馬車車夫是有過數麵之緣的,所以他很清楚馬車之中坐著的究竟是哪位貴人。


    那仆役立刻便跪了下來,“草民拜見郡主殿下。”


    馬車車夫並無言語,隻是下車將車簾掀起,陸攸寧緩緩下車,她對那個仆役說道:“這會兒你家阮先生可在?”


    那仆役恭聲答道:“迴郡主殿下,阮先生如今正在書院,並未在府中。”


    說完,那仆役補充道:“不過,阮先生的先生昨日剛剛迴來。”


    陸攸寧開口道:“起來吧,前麵帶路。”


    “謝郡主殿下。”


    說罷,那仆役起身,讓府中家仆開中門,而後與陸攸寧右前方緩緩而行。


    府中東院內,老人家身披素白色的裘子,屋內暖爐已經燃起,便是連老人家麵容上的淡笑都泛著暖洋洋的氣息。


    白聖樸手持一卷前些日子才從琅州一座小鎮上淘來的竹簡,竹簡背麵已經有了許多磕磕碰碰的痕跡,便是正麵的刻字,也多磨損,但並不妨礙他愛不釋手。


    暖爐左麵的靠椅上,白聖樸的二弟子王靖仇靠在了椅子上,雙手抱胸,仰麵向天而睡,唿嚕無聲。


    暖爐右麵的靠椅上,白聖樸的三弟子阿城專心致誌的用白布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陸攸寧入了東院,便讓那仆役退了下去,獨自入院。


    陸攸寧在屋子外堂站定,溫言道:“西南王府陸攸寧,求見白老先生。”


    心無旁騖的阿城被此言打斷了心緒,收劍與鞘,隔著屏風和珠簾,向外廳望去。


    王靖仇則是從睡夢中醒來,立刻站起身來,看了那好似不開竅的二愣子一眼,“愣著幹什麽,和我出去迎客啊。”


    白聖樸依舊目不轉睛,誰也沒有注意到,竹簡後的老人,笑容恬淡。


    王靖仇與阿城出了裏屋,見著了陸攸寧,先是同時作了一揖,阿城淡淡的說了句“見過郡主。”


    王靖仇則是先是眼神向外瞄了幾眼,確認什麽也沒有之後也沒有流露什麽失望的神色,而是直接問道:“王靖仇見過郡主,郡主可是一個人前來的?”


    陸攸寧先前見這王靖仇明目張膽的四處望便知道他在看什麽,溫言笑道:“你既然那麽想見我弟弟,前幾日路過錦官城的時候怎麽不去王府坐坐?”


    王靖仇溫言,麵色無奈道:“那郡主您可冤枉我了,我這不是想著您帶沒帶什麽禮品前來嘛。”


    陸攸寧笑道:“難道沒有帶禮品,便不讓我進了?”


    王靖仇連忙替陸攸寧掀起珠簾,“那不能,郡主請進。”


    陸攸寧笑了笑,而後卻之不恭的入了簾子。


    有些事情,點到為止,無需多言。


    就像王靖仇知道陸傾川其實並不在王府中,所以才不去拜訪,卻也不會問陸攸寧。


    就像陸攸寧知道王靖仇知曉了這個天大的機密,卻不會當麵問他從何得知。


    一切盡在不言中。


    到了裏屋,陸攸寧見著了那個桌案後專心閱讀竹簡的老人,並不在意那老人好似無理的無視,施了個萬福,道:“陸攸寧見過白老先生。”


    白聖樸放下竹簡,笑道:“陸丫頭來了啊,來來來,坐在這邊兒,這邊兒要暖和一些。”


    見狀,阿城立刻搬了把椅子放在白聖樸桌案的右前方。


    見到陸攸寧坐下,白聖樸自嘲道:“人啊,真是越是上了年紀,就越是一日不如一日,要是放在幾年前,老頭子我這會兒還能把酒鋤耕呢,但是現在不行了,你瞧,才入了秋沒多久,便有些受不了冷了。”


    陸攸寧溫言道:“我看您老氣色正好,可不像您說的那麽差,想來是蜀中的秋與天策城的有些出入,您還沒有適應,過些日子應該便好了。”


    白聖樸看著這個會說話的陸丫頭捋了捋胡須,而後說道:“說起出入,這一趟出遊下來,可以看出,這蜀中的學風,倒是與天策那邊的文人所言的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想來與你和那陸小子密不可分,很好。”


    陸攸寧聞言,道:“這與我們姐弟的幹係其實沒那麽大,說到底,還是多虧了阮先生和諸多名士的到來,才使得我們的許多想法可以有的放矢。”


    “我去年在天策城的時候,聽聞了些風聲,大致是說蜀中的讀書人,都被下令禁止前往參與明年的春闈了。”白聖樸問道:“這是為何?”


    陸攸寧見到白聖樸問起,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說道:“這件事情,說來並非是我們王府的意思,而是蜀中的許多讀書人自己組織的。”


    聽陸攸寧娓娓道來,白聖樸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內情。


    自從陸傾川率領西蜀歸順大唐之後,西蜀便開始著手與大唐的科舉接軌,但是這兩次的科舉下來,蜀中的讀書人被排擠的嚴重,一聽是西蜀的讀書人,便是那些客棧的收錢也要高出些許銀子,更何況是那些自命清高的大唐讀書人了。


    不知是何原因,一個名氣頗大的讀書人第二次落榜之後便憤然迴了西蜀,直言有生之年再也不去那什麽狗屁科舉,這才一石激起千層浪,在蜀中掀起了一股抵製大唐科舉之風。


    王府也曾動用人手將那個讀書人的答卷拿出來,抄錄一份送到了王府,便連溫先生都說此文深切題旨,雄奇大觀,此人有狀元之才。


    說道那篇文章之時,陸攸寧更是當場給白聖樸背了一遍,便是連白聖樸這等學究天人的鴻儒,都不禁點頭。


    白聖樸聽完緣由,多問了一句:“那個年輕人現今在何處?”


    陸攸寧答道:“此人名喚周硯峰,雲州人士,之後接管了家裏的生意,富甲一方之餘接濟了許多流民,使得數千流民有所居食,倒也不算辱沒了讀書人的名號。”


    白聖樸自然聽得出陸攸寧的話外之音。


    那幫讀書讀到了溝瀆自己裏的讀書人,真是愧對讀書人三個字。


    白聖樸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叫做周硯峰的年輕人,但光是聽他所做的事情,便覺得暖意頓生,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才是讀書人真正應該思考的事情。


    這樣的年輕人,很好。


    這樣的西蜀,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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