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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看來你口中的很小,並不很小。”


    段雲鋒笑了笑,道:“得看皇城裏那位究竟有多沉得住氣。”


    李長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落寞,道:“若無當初那些事情,我還真願意就此待在這天策城中,做一個閑散的王爺。”


    “世間事,多事與願違。”


    段雲鋒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出口。


    關於自己,關於遠在西蜀的陸傾川、陸攸寧、蘇雲深、江晚照...


    萬般苦自知,半點不由人。


    天策城的這場雨下的稀稀落落的,很不幹脆,接連數日都是如此。


    西蜀那邊,鄭觀海率領著五萬大軍退迴到了琅州的西北大營,一個讓他咬牙切齒的消息傳來了。


    北齊突然對西楚順州防線發難,西楚皇帝下令從十萬大山撤去大部分兵力,投入順州戰鬥。


    這樣一來,西蜀西邊的壓力就會小了很多,十萬大山中他以前埋下的一些暗棋瞬間便會成了燕雲騎軍的刀下亡魂,不僅如此,更糟糕的是,將會有起碼一萬的燕雲騎軍會馳援羅義的追兵部隊。


    但事態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起碼現在他們還在還有退路。


    現在就看南疆那些蠻子接不接受他的條件了。


    接受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鄭觀海率領著軍隊借道大荒部。


    不接受,那就來硬的。


    那幫南蠻子一向是唯利是圖,鄭觀海相信他們會做出一個令他滿意的選擇。


    坐在大營主帳之中的鄭觀海正在思量著以後的出路,突然,一個死士匆匆的進了大營,單膝跪地,“啟稟大帥,南疆方麵傳來消息。”


    鄭觀海示意一旁的副將將密信拿過來。


    拆開了密信,鄭觀海一言不發的看了一遍,眉梢微皺,而後冷笑了一聲。


    一個時辰過後,羅義站在人去樓空的西北大營中,遠眺著那些還未消散殆盡的煙塵。


    “啟稟將軍,燕雲騎軍袁帥求見。”


    羅義聞言,出營迎接。


    袁崇風領著一萬多燕雲騎軍馳援而來,遠遠看到了羅義站在門口,袁崇風下令全軍就此駐馬,而後單騎靠近,韁繩一拉,翻身下馬,開口道:“老羅,怎麽說?”


    羅義無奈一笑,道:“王爺先前隻讓我追一百裏,加上這孫子跑的也挺果斷,不然肯定能把他那五萬軍隊再宰掉半數。”


    袁崇風磨砂了一下下巴,想了想,而後笑道:“王爺既然叫我迴雲州領兵前來馳援你,肯定早有了安排。”


    羅義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老袁,你說會不會是,王爺和這南蠻子商量好了?”


    袁崇風笑道:“看來你還沒被這大冷風凍壞了腦子,我也是這麽想的,要不然說不過去。”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追吧,大過年的,沒吃到王府包的餃子,怎麽也得吃上一頓不是。”


    “是這個理。”


    ...


    琅州與南疆的交界地帶,五萬的疲憊之軍與大荒部的獅虎軍遙遙對峙。


    此次奉命出征的大荒部大庫耶狄爾頓·潘胯下的吊睛白額大虎低吼了一聲,略顯急促的沉重唿吸聲隱隱的展露著其嗜血的本質。


    狄爾頓·潘開口對身邊的魁梧勇士說道:“蒙爾頓,準備第一輪衝鋒。”


    那肩扛狼牙棒、騎著碩大巨狼的漢子早就閑出鳥來了,一聽此言,立刻迫不及待的用南疆語獰笑著說了一句:“領命!”


    隨後,隻聽那蒙爾頓對著身後的獅虎騎軍大聲的喊了幾句,隨著狼牙棒向著鄭觀海的五萬大軍,蒙爾頓一聲大吼,身後的大荒部戰士騎著獅虎撲殺而去。


    這是一場野獸的盛宴,野性的完全釋放,唯有淋漓的鮮血可以安撫。


    慢慢趕來的羅義和袁崇風,隻是漠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數萬的神策軍架起一道盾牌牆,將那些叛軍死死的擋在外麵。


    那些倉惶逃竄的叛軍,若是向後退,迎接他們的將是神策軍的流矢,若是向兩邊逃竄,則由燕雲騎軍策馬殺敵。


    前有南疆獅虎大軍,左右有燕雲騎軍,身後是神策步軍精銳。


    什麽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真正的絕望,莫過於此。


    對於那些叛軍臨死前的怨毒言語,羅義隻是報以冷笑。


    人生有很多條岔路,既然經不起誘惑,選擇了錯誤的道路,自然要為其付出代價。


    王爺僅僅是因為沒有帶上那把天子劍,便遭受到了九死一生的清風嶺截殺,你們這些叛軍,憑什麽奢求原諒?


    這場圍剿持續了半日,叛軍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結霜的地上。


    這些曾經為如今西蜀的和平立下功勳的士兵,大概從未想過會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在這片土地之上。


    大荒部的大庫耶狄爾頓·潘整頓好獅虎大軍之後,向蜀軍這邊遙遙致意,羅義與袁崇風遠遠的看著,迴以西蜀軍禮。


    隨後,獅虎軍撤迴南疆,琅州戰事就此落下帷幕。


    西蜀四州之中的大小城池之中,無數恃武犯禁的武夫遭到打殺。


    有些是死在了溫柔鄉。


    有些死在了酒桌上。


    有些死在了巷道之中。


    ...


    天命開春之前的最後一場雪,飄然而落。


    無數的孩童在街頭巷尾歡快的追趕著,坊市之間的販夫走卒依舊叫賣著,進行著各自的營生。


    農家的漢子,正坐在門檻邊抽著旱煙,遠遠的望著屬於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盤算著在新的一年中如何耕種,收成又會如何。屋子裏麵的婦人有的手拿繡花針,為丈夫和孩子納著鞋底,有的拿著鍋鏟,準備著中午的粗茶淡飯。


    再看那些新建的書院之中,莘莘學子們隨著夫子一道誦念那古時聖賢傳下來的學問。


    大雪即將帶走天命四年的寒冬,也將把這場死傷無數的詭譎陰謀掩蓋。


    事實證明,西蜀仍舊是那個西蜀,百姓的生活,依舊還是圍繞著柴米油鹽醬醋茶。


    鹿鳴書院,茫茫大雪中,一個老先生與學觀中的求學的孩子們一般,跪坐在席案後,講著那些看似不著邊際的學問,時不時的引的書院的學生們開懷大笑。


    不比外麵的冷風,學觀中,一派其樂融融。


    阮子修站在學觀外的窗子邊,微笑著向裏望去,自家老師的麵容上,娓娓而談之時,是欣慰的笑容。


    而這些孩子,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在他們的麵前,誇誇其談的老先生,會是當今天下、令三座朝堂的文人墨客都折服的大儒白聖樸。


    一直講了一個時辰有餘,阮子修顧及到先生的精力有限,才不得不進門打斷白聖樸的話,給孩子們放了學。


    對阮先生那句,漫漫雪景,可緩緩而歸矣,諸生起身作揖,謹遵師命。


    隨後,白聖樸送那些孩子們出了書院。


    這些孩子們,有的上了自家派來迎接的馬車,有的與朋友說笑著離去,情態各異,不一而同。


    阮子修獨獨多看了幾眼那個獨自漫步雪中的寒門少年。


    等到學生們都走的差不多了之後,阮子修才迴到學觀中,對恩師白聖樸作揖而拜,恭敬的說道:“學生知錯了。”


    白聖樸攏著袖子,沒好氣的瞧了這‘不肖徒’一眼,道:“真是長本事了,當個書院的院長,就敢打斷老夫的講學,翅膀硬了?”


    阮子修無奈一笑,溫言道:“天色漸冷,學生怕先生凍著。”


    說著,阮子修伸手將白聖樸扶了起來。


    白聖樸倒也不是真的生自己這個得意門生的氣,實在是對著這些孩子,講到了暢快處,就是再講個一二個時辰,也還遠遠不夠。


    古人有言,吾心有言,不吐不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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