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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破小廟中,不時有些許雪花透過牆上縫隙飄落在屋內。


    那尊莊嚴肅穆的山神雕像上,不染絲毫塵埃,顯然是被那個宿居於此的布衣士子所打理的。


    這間廟宇,從外麵來看,確實荒涼無比。


    但若是置身其中,卻感覺還行,雖有些殘破,卻勉強能住得下人。


    特別是像他這樣的讀書人。


    此刻,他端坐在那破舊席子上鋪著的稻草上,身前那用木板和磚頭臨時搭建起來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盞清油燈,他借著燈光和不遠處的火光,全神貫注的注視著手中的書卷,甚至漸漸忘了右手中才咬了三口的冷饅頭。


    “哎,不對。”那布衣士子迴過神來,似乎注意到了手裏的饅頭,輕輕咬了一口,眼睛卻依舊盯著書,自顧自的說道:“天運四十一年的西北之戰不該如此布局....”


    吱噶——


    突如其來的推門聲將他嚇了一跳,隨後,他警覺的看著廟門的方向,眼神中更多是疑惑。


    “你怎麽來了?”


    他看著那推門而入的錦衣青年,神色很是意外。


    隻見那錦衣青年眉目清明,身上白雪點點,更襯出幾分說不出的貴氣。


    誰能相信,眼前這個翩翩公子和詩會上那個平平無奇的白慕是同一個人?


    “難道我不可以來?”


    白慕看著眼前的故友,落魄書生呂思源,溫言含笑。


    呂思勉並沒有起身的意思,挪了挪身子,在身邊空出一個位置,波瀾不驚道:“你本不該來。”


    白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忌諱什麽,走到呂思勉的身邊便坐下來,將手靠近火堆,驅散些許寒意。


    “但我卻還是來了。”


    白慕說道:“看來,該來的人並沒有來。”


    “哎。”呂思源淡然一笑,歎了口氣。


    “思源,你接下來若是....”白慕說道。


    呂思源似乎知道白慕接下來要說什麽,隨即拒絕道:“不必再勸我了,你是懂我的,我呂思源做學問。隻為天下謀,不賣帝王家。”


    好一個隻為天下謀,不賣帝王家!


    這還是大興善寺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落魄讀書人?


    若是陸傾川在,肯定也會罵上一句:他娘的讀書人,戲真多!


    白慕眼眸中的遺憾之色一閃而逝,而後道:“我準備去天策城看看,如果,你一直沒找到可以一展抱負的機會,不妨來天策城和我一起。”


    聽到天策城這個名字,呂思源似乎早有所料,麵不改色,波瀾不驚。


    “你真的想好了嗎。”呂思源不像是在問白慕,倒像是感歎,道:“做二皇子的謀士。”


    白慕也沒有絲毫的驚訝呂思源能夠一語道破其中乾坤,在他看來,本該如此,這樣的人,才不枉他驅車十餘裏親自來見。


    自古讀書人皆傲氣,能讓他白慕這樣一個名門才子屈尊,豈是庸才?


    白慕微微頷首,道:“太子...不足以托付天下。”


    呂思源聞言,沒有說話,道不同,當點到即止,不相為謀。


    沉默了片刻,白慕率先打破僵局,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呂思源道:“暫時還未想好,不過,月前把那董大家給惹了,在江南道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董大家!?”白慕略微吃驚道:“你和董老先生不是觀念不合嘛,去年還在他的講學會上把它駁斥的直接害了病,我以為你不會用敬稱稱唿他。”


    聞言,呂思源似乎又想起了月前的蘇州講學會上的場景。


    那時,董仲達論及諸子百家之辯時,一味的偏袒儒家,且認為以儒治國是千古良方。


    那時的呂思源不遠千裏而趕來,聽到此處便起來反駁董仲達的觀點了。


    在他的觀念中,盛世用儒,亂世重法。


    而且,照當世的世道而言,以單單儒治國根本不算是什麽千古良方。


    在一個當世鴻儒麵前砸儒家的飯碗,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生氣。


    而後,兩人便開始的辯戰。


    董仲達以千年以降的儒學盛世為論據,再結合如今的大唐駁斥呂思源。


    呂思源依舊是那副無喜無悲的樣子,直接用西蜀的亡國史揶揄董仲達,誰知這老頭兒的身子骨看著還行,實際上卻那麽差,揶揄幾句就氣急攻心而昏過去了。


    當然,呂思源也知道,若是這場論戰持續下去,他的論點是站不住腳的,依舊會敗。


    ...


    總之,事後那董仲達可能沒和他一般見識,但他的徒子徒孫就難說了。


    這次大興善寺的詩會,就是那是埋下的禍患,隻不過這次有哪個叫做陸子初的貴人相助而已。


    想到哪個叫做陸子初的錦衣公子,呂思源不由得眉頭一皺。


    “思源,你怎麽了?”


    見到呂思源皺著眉頭,白慕還以為他有什麽難處。


    “沒什麽。”呂思源的心神被白慕的話語喚了迴來,他淡然道:“君子論道,道之所見,各有高低,德行之見,不輕相輕。”


    “哈哈。”白慕笑道:“倒是我狹隘了。”


    呂思源正色道:“你有幾分把握?”


    白慕微微一愣,問道:“什麽?”


    呂思源道:“在這場帝王家事裏功成名就,或者說,功成身退。”


    白慕聞言,猶豫了一下,也正色道:“不好說。”


    呂思源疑惑道:“不好說?”


    白慕神秘一笑,道:“正因為困難,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呂思源聞言,將手中的書放在身邊的矮桌上,而後將手中的冷饅頭狠狠的咬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瘋子。”


    白慕也沒有惱怒,笑道:“如果我是,那,你也是。”


    呂思源沒有反駁,隻是自顧自的吃著饅頭。


    “後日巳時,我便啟程離開青州了”白慕起身,理了理衣襟,而後麵對呂思源站定,道:“若你改了主意,可以在那之前到柳葉巷找我,隻要你來,立刻迴有人在巷口接你。”


    “你要走?”


    “乘興而來,乘興而歸。”白慕應道:“有何不可?”


    呂思源點了點頭,道:“是此理。”


    旋即,呂思源也起身。


    “那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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