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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蔣飛虎?”


    一道低沉冷靜的聲音從錦緞簾後傳出,語速平和,給人幾分老成之感。


    “嗬,老東西,死到臨頭了還敢擺架子?”玉麵虎冷冷一笑,槍尖直指雲紋錦緞簾,連帶一股勁風刮起。


    “看來你不是。”馬車內的聲音依舊和緩淡漠,道:“讓蔣飛虎下來見我。”


    玉麵虎不在言語,那道逐漸消散的殘影將被輕視的憤怒展現的淋漓盡致。


    殘影還未褪盡,但玉麵虎手中的槍,已穿過珠簾。


    生命消逝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短不過刹那浮華。


    就在這一刹那,空氣死一般寂靜。


    那一槍,依舊停在那兒,而李玉虎身後的空地上,卻不知何時站著了一個老人。


    老人頭戴一頂貂皮帽,身穿祥雲淺紋綢緞薄棉袍。


    明明正是深秋氣爽之時,老人卻顯得格外懼寒。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幾乎沒人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就像無人知曉他是如何出手的一般。


    陸傾川暗自吸了一口冷氣,暗道,我這什麽倒黴運氣,這年頭的君玄境高手難道都已經到了爛大街的地步了麽?


    老人出手極快,但陸傾川還是看清楚了他的出手。


    高手過招,往往生死皆在瞬息之間,一念可生,一念可死。


    玉麵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會死的如此簡單,若是有人站在馬車前看玉麵虎的神情,一定會發覺這個長相陰柔俊美的男人,此刻麵無血色,眼球突出,血絲密布,喉嚨出有一塊深深內凹。


    沒有任何多餘的招式,一招斃命,狠辣,果決。


    武道三玄境界,王玄登堂入室,霸玄縱橫四野,君玄君臨天下。


    棉袍老人抬起頭,看著遠處山頂正望向此處的蔣飛虎。


    山頂上的蔣飛虎心頭一震,他有種直覺,僅僅靠著峽穀兩山那兩百多個山匪嘍囉,絕對沒有絲毫勝算。


    所以,當四目接對之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逃,逃的越快越好,似乎晚一步,他便要命喪於此。


    事實上,他確實晚了。


    正當他轉身準備逃時,一陣深入骨髓的刺痛由腰際傳遍周身。


    蔣飛虎瞬間癱倒在地上,而後忍著突如其來的劇痛,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捅了他一刀的人。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在危急存亡之時捅他刀子的人,會是他的親弟弟——蔣飛豹。


    “怎麽...怎麽會是你!”


    蔣飛虎的聲音有些憤怒,也有些不解:“為...為什麽是你!”


    “哥。”蔣飛豹麵無表情,宛若一尊冷漠無情的泥塑,看著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血親,說道:“我是錦衣衛。”


    這一刻,蔣飛虎瞪大了雙眸,瞧著蔣飛豹,已經形同陌路的弟弟。


    “我勸過你,但你沒聽。”


    蔣飛豹說著,慢慢向蔣飛虎走近:“那是朝廷的貨,為了朝廷,你必須死。”


    “哈哈哈。”蔣飛虎笑的淒厲,怨憤的盯著蔣飛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整個天下,其他人都有理由背叛我,可你憑什麽!我們是骨肉血親!骨肉血親啊!”


    蔣飛豹依舊麵無表情,臉色慘白,沉默片刻,說道:“我答應你,在你死後不久,一定讓幕後的人全部給你陪葬。”


    言罷,蔣飛豹不再看那口吐黑血的蔣飛虎,向遠處的心腹揮了揮手,那名心腹會意點頭,而後大聲喊道:“大當家有令,撤退!”


    經他一唿喊,蔣飛豹手下的山匪首先後撤,那些見風使舵的山匪和其餘當家的手下也一頭霧水的跟著後撤。


    一時間,黑壓壓的山匪如潮水般散盡。


    那棉袍老人麵無喜怒,示意邊上一個家仆裝扮的人上前,而後吩咐道:“把解藥搜出來,屍體移走。”


    “遵命。”


    那家仆應聲而動,首先去玉麵虎身上摸索出了兩瓶藥,遞給了地上癱坐的管家,經管家檢測後,選了一瓶藥倒出幾顆藥丸吞下。


    老人並沒有迴馬車,反倒是轉身饒有興趣的看著同樣注視著他的陸傾川和林若溪。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林若溪身上,淡笑道:“林丫頭,你還打算跟多久?”


    女兒身被識破後,林若溪的麵容上並沒有訝異之色,反倒露出了幾分羞赧的笑容,跳下稻草車,小跑到老人邊上拉著他的衣袖道:“連爺爺您什麽時候看出是我的?”


    對於林若溪的膽大之舉,老人並未在意,有些蒼白的麵容上笑意更盛,道:“你這丫頭,老夫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說呢?”


    “既然您老一開始便認出了我,那您為何不拆穿我?”


    “哈哈哈。”老人笑道:“這是主子的意思,讓你這丫頭吃點苦頭也好。”


    林若溪愣了愣,道:“我跟著您來江南的事情,義父也知道!?”


    見林若溪談及那個人,老人點了點頭,道:“若無主子首肯,隻怕你也來不了江南。”


    這下子,林若溪悶悶不樂了。


    老人見狀,伸手替林若溪撣了撣頭上的草丫,溫言道:“好了,也別在這兒杵著了,上馬車去,既然來了,好好領略一番江南煙雨也是好的。”


    林若溪無言苦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攙扶著老人緩緩走上了馬車。


    當一個人竭盡全力去抵抗那早已注定的宿命,到頭來,卻發覺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個笑話,這該是怎樣的荒唐啊!


    當然,林若溪還未發覺自己想要抵抗的宿命,是怎樣的近。


    陸傾川見老人最終還是沒有對自己下逐客令,便繼續跟著商隊前行。


    不過,事態發展至此,他也看出來了,這支隊伍根本就是在掛羊皮賣狗肉,隻是打著山西霍家的名頭,這夥人的真實身份,就算不是朝廷中人,也和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陸傾川在心中已經暗自將山西霍家和朝廷聯係了起來。


    如今的江南,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大唐朝廷、鑄劍山莊、山西霍家...


    陸傾川無言而笑,自信而隱秘。


    ......


    長夜漫漫,月色皎潔,襯的寂靜的夜空愈加的蒼涼。


    姑蘇秋涼,月亦寒。


    蘇州城內,一座燈火輝煌的樓宇頂層中,一男子負手而立。


    隻見他衣錦佩玉,五官清晰可辨,隻是眼角的皺紋明顯,不言而喻的道出了早已不再青春年少的事實。


    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認,他曾是個風度翩翩的風流人物。


    若是林若溪見到他,一定會十分吃驚,也一定會十分疑惑。


    他不該出現在江南,更不該出現在這裏。


    按照大唐皇室宗藩律法,藩王子弟未經聖旨允許,不得擅自離開藩地,違者嚴懲不貸,重則處以極刑。


    作為寧王世子,李應欽此刻應該在的地方,是天策城以西的茂州。


    在寧王世子李應欽無言眺望姑蘇城中的萬家燈火之際,一個身影小心翼翼的自樓梯登上了頂樓,唯唯諾諾的在他身後的十步開外立定,恭敬道:“殿下,王世安求見。”


    李應欽沒有迴身,語氣淡然,透著幾分漫不經心,開口道:“讓他上來。”


    “是。”


    來人應聲退下,不久後,另一人小步登上頂樓,在李應欽身後五步左右跪拜行禮,沉聲道:“王世安,見過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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