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的腳基本康複,可以忍著輕微的痛來去自如時,已是10月中旬了。


    天氣驟然轉冷,好像一夕之間從夏天到了冬天。


    “好冷啊!”葉如提著打包好的中飯迴來,一進門哆嗦著念叨。“我都想穿秋褲了。”


    文竹看著葉如身上的娃娃領襯衫、淺色針織衫和牛仔半裙,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將信將疑道:“有這麽誇張嗎?”


    “不誇張,你下樓去走一圈就知道了。”葉如知道文竹今天尚未出門,“我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那個風唿唿地往我脖子裏灌。”


    文竹看了看天氣app,“最高17c,最低11c。也沒有很冷啊。”


    “可是昨天是17-28c!”葉如怒吼,“太變態了這鬼天氣。”


    “明天還要冷。”文竹盯著手機上的溫度趨勢折線圖,“夏天真的結束了。”


    兩人拆了飯菜的包裝袋,一邊吃飯一邊聊。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拍照?”葉如問。


    “是的,有個小孩周歲宴。”文竹看著備忘錄複盤,“後天有個寫真。大後天沒事。”


    “那大大後天呢?”


    “有個茶館開業的活。”


    “哇,你現在還開始接商業活動了。”葉如音量大了些,“你認識的那個化妝師,叫什麽來著,還挺厲害的。”


    “大瑤。”文竹提醒道,“是挺厲害的。她幫我拉了好幾個活。”


    葉如沉默了,用哀怨地眼神看著文竹。


    “幹嘛?”文竹不解。


    “姐姐不會因為人家不如大瑤人脈廣而嫌棄人家吧?”葉如夾著嗓子,造作地講。


    文竹做出在地上尋找東西的模樣。


    “怎麽了?”葉如納悶。


    “我雞皮疙瘩掉地上了。”文竹一本正經。


    話音剛落,葉如哈哈大笑。


    待笑夠了,她恢複了正常的神態,道,“不過說正經地,你接下來那麽多照片要拍,沒有電腦怎麽行。”


    此前說國慶來安城的林嶼後來並未聯係她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見文竹不表態,葉如繼續道,“要不我微博上幫你問問林嶼?”


    “不用了。”文竹想了想,“不想欠他的。”


    “果然,我就知道。”葉如頗為無奈地說。


    “知道什麽?”


    葉如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一提到林嶼你就好不了一點。”


    文竹不應,低下頭扒飯。


    “要不你去談個戀愛吧!找個人轉移一下。”葉如突然道,“愛情唿叫轉移,傷心也能唿叫轉移!”


    文竹幾乎一瞬間想到了那張年輕的臉,這樣的想法讓她無法與葉如對視。


    “女人,要以事業為重。”她慢悠悠地說。


    “行吧,以事業為重。我媽下次再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我就這麽說。”


    “你媽已經開始催婚了?”文竹有些震驚。


    葉如哀怨地點了點頭。


    “不至於吧。你要明年3月份才24周歲呀。”


    “可是我媽天天說我已經25了。他們大人算年齡可能有自己的時間軸吧。”葉如接著說,“她說現在正是好說的時候。再遲點就就是別人挑我,不是我挑別人了。”


    文竹看著葉如靈動而閃亮的雙眼,實在難以置信:“你媽是不是對你的美貌有什麽誤解?”


    “但是在老家就是這樣的。普遍結婚比較早,畢了業,工作穩定了,就是結婚。結了婚,就是生小孩。然後小孩長大,盼著他畢業、工作、結婚、生子,我們的生活就變成了帶孫子。都是這樣的生活軌跡,像套模板一樣。稍微年紀大一點還沒結婚的,都是各種被催。我有個表姐,在一院當護士,也才29歲。家裏親戚介紹給她的人就已經開始千奇百怪了。現在願意留在小地方的年輕人太少了,優質的就更少。稍微條件好點的,都是早早就結了婚。所以我媽和我姨她們都勸我先挑著看著。”


    文竹成年後,身邊便隻剩一個奶奶了。母親那邊雖還有一大堂親戚,但幾乎沒有來往。所以沒有人和她分享這些,也無人為她的將來做打算。


    “那你最近要去相親?”文竹問。


    “介紹了幾個給我,我還沒答應見麵。迴頭再說吧。”葉如道。


    此時兩人已吃好了飯,各自捧著手機在沙發上葛優躺。


    “你看你看,國慶節我朋友圈好幾個同學結婚。”葉如舉著手機給文竹看。


    文竹瞥了一眼,點點頭。


    “果然,好看的男人都英年早婚。”葉如幽幽道。


    文竹也發現了,這些結婚照上的男主角,顏值氣質都是上乘。


    “我表姐也跟我說,流落到相親市場的男人都很次,好一點的男人早在學生時代就被有眼光的女生給盯上了。你說我學生時代怎麽就沒這個覺悟呢?”


    葉如學生時代隻談過一次戀愛。


    那是初中畢業的時候,一個和葉如跳脫的性子截然不同的男生。


    文竹記得那個男生高高瘦瘦、沉默寡言、成績優異,讓人覺得有些悶悶的。但葉如說話時,他投在她臉上的眼神總是溫柔又熾熱。


    雖然有文竹每天幫她打掩護,但巴掌大的小鎮實在不適合早戀,不論何時單獨約會,都得提防著不被熟人看見。而且作為教職工的子女,她的戀愛之路更是艱難。


    最後在心驚膽顫中她向那個男生提了分手,兩人的戀愛時長是一個月。


    文竹對這段故事滾瓜爛熟,此時忍不住八卦一嘴:“你和那誰後來還有聯係嗎?”


    前些年提起這事,葉如還會打著哈哈跳過。


    “沒有。”葉如今天倒是淡定得如同局外人,“我們唯一還有的聯係方式是qq。”


    但他們這一代人,早就不用qq了。


    聯係人列表裏一個個灰暗的頭像,像是一個個蒙塵的寶匣,裏麵鎖住的是青春年少時最鮮活最美好的記憶。那些不得開啟的寶匣,有些是因為粗心的主人,遺失了珍貴的鑰匙;有些是因為敏感的主人,不敢輕易開啟,生怕開啟後的狼藉提醒自己,那些美好隻是想象。


    文竹接不上話,她不太理解葉如的失落。也許是她經曆了太多死別,所以對生離的悵惘並不十分深重。


    在她看來,隻要都還活著,隻要彼此牽掛,總能有見上麵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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