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的等待青衫老者用完蛆蟲美食,顧知南這才上前問道:


    “老丈.....不對,醜牛師兄,方才我聽到外城那邊傳來一個少年的喊話聲,此人是誰啊?”


    “不知所謂的異端邪修罷了。”


    青衫老者麵色陰冷道:“那小道士不過十三四歲,卻奸詐狡猾得很,先前佯裝成虔誠的佛教徒,被引渡到佛國之後,立馬暴露異端麵目,暗中煽動百姓,給百姓洗腦!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敢詆毀偉大的國主與尊者!”


    “方才師弟你瞧見的那幾個可鄙的叛佛者,便是被這小道士給蠱惑的!”


    顧知南又問道:“師兄,看樣子,那小道士也企圖對你洗過腦啊?”


    “哎。”


    老者一臉懊悔的道:“那一日小道士在外城的城樓上,煽動百姓,我亦是在場,聽了一些他的大逆不道之言......不過,現在早忘了!我的心中隻有尊者!”


    “哼,你這老頭,你憑何說人家是異端,你們方才殺人的手法,豈是慈悲為懷的正統佛門所為?”


    全程躲在心上人身後的白仙子,嗤之以鼻道。


    “.....”


    老者一時無語。


    半晌,他憤憤咬牙:“總之.....凡是反對尊者的,都是異端邪教!這些異端越反對,越能說明尊者的偉大正確!”


    聽了這話。


    一旁的白衣女劍仙,鳳眸冰冷,玉手已然摁在了劍柄上。


    顧知南趕緊抱住了仙子的纖腰:“咱們把問題問完,再殺他不遲。別忘了,我們並不知道那風箏女孩的姐姐,跟小道童的師兄,具體在什麽地方。”


    聞言,裴婉妤想了想,收劍迴鞘:“放手。”


    “是!”


    顧知南依依不舍的鬆開手,看向老者,“醜牛師兄,我等此番既然願意隨你前來,必然是真心實意的想了解佛國與那位偉大的尊者,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老者綻放出笑顏:“師弟,太陽快落山了,事不宜遲,咱們快快去外城的佛堂,參加入教儀式吧。”


    顧知南道:“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像師兄說的那個大逆不道的小道士,他現在在何處?按照佛國的律法,又會怎樣處置他呢?”


    “此子煽動叛亂,罪大惡極,已被押往內城的戒律寺,今夜戌時,會由國主大人親自執法斬殺,屆時所有內城的信徒,都會前去觀摩。”


    說到這,老者又笑嗬嗬的道:“申猴師弟,你若是待會兒通過入教儀式,正式成為尊者的信徒,今晚便能進入內城,有機會瞻仰國主的真容哦!”


    “奇怪了。”


    顧知南道:“先前你不是說,二階以上的信徒,才能進入內城嗎?”


    老者解釋道:“原則上是這樣的,但有兩類人,隻要入教,便是「準二階」信徒。一類是出生在佛國的子民,國主大人認為他們自小沐浴在尊者太陽般的聖恩下,沒有被外麵的世界汙染。”


    “第二類,便是公子你們三人這樣的......身負修業的修行者,國主很喜歡有能力為佛國子民做實事的人。”


    “原來如此!我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加入聖教,接受尊者的恩情了!煩請師兄帶路吧。”


    顧知南貌似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


    身後的裴劍仙臉色一沉,冷聲傳音道:“你這奴仆.....愈發僭越了。此事問過我了麽?”


    “仙子,請看在小生在青田縣與金陽郡府讓您收獲不菲的份上,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顧知南目光溫柔而堅毅的看向白衣女劍仙:“這一次,我會讓仙子徹底的.....一夜暴富!”


    聽了這話,裴仙子鳳眸一亮,臉上的慍意瞬間消弭,半晌,幽聲道:“你最好是。”


    “包是的。”顧知南笑了笑,又看向一旁的白櫻櫻。


    還沒開口呢。


    “沒問題的!下山之前,師尊便囑托我多四處走走,好生曆練,接下來,顧哥哥去哪我便去哪!”


    小公主甜甜一笑,一雙白絲嫩腿並攏而立,還有樣學樣的,比了一個“y”的yes手勢。


    ......


    ......


    在老者的帶領下。


    三人沿著鄉間小道,繼續朝著外城進發。


    隻見一路上除了靈田與靈植圃外,竟是連一座像樣的茅草屋都沒有,一片原始叢林的景象,毫無人間煙火氣,


    而反觀遠處的佛國城池,卻是樓閣林立,屋舍儼然。


    兩者中間,竟沒有所謂“城鄉結合部”的中間地帶!


    有一種從洪荒到城市的感覺!


    似乎也是看出了三人臉上的疑問,壬醜牛老者主動解釋道:“三位有所不知,原本佛國的外邊,有幾座小型的城鎮,並不像這般荒涼,但國主認為,太過於城市化,會影響城外一階信徒的進步,於是便下令將周遭的建築都毀掉了,一切迴歸原始本真。”


    說完,指著幾名瘦得形如骷髏,從靈圃中爬出的青年道:“像他們這些靈農下工後,都住在山洞裏,洞內掛滿了尊者的畫像,他們.....真的很幸福呢。”


    顧知南聽得已出離憤怒。


    他是真沒想到。


    一個看起來萬方來朝,烈火烹油的盛世皇朝,內部竟然還隱藏著這麽一個吃人的人間煉獄。


    “你說.....”


    “殺了國主.....這裏真會好嗎?”


    耳邊傳來一道清幽空靈的女聲。


    顧知南微微一愣,反應了半晌,才驚覺是裴boss在向自己傳音。


    他迴過頭去,看向那雙神采凝重的瑰麗鳳眸,很認真的道:


    “抱歉仙子,這個問題......即便是小生,也不敢肯定。”


    “或許會好,或許不會。”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


    顧知南看向那內城那巍峨如山,俯瞰著整座佛國的巨大尊者神像:


    “會贏的。”


    ......


    ......


    外城,授法殿。


    神龍聖教的入教儀式,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大殿周圍站滿了一臉虔誠,雙手合十,等待接受尊者考驗的信徒。


    見這位申猴師弟,神色隱有不耐,法號“壬醜牛”的老者,上前安撫道:


    “師弟,你們稍微等等,我已跟授法的空善禪師說好了,你們乃是身懷修業的修行者,因此讓你們插了個隊,再過兩位便是你們啦!老夫已經等不及跟師弟成為教友,一同分享靈米美食了呢!”


    想到那滿碗蠕動的蛆蟲,顧知南強行抑住“yue”的衝動,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這時,一名衣衫襤褸的青年來到了殿心,對著上方的授法和尚空善禪師合十躬身。


    “你信奉尊者嗎?”禪師問道。


    “信奉!”青年麵色堅定。


    “你願意為尊者奉獻一切,包括性命與靈魂,以換取祂的恩典嗎?”


    “吾願!”


    空善眯起眼睛,審視了青年一番,貌似滿意的點了點頭。


    忽然冷幽幽的問了一句,“你名喚為何?”


    “吳大牛!”


    青年脫口而出,隨後意識到了什麽,臉色大變,趕緊改口道:“法號——癸牛馬!”


    此刻,整個大殿,數百信徒、僧人,神色各異。


    看向青年的眼神中,有惋惜同情、亦有鄙夷、嫌惡。


    “哎,可惜了,可惜了。”


    空善禪師搖了搖頭,輕歎道:“老衲能感覺到你對尊者的崇拜,但你並沒有完全摒棄那個進入佛國之前,滿身汙穢的自己。”


    “我錯了!請上師再給我一次機會!”


    青年近乎是用哭腔哀求道。


    “別怕,孩子。”


    空善禪師溫和一笑,展露出慈眉善目的佛相,“隻要心中有尊者,將尊者當作你生活與靈魂上的終極追求,那麽,你還是有希望的。”


    “先去城外的靈植圃,勞作修行,做兩年見習信徒,好嗎?”


    青年一聽這話,神色更加崩潰了,不過隨即,見上師的麵陰沉了下來,他立馬合十:“聽憑上師安排!”


    “下一位。”


    隊列中一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行了過來,“拜見上師。”


    “你信奉尊者嗎?”


    依然是那個問題開場。


    “信奉!”


    “你喚作何名?”


    “癸寅虎!”


    有了上一位的教訓,在下麵默默訓練了許久的男子,語氣堅定,沒有絲毫停頓。


    空善禪師從佛案上,拿起一個冊子看了看,眯起眼睛問道:“有人說,那異端小道士在城樓上發表異端演說,煽動叛亂時,你也去旁聽了。”


    聽了這話,男子冷汗涔涔而下:


    “迴稟上師,那一日,我......剛好路過。”


    “剛好路過?”空善禪師似笑非笑:“身為尊者的信徒,聽到這等異端言論,要麽掩耳迴避,要麽將之拿下,所以,你自己覺得你對尊者夠忠誠麽?”


    “夠的!絕對夠的!”


    男子咬牙道:“我在城外靈植圃幹了八年,每日吟誦佛經,參拜尊者畫像,尊者在我心中,就好似太陽一般光明偉大!”


    “嗯,看得出來,你對尊者有忠誠。”


    空善禪師笑著說完,又搖頭道:“可惜還不夠絕對,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男子立馬道:“上師!我可以用餘生彌——”


    那個“補”字尚未說完。


    一柄寒光閃閃的尖刀,已然刺入了他的心髒。


    嗤!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老僧的僧袍。


    “忠誠不絕對!便是絕對不忠誠!”


    空善禪師一臉陰狠的說著,用浩瀚醇正的佛門真炁,滌去了短刀上的血漬。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數息之後。


    掌聲雷動!


    爆發出整齊的唿聲!


    “忠誠!”


    “忠誠!”


    “忠誠!”


    ......


    台下。


    顧知南餘光看向旁邊的裴仙子。


    隻見後者的玉手指尖,已然開始凝聚出森然的劍氣!


    “仙子隱忍,這邪魔佛國不知多少上層食肉者,殺幾個底層的授法老僧不頂事的。”


    顧知南道。


    裴婉妤閉上了怒意迸發的鳳眸:“我.....再試著忍忍吧。”


    “櫻櫻,在?”


    顧知南又看向身後發呆的白櫻櫻,“你有心事?”


    “我.....我方才進門時,好像看到了......”


    白櫻櫻用極低的聲音,小聲說著,隨即擠出笑容道:“沒事啦,顧哥哥。”


    “嗯,馬上該我們上場了,那醜牛老頭說過,咱們是修行者,包過的,隻是走個流程而已。”顧知南柔聲道。


    “嗯呐!按顧哥哥和仙子姐姐的計劃來便是!”


    白櫻櫻笑道。


    “請教友壬申猴及兩位夫人上前接受考驗。”


    空善禪師再度恢複了慈眉善目的麵貌,語氣溫和的朗聲道。


    三人來到殿心。


    顧知南主動上前道:“請上師發問吧。”


    “不不不,考驗先不急。”


    空善禪師笑著搖頭:“三位是從外麵被我教教友,引渡而來,身負修為的修行者,是否?”


    “是的。”顧知南點頭,隨後將試圖上前的白櫻櫻,攔到身後。


    心中卻是悄然掀起漣漪。


    這白仙子真的......好乖啊!


    先前跟她隨口一說,讓她護著自己,這一路上,她時刻都擋在自己麵前!


    空善禪師手撚菩提珠,又道:“入了佛國,你們便脫離了塵世,告別了過去,成為了被尊者庇護,享受祂老人家恩情的.....新生的人。”


    “誠然如此。”顧知南點頭。


    “申猴教友一看就是悟性超凡之人。”


    空善禪師滿意的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你們過往的身外之物,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在佛國人人平等,擁有的一切,皆由尊者賜予,似金銀這等外麵世界的汙穢腐化之物,是不應該存在的。”


    “上師的意思是,咱們需要上交所有錢財?”顧知南冷冷問道。


    “不是上交,是幫你們銷毀在世俗中沾染的汙穢業力。”


    空善禪師糾正,又反問道:“一無所有不好嗎?”


    說完,揮揮手,示意一眾武僧上前搜羅錢財。


    好,太他媽好了。


    算計那位大人的小錢錢?


    禿驢,你已有取死之道!


    顧知南轉過身去。


    果真如他所料。


    嗆!


    雪霽出鞘——


    首當其衝的便是台上那修為不低的授法妖僧!


    嘩啦啦!


    圓滾滾的光頭脫體飛出,鮮血如瀑灑下,將後麵蓮台的佛像、壁畫染得一片嫣紅。


    瞬間斬殺了空善之後,那劍氣餘勢未退,一路橫貫而去,將其身後一擁而上的護法武僧,盡數腰斬!


    隻刹那。


    貌似一片祥和神聖的佛堂,便淪為了血腥的屠宰場!


    “沒辦法了。”


    見事已至此,顧知南走上前去,冷聲道:“諸位聽好了!我家仙子此番前來,便是解救你們的,若有未被邪魔洗腦者,可自行脫逃!”


    話音落下。


    在場信徒竟是目光呆滯,無一人動容。


    直到——


    嗤。


    又一道霜雪劍氣,淩空斬來!


    幾名信徒人頭橫飛!


    看到身旁教友這等慘狀,幾名信徒這才迴過神來,後知後覺的朝著門口跑去。


    “顧公子,看來你的三步,並不好用......”


    裴婉妤鳳眸冷冽的看著目瞪口呆的書生,揚了揚手中寒光閃爍的仙劍:“這個,好用。”


    說完,又是一劍斬下——


    砰!


    這一劍灌注了女劍仙小部分真力,直接將整個佛堂從中間斬為兩段,穹頂裂開的縫隙中,陽光透射而入,驅退了殿內的黑暗。


    “我耐心有限。”


    “不想死的,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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