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河岸隻能聽見潺潺的水流聲,戲台被我們搭的像靈台,當然這是程雲書的要求。


    他說唱戲本就不是給活人聽的。


    戲台寬三米,前麵兩個角點了兩根一米高的蠟燭,這些東西都是程雲書帶過來的,不知道準備了多久。


    反正在白鹿村這地方是找不到這麽大的蠟燭的。


    蠟燭也隻照亮了一小塊兒地方,幾顆被歲月磨平的鵝卵石,幾個廢棄飲料瓶。


    而我和曹烈負責點燈籠,每隔一米五點一盞,燈籠綁在竹竿上麵,而竹竿則插在河岸淺灘的淤泥裏。


    紅色的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點一點照出去,連成一條線,似乎給這漆黑的夜裏帶來了一絲希望。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一刻,我們成了真正的掌燈人。


    點完燈籠,就可以看見葫蘆灣裏的河水,以及那遠處的寒山。


    我莫名覺得這氣氛很詭異。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我們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如果此時有人站在遠處看,一定會以為葫蘆灣鬧鬼了,會以為我們這是點的鬼火。


    程雲書和謝平去了柳爺的老房子和兇宅,丁安則去了他師父的家,這是天雷無妄局的三個陣眼。


    要想對龍紋魚動手,就必須把這三個陣眼激活。


    謝平畫的紙人通靈,便是用來激活陣眼最好的東西。


    謝平說過,讓紙人通靈的代價是將他的陽氣附在上麵,當然也可以用孤魂野鬼來通靈,但那樣的話很容易不受控製,鬧出大亂子。


    等他們激活陣眼過後,我們先後聽到了三個高低不同的聲音,這就是程雲書說過的天破。


    表示天雷無妄局已經被激活了。


    葫蘆灣的河水忽然跟沸騰了一樣,不斷的冒著氣泡,裏麵的魚也不斷往水麵跳。


    就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水裏鑽出來似得。


    葫蘆灣的魚是真多,大的起碼有十多斤,而且種類繁多。


    難怪以前村裏人說見過葫蘆灣的魚蹦出水麵打滾,特別是下暴雨之後,天上掛著彩虹,那些魚全部躍出水麵,仿佛要跳過彩虹,一躍化龍。


    我一直以為是騙人的,沒想到是真的。


    程雲書他們三人氣喘籲籲的趕了迴來,我們還能聽見無數條魚跳起來又落下去,砸在水麵上叮咚作響。


    程雲書說天雷無妄局已經激活了,接下來就是顧念和謝平唱戲。


    而且他還早就給倆人準備了戲服。


    顧念是青衣扮相,謝平則是老生扮相,不懂戲曲的我完全是看不出好壞的。


    隻覺得顧念穿了這套戲服給變了個人一樣,而謝平則像楚霸王,不像河神。


    程雲書不知道從那裏搞來了一麵小鼓,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唱,隨即叮叮咚咚的敲起鼓來。


    說實話,這種場景陡然聽見敲鼓的聲音,我心裏是真覺得害怕,這特麽是活人聽得麽?


    程雲書越聽越起勁,這時候曹烈在丁安的竹筏前麵點了三炷香,一陣陰風吹過,三炷香就像活人抽煙似得,飛快的閃爍著。


    眨眼就見了底。


    曹烈罵罵咧咧的說:“咋地,給你們唱戲還得把煙供足是不?”。


    我聽明白了,曹烈點香是給孤魂野鬼抽的,我甚至想象出一群孤魂野鬼站在戲台旁邊對著顧念和謝平評頭論足。


    然後時不時的抽兩口香。


    罵歸罵,但是曹烈這次點了一大把香,總該夠他們抽了。


    這一出河神娶妻被顧念和謝平演的像土豪強娶民女一樣,謝平戴個眼鏡,平時看起來挺斯文,沒想到在戲台上這麽狂野。


    真是個悶騷男啊。


    程雲書的鼓點如雨點,越打越快,也越打越急。


    讓我有一種沙場秋點兵,弓如霹靂弦驚的感覺。


    打了一陣,程雲書手中的鼓槌悄然落下,台上的兩人也不再出聲,那一捆香也消散的沒那麽快了。


    我迴頭看去,隻見河岸邊的燈籠搖晃不定,水麵上被風吹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紋。


    山雨欲來風滿樓。


    程雲書說,子時一到,五行天牢局,成之。


    隨即就見他拿出那五張封印厲鬼的符籙,扔了出來,那五張輕飄飄的符籙在他手裏卻像是利箭一樣,直直的射了出去,恰好貼在剩下的五個紙人上麵。


    紙人瞬間就活了,一扭頭,露出詭異的微笑。


    而這突如其來的怪風更大了,直吹的我脊背發涼,吹的顧念和謝平的戲服獵獵作響。


    吹的戲台上的蠟燭火苗往一邊倒。


    天上次擦一聲,閃過一道藍色閃電,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雷聲。


    河麵上的魚跳的更快了,相互跳躍間很快就組成了一道拱橋,頗為壯觀。


    程雲書讓我和丁安坐上竹筏,同時用一根小指頭粗的紅線綁在了竹筏上,我手裏捏著打鬼鞭,已經不怎麽害怕了。


    經曆的太多,這些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時機到了,這下全靠你們了。”程雲書說完,一抬手,那五個紙人紛紛往水裏跳,陡然間,戲台上的燭火燒的十分旺盛,一下就燒到了根部。


    程雲書讓顧念他們躲在戲台後麵,現場就留下我和丁安兩人,河邊的燈籠還是搖晃不定,照出波光粼粼的水紋。


    我和丁安兩人麵麵相覷,我第一次喝了一口丁安葫蘆裏的烈酒,壯膽驅寒。


    那五個紙人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它們就像提線木偶一樣,站在水麵上搖擺不定,不斷的挑逗著水裏的龍紋魚。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水麵,額頭的汗一滴滴往下掉,這不是害怕,而是緊張,因為龍紋魚太過膽小,我怕它不上當。


    丁安撐著竹筏,走到了第三個漩渦的時候,快接近不斷蹦躂的魚群,那五個紙人忽然齊齊的發出驚恐叫聲。


    整個葫蘆灣仿佛被什麽東西給抬起來了一樣,水麵不斷翻騰,有一個龐然大物要出來了。


    又是一道長長的尖叫聲,被抬起來的河水不斷往兩邊滴落,一個藍色的燈籠露出了水麵。


    不,這不是燈籠,這是龍紋魚的眼睛。


    比河邊的燈籠還大,龍紋魚兩隻大眼睛不斷的掃視著四周,看到我和丁安之後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看向了別處。


    接著它就慢慢露出了腦袋,嘴巴旁邊兩根金黃色的胡須鮮豔奪目,在黑夜裏泛起金色的光芒。


    巨大的腦袋隻露了一半在水麵,臉上是一張一合的鱗甲,和普通魚腦袋不一樣,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鯉魚腦袋上長了龍鱗。


    龍紋魚太大,它的腦袋在這邊,身體估計已經到了葫蘆灣對岸,它一張嘴,狂風大作,巨大的吸引力席卷了五個紙人,將它們拉迴魚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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