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盈穿的是湖綠色斜襟長擺裙,行走間,裙擺隨著她的步子拂動,如晃悠的水波紋,極盡嫻雅。而那七分袖下的皓白手腕套了隻碧玉手鐲,一晃一晃的,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握住。


    她簡直像是民國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但她手上持拿的牛皮紙信封,更吸引人注意。


    隋玉望著那信封,微微蹙眉。


    轉眼間,夏顏盈已經走到他們的麵前。她望著連舟道:“這是我的辭職信。”


    “我要走啦。”


    她眉眼間的笑意溫柔卻堅定,大有一去就見廣闊的灑脫感。


    隋玉抿了下嘴唇,轉頭看了眼連舟,往裏麵大廳走了。


    她把告別的時間留給他們。


    ……


    夏顏盈的出走,對拈葉齋的影響不大,但對隋玉來說,又多了個罵名。


    善妒,氣量狹小不能容人。


    外間傳言,浦隋玉不能容忍連舟身邊有紅顏知己的存在,她在浦氏被邊緣化,正好騰出手來收拾那些花花草草,夏顏盈就成了那個被拿來出氣的。


    這成了北城名媛貴婦裏最熱門的八卦談資。


    “我那妹妹,她就是這麽個人。小時候,我帶幼兒園的朋友迴家來玩兒,她見人家不理她,背地裏就把人打了,頭都打破了呢。再後來,那男孩就再也沒有上過我家門。”


    浦金悅與幾個姐妹逛累了,在商場的咖啡廳內歇腳。說起這事兒時,浦金悅拎出陳年往事,說浦隋玉不隻是成年後兇殘,她本性就是如此。


    “浦隋玉還有這樣的事呐?”


    “可不是。”浦金悅懶洋洋的拎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自打浦氏投資了文娛產業,朗悅旗下的藝人幾乎一天一個熱搜,公司的股票也水漲船高,她現在是貴婦圈裏的焦點,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浦金悅可謂春風得意,心情好,連皮膚都好起來了,笑起來時,蘋果肌都紅粉粉的。


    她從購物袋裏拿出新買的蕾絲睡衣,想著晚上要打扮的漂亮點兒,好好犒勞她家的那位。


    但如果她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發現,她們嘴裏的妒婦就坐在她們身後。


    隋玉一個人坐一桌,麵前擺著一杯咖啡,一本雜誌。她來這裏,是見個人,談點事情的,卻不想聽到浦金悅正大肆說她的壞話。


    她微微彎唇,也不現身,就聽聽她還怎麽編排她。


    她從包裏拿出粉餅,打開後對準了角度,從鏡子裏看那邊都有誰,又是擺了什麽吃瓜嘴臉。


    就聽其中一個女人說道:“哎,其實男人嘛,不就那點花花心思。你趕走了一個,還有下一個,趕得完嗎?把人逼急了,人財兩空。這種事,想開點就好了。”


    浦金悅一聽這,有點不樂意了。她道:“劉太太,你怎麽能這麽想。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男人的。我家周維朗對我不要太好,從來不花心。我們認識了多少年,就相愛了多少年,到現在還蜜裏調油呢。”


    隋玉從鏡子裏,看到那位劉太太的表情微妙,一副想吐了的表情。


    她笑笑,翻開一頁雜誌。


    浦金悅說那話,也不想想周維朗上過的熱搜。她這話,不管是秀恩愛,還是為周維朗洗白,都沒什麽說服力,隻顯示了她又無能又蠢。


    這時候,隋玉約的人來了。


    浦金悅這才發現浦隋玉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


    隋玉淡淡望著她,笑笑說道:“這麽巧啊,大家都在。”


    幾個背地裏說人壞話的,都心虛的不敢看浦隋玉,各自撇看眼睛看向別處。


    隋玉噙著淡笑,眼底微冷。


    這些女人們,不過是一丘之貉,沒一個上得了層次的。浦金悅也就這點兒虛榮心,找朋友都找比她地位低的,滿足被阿諛奉承的那點兒快感。


    隋玉看了眼那些個太太們:“我都不知道,我小時候就那麽能打。不過,那個男孩子,不是因為他不小心抓到了你的頭發,你才拿石頭丟他的嗎?”


    浦金悅的臉頓時又紅了幾個色度,她惱羞成怒:“浦隋玉,偷聽別人說話,你有沒有點兒禮貌?”


    隋玉往四周看了眼:“這是公共場所,你們說話沒遮沒攔,也沒說明誰不能聽。再說了,你們議論我的時候,就是有禮貌?”


    浦金悅憤憤的瞪了她一眼,抄起擱在椅子腳邊的購物袋,帶著她的那些個姐妹們氣唿唿的走了。


    頓時,咖啡廳變得冷冷清清。


    隋玉“目送”浦金悅那幫人出去,再抽迴目光,對著眼前這位笑了笑:“你一來,就先讓你免費看了一場戲。本來想從你底薪裏抽,不過為了表示我是個大方的人,這頓咖啡你請,就當看票錢就算了。”


    男人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還真好意思。”


    他拎開椅子坐下,往窗外走廊那些個還未走遠的女人們掃了一眼:“她就是你的那位奇葩姐姐?”


    隋玉聳了下肩膀,無奈道:“不然呢?”


    男人是隋玉的師兄,曹保真的親傳弟子韓旭。


    隋玉在中醫師父何應山那兒的輩分高,很多都是她的師弟,但在修複師父曹保真這裏,就是最小的師妹。


    隋玉請來這位師兄,是為了抵夏顏盈留下的空位,做拈葉齋的新掌櫃。


    夏顏盈是連舟的前女友,但隋玉並不在意她留在拈葉齋,夏顏盈有鑒定資質,又不作妖,拈葉齋她已經主持了多年,隋玉沒有叫人家走的理由。


    她們也是熟人,是朋友,但在別人的眼裏,夏顏盈是連舟的紅顏知己,就是她浦隋玉的情敵,必須要殺個你死我活,這才符合女人的設定。


    但若她們多動動腦子,感情問題是連舟的,拈葉齋也是連舟的,她費什麽心?


    那些說她善妒,氣量小的,又何嚐不是把她們自己代入到這個情景模式,故而推斷出了那些戲碼。


    說別人善妒的,其實就是她自己眼裏不能容人罷了。


    隋玉把薪資待遇問題給韓旭說了下,道:“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你來,拈葉齋就交給你掌管。”


    其實以他的身份,那點兒薪資都不夠他看的,不過這位師兄想找件東西,這才答應前來。


    古玩市場浩大,拈葉齋打開門做生意,比他自己一個人慢慢找更有指望。


    “當然,你自己做的東西,也可以放在拈葉齋售賣,不過要交兩成的提成到拈葉齋,這兩成是保管費與人脈費,這點兒你懂。”隋玉做了最後補充之後,拿出合同,“考慮好了就簽字。”


    她把筆放在合同上。


    男人手指交疊著,就這麽看著她,不說話,沒表情。


    隋玉摸了摸臉:“你看我做什麽?”


    男人一臉嫌棄的瞧著隋玉。他臉上嫌棄,手卻撈起了筆,刷刷簽字。


    “浦隋玉,你怎麽進了商場之後,就滿身銅臭味道了?還保管費人脈費。師父知道了,得嫌棄得把你丟進洗淨池裏刷一刷。”


    隋玉捏著咖啡杯,裝模作樣道:“沒辦法,一入商場深似海。再說了,你沒聽那些女人們說,是我把夏顏盈趕走的,我這不是要賠一個掌櫃的給連舟麽?”


    “夏顏盈什麽待遇,你在這裏就什麽待遇。”


    韓旭簽完字,將筆一丟,瞅著隋玉:“我倒是擔心,你會有新的流言蜚語了。”


    “什麽?”


    “說你浦隋玉霸道野蠻,欺負男人。你把連舟的紅顏知己趕走了,自己找了個姘頭來管理拈葉齋,打算裏應外合意圖吞並拈葉齋。”


    “去你的。”隋玉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兩人許久沒見麵,聊得正愉快,一道來自走廊的視線叫隋玉臉上的笑落了下來。


    隋玉望著玻璃窗外的男人,愣愣的想,今天是什麽日子?


    隔著一道巨大玻璃窗,外麵站著的男人正是霍衍。


    兩兩望了幾秒,隋玉抽開視線,低頭翻了一頁雜誌。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莫名覺得自己被人抓到了什麽把柄。


    可她做錯什麽了,要有這種心虛感?


    霍衍冷淡的眸子盯著那個女人。


    她倒是一點都不為流言蜚語所動,還能在外麵與男人打打鬧鬧。


    心大的很呐。


    他身邊的助理見他突然不走了,小聲請示了一句:“霍總?”


    霍衍偏頭,低聲吩咐:“進去買杯咖啡。”


    “啊,這個時候喝咖啡?”助理一臉懵,但既然老板說要喝,便隻能進去買了。


    韓旭的座位是背對著走廊的,他見隋玉突然變得古怪,轉頭看了外麵一眼,正看到霍衍站在外麵。


    他道:“那位就是霍衍吧?”


    隋玉往外瞅了一眼,想這人怎麽還在,他該不是又要來說服她加入喜樂城吧?


    就聽韓旭說道:“師父曾經接到喜樂城的邀請函,請他主持喜樂城的古建築修複。不過,師父以年紀大為由拒絕了。”


    曹保真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當初隋玉為了從他手裏學東西,費了多少力氣啊,霍衍發張邀請函就想搬動那位大山?


    隋玉“嘁”了一聲,笑霍衍太天真。


    不過,他如果這個時候進來,或許能邀請到曹保真的這位大弟子。


    她正這麽想著,就見霍衍的助理將咖啡遞給他,然後又從霍衍的手裏拿了張紙條,朝著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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