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芮端坐著,手指隨性的撥弄手邊的茶匙。


    她笑了笑,道:“解小姐理性分析,這是站在對方公司的角度上看問題。但如今,你是福臨樓老板,身份變了。站在公司決策者的角度,你需要考慮的是你的合作對象,是否穩定?”


    解語眉心皺了皺,還未說話,又聽鄭芮道:“再有,浦隋玉開除員工並且起訴,這件事在網上也掀起了輿論。站在公司的角度,浦隋玉的做法沒有問題,但網上發出聲音的,大部分是打工人,這就形成了負麵輿論。”


    “福臨樓做的是餐飲,受眾是各個階層顧客,這個時候,福臨樓與有負麵輿論的浦氏合作,福臨樓的口碑也將受到影響。”


    “而福臨樓如今是喜樂城的重要合作夥伴,也是喜樂城交出的第一張名片。所以,我才希望解小姐慎重考慮。”


    解語到了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徐徐咽下。


    說白了,鄭芮並不關心福臨樓如何,但她擔心福臨樓與浦氏的合作,影響了喜樂城。


    喜樂城是個慈善項目,幫助的是受困的城市打工人,農村人,以及眾多無法得到發展的手工藝。浦氏傳出“剝削”這個負麵輿論,喜樂如何再喜樂?


    公眾會對喜樂城提出質疑。


    解語點了下頭,微微笑了笑:“鄭總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還會再多加考慮的。”


    鄭芮的目的達成,接下來的話題就沒有那麽凝重了。


    她看了眼解語,想到了什麽,問道:“說起來……解小姐,你與薑小姐是好朋友,但在浦氏的問題上,薑小姐都不發表意見,為何解小姐那麽支持浦隋玉呢?”


    “還有,薑小姐不是解小姐聘請的項目經理嗎?我聽說,你一直在忙分店的裝修事宜,找投資人的工作,不應該是薑小姐的分內事?”


    解語一怔,心道這鄭芮有兩下子,心思這麽細,難怪能夠坐上大集團的總裁。


    好在她早就找好了托詞,她笑笑說道:“薑小姐大病初愈,我不敢累著她,可不想被霍總找麻煩。”


    鄭芮摸了摸下巴,笑:“也是。”


    她垂著眼眸,慢慢的攪拌咖啡,再小坐了會兒就走了。


    解語瞧著她離開的背影,想浦隋玉當初安排鄭芮在薑不渝的身邊護著她,如今倒成了她的阻礙。


    不過,最大的阻礙,反而是霍衍。


    不知道隋玉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傷心。


    那個男人,她曾與他並肩過,愛過,卻在這時,給她落井下石了。


    解語也不知道,“落井下石”這四個字用得是否準確,但隋玉這個時候需要支持。也不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麽扭轉輿論。


    “哎……浦隋玉啊浦隋玉,你這把刀子,割下去的時候,就沒想想也會傷到自己嗎?”


    解語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入大街中。


    ……


    南暉苑種了幾棵櫻花樹,盛開的時候,如煙似霞。霍檸邀請她的朋友們來南暉苑賞櫻花,其中就有年如櫻,上次請薑不渝修筆筒的那位名媛也在。


    薑不渝被請來了南暉苑,把筆筒拿了出來。


    “謝小姐,這是你的筆筒,我病了一段時間,手藝生疏,勉強做成這個樣子,希望你不會生氣。”


    薑不渝說著客套話,但臉上表情是自信的。


    那位謝姓小姐接過袋子,將筆筒掏出放在桌上。


    筆筒白瓷坐底,陽光下泛著淡淡青色,上麵描繪有紅袖添香的圖案,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為留著鞭子頭的男子磨墨。碎片銜接縫隙以金子修補,像是一張金網,網住了男人。


    “真漂亮啊……”有人發出讚歎,“這是情網。”她抬頭看薑不渝,“薑小姐,你做這修複的時候,是不是想著,怎麽用網網住霍衍的心啊?”


    薑不渝垂頭害羞的笑,臉頰飛起兩朵紅雲,她道:“哪有。我當時想的是,這筆筒碎裂太多,若以焗釘釘住太難看了。所以我就想到了金繕技術來做修複。”


    “金繕技術?”


    幾個女孩沒聽說這,好奇的問了一句。


    薑不渝便介紹起這門技藝來。“你們看,這是金粉環氧樹脂,將碎片粘合起來,可以給人藝術感……”


    薑不渝在那裏侃侃而談,霍檸與年如櫻交換了個眼神。霍檸心底冷笑了下,倒是讓她出了風頭。


    不過,她就是要薑不渝出風頭,越多越好。


    幾個女孩圍著那筆筒觀賞了會兒,那謝姓女孩道:“薑小姐還謙虛說自己手藝不精,我看與那浦隋玉不相上下,甚至要比她還好呢。”


    “那是薑小姐長期在南城生活,她還是個學生呢。那浦隋玉比她早出道多少年,要我說,再過幾年,薑小姐的名氣肯定超越她。”


    薑不渝聽了高興,心中鬆了口氣。


    這一關,總算過了。


    不過,她的手藝也算是在上流圈出名了吧?


    薑不渝的眼底劃過流光:浦隋玉,你的修複技術是出神入化,可我也有我的辦法……


    年如櫻的心思不隻是過來賞櫻花,她看了眼薑不渝,平了口花茶,笑道:“薑小姐,要不是你突然昏迷,如今已經是霍太太了。什麽時候,我們大家能喝到你的喜酒啊?”


    “是啊,薑小姐幫我修複筆筒,你與霍衍的婚禮,我要出大禮。”


    薑不渝心裏像是被刺戳了一下,笑容微勉強。


    她道:“我身體還未完全養好,結婚的事,不急。而且,我這學期就要領畢業證書,說句不好意思的,我有幾門課需要重修學分,相比之下,結婚的事兒反倒沒那麽高興了。”


    “哦,原來是這樣。還是身體最重要。”年如櫻的茶杯抵在唇邊,眼底浮著笑意。


    她已經聽霍檸說了,蘇佩文對於那晚在會所發生的事,對薑不渝非常不滿。說她借著霍家狐假虎威,不顧霍家的名聲威脅別人,沒有分寸感,是下三流所為。


    霍衍因為這件事,對薑不渝也有點不高興。


    薑不渝看了眼年如櫻,好在,那筆筒又能幫她贏迴了名聲。


    她想,她應該與年如櫻多走動走動,與她結交成為閨蜜,這樣,才有助於她抬高社會身份,就不會被蘇佩文瞧不起了。


    薑不渝一想,笑著道:“年小姐,要不要去我那裏坐坐?我那院子有個很高的天台,從上麵往下看這些櫻花,風景也很漂亮的。”


    “我們就坐在天台上,賞花曬太陽,一起聊聊天喝喝茶?”


    年如櫻正有此意,答應道:“好啊,換個角度看風景,別有一番趣味。正好,我也想要拜訪一下霍伯母,都很久沒見她了。”


    薑不渝聽著,心裏卻咯噔一下。


    她還未成為霍衍的太太,卻貿然邀請年如櫻這些名媛去做客,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梧桐苑的女主人,差點就又得罪蘇佩文了。幸好年如櫻提醒了她。


    薑不渝對年如櫻感激笑笑,帶著人往梧桐苑的方向走過去。


    年如櫻背著薑不渝時,表情淡淡的。


    這女人連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還想做什麽豪門闊太太,霍衍的妻子,她擔得起嗎?


    蘇佩文喜靜,除了管理霍家上下的家事之外,不怎麽接待客人,平常都是二房王美儀迎來送往。


    年如櫻來時,章裕恆先進主屋去問蘇佩文的意思,年如櫻在主屋前的空地上,看剛剛經過的那座石橋。


    她來過霍家,但記憶裏,那座石橋上是沒有琉璃燈的。


    “這幾盞燈真好看。”


    薑不渝瞧了一眼那浦隋玉留下的琉璃燈,眼底留下幾分深沉。


    蘇佩文對她不滿,卻還沒有到疾言厲色的地步,也是看在那幾盞燈的麵子上。


    說起來,這還是浦隋玉為她留下的“護身符”。


    浦隋玉……她是不是料到了,她會惹蘇佩文不高興,才做了這個安排?


    還是,她就是想留下點自己的痕跡,讓霍衍看到那幾盞燈,就覺得是在為他照明?


    一想到這,薑不渝的臉色又冷了下去。不管如何,她現在有“一技之長”,又能留住霍衍的心,也不會再讓蘇佩文覺得她一無是處了。


    章裕恆過了會兒出來,請大家都進去坐坐。


    年如櫻一入蘇佩文的眼,她便送出了禮物。“伯母,這小玩意兒我看著解悶,給您玩玩兒。”


    年如櫻送的不是什麽珍貴的珠寶首飾,就是一塊下載了接詩詞遊戲的平板電腦,上麵還有書畫名家的作品,以及鑒賞文章。


    蘇佩文這樣修心的人,喜歡這種文雅的東西,但她不是看在禮物的麵子上才給年如櫻好臉色,她是真心想換個兒媳婦。幾句寒暄的話之後,蘇佩文便說要留年如櫻吃晚飯。年如櫻也不客氣,當場就答應了。


    晚上,霍衍迴到梧桐苑,看到一屋子的名媛千金都在,看了眼薑不渝。


    薑不渝拉著霍衍先入他的臥室,讓他換衣服去。在房間裏,她笑道:“她們都是霍檸邀請過來的。之前,我還說相與霍檸好好相處,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好起來了?”


    霍衍瞧著薑不渝高興的樣子,微微蹙了下眉。


    霍檸的性格有點固執,想要扭轉她的想法沒那麽簡單。他雖與霍檸說過,不要再起事端,不然就讓她留在外頭,那丫頭不見得能聽進他的話。


    他捏了捏薑不渝的耳珠,親昵問:“你怎麽降服她的?”


    薑不渝一天沒看到他,很是想念,懶洋洋的窩在霍衍懷裏像是隻貓。她把玩著他胸前扣子,得意道:“是霍檸先給我出了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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