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裏無小事,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事,出了門都會被渲染成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又何況驚動了警,察。


    一傳十,十傳百,到了下一個人的耳朵裏,說不定就成了女傭與少奶奶爭風吃醋的戲碼,被人當笑談。


    這種事傳出去,霍家臉上無光。


    隋玉擔心的是,她就要跟霍衍北上,迴去見家長,這事兒說不定會影響那些人對她的看法。


    霍衍衝洗幹淨泡沫,拎了一塊大毛巾給她擦拭,隋玉拒絕了。“用幹發帽幹得比較快。”


    她從架子上摘下幹發帽,將頭發包裹起來,霍衍看了她一眼,隨手將大毛巾搭在架子上。


    他微微蹙眉:“你不應該在外頭處理趙喜瑞。”


    家醜,都是關起門來,在屋子裏解決的。


    他看了眼隋玉,依照她的行事風格,她不會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事後才擔心。另外,喬忠沒有及時清理現場,反而讓人圍觀看戲,這也脫離了喬忠的行事風格。


    隋玉道:“老宅的傭人多,新人老人加起來近三十人,在屋內解決,還是會被人傳揚出去。我原想趁著夜色,逼趙喜瑞承認,讓她去自首就算了。但她打的算盤……”


    隋玉內裏穿的是高領套頭羊絨打底衫,霍衍讓她把手抬高,捏著她的衣服下擺,把她衣服脫了去。


    “霍家的名聲,不是靠幾個傭人積攢起來的。誰家都藏汙納垢,就當是在過年前清理門戶,老爺子不會說什麽。”


    怕隋玉多想,他又補充了一句:“老爺子不是一直對你偏心。”


    整個霍家上下,對薑不渝寬容的隻有霍誠,其他人對她都抱著偏見。但隻要老爺子站在她這邊,這件事影響不了他們的大事。


    況且,他又不是個任人擺布的。


    他們像是老夫老妻那樣,平常心商量事情,一點都不焦慮。


    霍衍將她的衣物隨手丟到衣簍,轉頭看,她瑩白的肌膚泛著冷光,與她那件黑色內衣形成了強烈對比。


    她褲腰的紐扣開了兩顆,露出裏麵同色係的小褲褲。


    霍衍唿吸微微一緊,隋玉攤開手腳,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倒是繼續呀。”


    霍衍:“……”


    隋玉難得作弄到這位天仙似的大少爺,她纖柔的指尖在他耳背上一劃,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


    他們親吻過,也一起同床共枕,但霍衍還從沒這麽自然的剝她的衣服。


    這種自然,讓隋玉覺得舒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默契得熟悉彼此的一切,是情侶相處時的最佳狀態。


    洗過澡,兩人再次睡一個被窩。


    隋玉聞著他身上微潮的沐浴露香味,戳了戳他胸口:“你真的不想對我做點什麽嗎?”


    霍衍枕著手臂,側著身體,隋玉學他的姿勢,兩人麵對麵看著彼此。


    霍衍逗貓似的,點點她的鼻子,捏捏她的耳朵,手指從下巴徐徐往下,撓撓她的脖子,再往下……


    “啊,不許亂動了,癢……”


    ……


    翌日。


    喬忠站在院子裏,像是往常一樣喂池子裏的魚,霍衍站在抱夏,眸色淡淡的看著那位老人。


    喬忠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側頭看過去時,見到霍衍背著手站在那裏。


    晨光微曦,他的臉孔幾乎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老管家看人看了那麽多年,能覺察得出來大少爺的嚴肅。


    他的手一顫,手心裏抓著的大把飼料灑落在池塘麵上,引來魚兒爭相奪食。


    喬忠往池塘看了眼,再轉頭看過去時,抱夏下麵已經沒人了。


    “大少爺?”他低低叫了聲,但無人迴應,仿佛剛才那一眼,隻是他眼花了。


    ……


    早上隋玉去警,局錄口供,霍衍陪她同去,完事後,隋玉坐著喬忠的車迴老宅,霍衍則去了旭塘鎮。


    在這之前,霍衍當著喬忠的麵,把管理內宅的大權交給了薑不渝。


    此時,老宅上下三十五名傭人保鏢,全部站在大廳,四個保鏢兩側站著,剩下的人則男女橫向站了兩排,女在前,男在後。


    隋玉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慢慢的撇去上麵的浮沫,幽幽目光一個一個從這些人的臉上掃過。


    她穿著深藍色呢大衣,衣領上一圈同色係的毛絨領子將她的小臉攏了小半,長長的衣擺蓋住她的膝蓋,熨貼的垂在小腿骨上,錚亮的棕色小牛皮複古鞋鞋頭筆直朝前。


    大廳內鴉雀無聲。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隱約知道是為了什麽事而站在這裏,又不明白怎麽是薑不渝坐在了那張椅子上。


    傭人訓話,通常是喬管家主持,而此時,他站在那張椅子後麵,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都不說。


    大家再看那薑不渝,她看著還是那麽年輕,嬰兒肥的小臉還未完全擺脫稚氣,可老練銳氣的氣勢,尤其是那一雙黑得瘮人的眼,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隻要昨夜出去看過的人,都見識了這個小丫頭的城府。


    隨著一聲茶杯蓋落蓋的聲音落下,隋玉開口,她道:“今天,我把你們全部召集到這裏,我想你們都知道是什麽原因。”


    她將茶杯放到一邊,雙手輕輕交握疊放在腿上,腰挺得筆直,那優雅而貴氣的儀態,仿佛她就是出自名門,而不是什麽小漁村。


    “趙喜瑞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也不多說什麽,昨夜站在趙喜瑞那頭,幫著她說話的人,來這裏領了工錢,明天就不用在這裏出現了。”


    話音落下,幾個女人臉色白了。


    一個女人站出來,辯解道:“薑小姐,我們不明真相,才會被她帶了節奏。後來真相大白,我們也沒說什麽了,怎麽就要讓我們走?”


    “我們是幫趙喜瑞說了幾句話,你覺得我們說你的壞話,就公報私仇,仗著大少爺的寵愛,就為所欲為了嗎?”


    “我們是霍家請來的工人,你隻是霍家的客人,沒權利趕我們走!”


    “……”


    激憤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都擺著激動的大紅臉,若是膽小的,會被這架勢嚇哭,或者就此作罷,再也不提。


    而隋玉臉色絲毫未變,如坐高椅的王,有著睥睨天下的氣勢。


    她靜靜的,等著這些人把話說完了,把想罵的,都罵完了。


    一陣喧鬧過後,眾人見薑不渝始終沒有對話,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這時,一道響亮聲音響起:“薑不渝,你還不是霍家的少奶奶,別太把自己當迴事!”


    隋玉幽冷的眼看向了那個女人,她唇畔勾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笑,再全場掃視了一眼:“都說完了?”


    “說完了,那就讓喬管家來說兩句。”她往後瞥了一眼,喬忠被她點名,往前走了兩步。


    他正對著所有人,蒼老低沉的聲音響起:“薑小姐的決定,就是霍家做的決定。”


    “喬管家!”叫得最兇的幾個女人慌了。


    “我們要見大少爺!”


    但,霍衍不會出現。


    穩坐在那高椅上的,隻有薑不渝。


    開除大半傭人,而且是在老宅工作多年的老工人,是老宅這些年來,最嚴重的一件事了。


    之前喬忠辭退員工,也隻是一個一個來,而且有霍衍的授意,而現在,是薑不渝直接出手。


    但正因為霍衍不在,眾人才真正的體會到薑不渝,是真的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是真的要做霍家少奶奶,而不再隻是客居的貴客。


    “你們自己做了什麽,難道還要我說嗎?”喬忠一聲厲喝,眼睛一瞪,把女人的聲音壓了下去,“霍家給你們工錢,你們為霍家工作,這是你們的職責。”


    “老宅,是你們工作的地方。薑小姐是貴客,也是未來的少奶奶,是這所宅子的半個主人,她就是支付你們工資的老板。但你們的老板被人陷害時,你們做的事情,是往老板腦袋上丟磚頭,幫著那行兇的人,試問,哪個老板還敢要你們?”


    所謂上下一心,而這些人與雇主家離心離德,要是再雇傭她們,豈不是往自己眼睛裏插刀子?


    隋玉笑了聲,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喬忠,她站了起來:“喬管家,說得不錯。”


    喬忠的瞳孔一瞬間微微收縮,在她站起來之後,靜靜的走到原來的位置。


    隋玉輕眉掃過眾人,道:“我不會同你們多說什麽。你們就要離開,發生在這宅子裏的事,也就到此為止,我沒必要同你們爭什麽對錯。”


    “我就最後送你們幾句話。無論何時,別頭腦發熱,被人當槍使。也別覺得自己資格老,就不把新領導當迴事。新領導,也是領導。”


    這句話,不論是在公司,還是私人宅子做工,都是一句警戒。有些人就是時間太久了,忘記自己的位置。


    隋玉微側頭,看了眼桌上擺著的箱子,解開箱蓋,裏麵是一隻隻信封,信封上寫了名字。


    她拿起最上麵的一隻信封,捏了捏厚度,道:“我辭退你們,這些辭退金是我個人所出。按照勞工法,你們在霍家工作多少年,我補償給你們多少。”


    “喬管家,你在這看著,把辭退金發放了。”


    說完,她款款離去。


    眾人看向那鞋盒大小的木箱,一隻隻壘起的信封裝滿了箱子,少說有一百萬。而比起那一百萬,那古樸的紅木梧桐雕花木箱看起來更加值錢。


    薑不渝隻是個二十歲的學生,一出手就是百萬!


    要知道,她在霍家也就三年時間,霍家給她的生活費沒有太多,她卻輕鬆把錢掏了,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們總在背地裏說薑不渝隻是仗著運氣好,有個好爺爺幫她鋪路,可如今細想,她們有這個本事,在短短時間裏賺那麽多錢嗎?


    是她們,沒有資格酸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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