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勾著唇角冷笑,道:“看出來了。”


    解語順著她的目光使勁看:“看出什麽了?”


    “那對汝窯龍鳳碗,是修複過的。”


    解語眼睛一震:“不可能!這是黃太太的生日禮物,怎麽敢……要是被識破,豈不是得罪了她?”


    雖說修複過的古玩價值也不低,可畢竟是修複過的,用作生日禮物的話,有些人是忌諱的。


    聽說,那黃太太與黃爺是再婚關係,對修複二字,應是忌諱的吧?


    她仔細看那對碗,遠距離的緣故,看不出什麽來。


    龍鳳碗在名媛貴婦的手上傳來傳去,仔細品鑒。那珍珠白的光澤,薄薄的坯胎,解語還是看得見的。


    如果是修複過了的,那些見多識廣的貴婦們拿在手裏那麽細致的看著,還能看不出什麽來?


    可,解語不相信別人,卻一定會相信浦隋玉。


    論鑒定,論修複,她是專家。


    “那對龍鳳碗,是鄭芮送出手的吧?”


    解語想到這裏,心裏都在顫抖。


    黃家是喜樂城最大的阻礙,霍衍與鄭芮是來安撫他的,要是送假貨,豈不是更加激化矛盾?


    解語不敢想象,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


    隋玉卻顯得隨意。她掃了一眼被人圍在中間的鄭芮,道:“因為那對碗,是我修複的。”


    那是真正出自“浦隋玉”的修複,絲毫看不出破綻,正因為是她做的,所以她能夠一眼就看出來。


    鄭芮送這對汝窯碗,一來是這碗的年代久遠,象征黃家夫妻婚姻長長久久,二來,龍鳳呈祥,寓意美滿。


    她有心送好東西,出手也大方,可惜,她挑錯了東西。


    解語看她反而氣定神閑,問道:“你打著什麽主意呢?”


    隋玉偏頭看她,神色嚴肅。她道:“如果,我說我可能還看出了些別的東西,你是不是要以為我是個妖精?”


    解語無情的戳破她:“你本來就不正常。”


    一個靈魂重生的人,能是正常人嗎?


    隋玉撇撇嘴,真不會配合。


    “說吧,你還看出什麽了?”


    隋玉目光盯著鄭芮,見她走出那些名媛太太們的包圍圈,像是要去洗手間,她將手裏的酒杯塞到解語手裏,道:“一會兒再同你說。”


    她拎著裙擺,追了出去。


    另一頭,霍衍與場上的大佬們說著話,但對薑不渝沒有放鬆警惕。


    他一直留意著她。


    按照他對薑不渝的了解,她千方百計混進宴會,不會隻是來跳一場舞的。


    他看著薑不渝跟隨鄭芮進了洗手間,眉心微微皺起。


    她上次自導自演,把自己摔那麽慘,就為了讓鄭芮吃個悶虧。那一次,他沒對她怎麽樣,可這是在別人的宴會上,她若不分輕重弄出事來……


    男人眸光一閃,找了個借口,跟了過去。


    洗手間內,鄭芮從格子間出來,淨手之後,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妝容,便見鏡子裏,另一張讓她厭惡至極的臉靠近了她。


    鄭芮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上次她吃了他的虧,怕她又陷害她。


    “薑不渝,你又想幹什麽?”


    在鄭芮的眼裏,薑不渝儼然成了陰險的小人,連與她虛與委蛇都不願意了。


    隋玉抱著手臂,一隻手輕輕點著臉頰腮肉。她淡淡笑笑,鬆開手,對於鄭芮的開門見山表示滿意。


    至少,她不再說些廢話來展示自己有多好了。


    隋玉道:“我來找你,當然是有事。”


    她掃了眼周圍,哪怕前麵有提供歇腳的軟凳,這裏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換個地方吧。”


    鄭芮冷冷看她:“我憑什麽要跟你走?”


    別人巴結她都來不及,薑不渝有什麽資格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隋玉抬手,輕掃了下額前劉海,淡淡笑道:“你當然可以不用跟我走。隻是這件事如果鬧大了,後果不是你處理得了的。”


    鄭芮皺著沒,狐疑的看她。


    她經曆過數次大風大浪,有什麽是她應付不來的?


    她反而更懷疑,薑不渝是來搞破壞的。她見不得她就要把項目做成,就跑來興風作浪。


    鄭芮抬了抬下巴,高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事,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不過我覺得,隻要你安安分分的,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她不想與這個小妖女共處一室,把話說完就往外走出去了。


    隋玉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慢條斯理的道:“如果你不聽的話,那我就隻能去找霍衍了。”


    “不過,就是不知道霍衍如果知曉,你會怎麽樣了……”


    鄭芮腳步一定,轉身看著在那笑著的女孩。


    她一頭烏黑的頭發披在肩頭,齊劉海襯得那張臉更小,那雙仿佛常年氤氳霧氣的黑眸便越發顯得陰沉。


    她定定的瞧著她,讓人脊梁骨冒寒氣。


    鄭芮不知道她發現了什麽,私心想這丫頭不過是想騙她,指不定又憋著什麽壞陷害她。她不願跟她走,又怕她真的拿捏到了她的什麽把柄。


    薑不渝這丫頭總是虛虛實實,讓人看不清她。


    隋玉見她驚疑不定,笑了下道:“鄭總向來果敢,是別人眼裏的女強人。怎麽,還能怕我這個小丫頭吃了你?”


    “還是……你心裏有不能說的秘密,心虛?”


    鄭芮臉色一板,嚴肅道:“我光明正大,有什麽可心虛的?倒是你,上次的事兒,我看在霍衍的麵子上不跟你計較。再惹我,我可不管你是什麽人!”


    “警告完了,能走了嗎?”隋玉不鹹不淡,對她的威脅嗤之以鼻。什麽看在霍衍的麵子上,不過是她丟不起那個臉罷了。


    她繞過鄭芮,走在前頭,不怕她不跟上來。


    走出洗手間外的屏風,隋玉的腳步一頓。


    她看到霍衍站在那裏。


    隋玉看霍衍的表情,便猜出他等候在這裏的意思。


    嗬,在他眼裏,她就是個不知輕重,嫉妒心重,得不到他就亂折騰的頑劣姑娘?


    隋玉彎起唇角自嘲的笑了下,道:“霍總,在你眼裏,我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嗎?”


    “你放心,等我與她談完話,你會感謝我的。”


    說完,她偏頭看向身後的鄭芮。


    鄭芮的目光正落在霍衍的臉上,眼神中有無奈,仿佛她正在遷就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姑娘。


    但隋玉的警告在前,鄭芮盡管擔心那丫頭又陷害她,卻不敢拉著霍衍一起去。


    隋玉在他們兩人的對視中,冷冷出聲道:“霍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起。反正我沒什麽不能對人說的。”


    這話說的,不就是暗指鄭芮不夠光明磊落嗎?


    鄭芮鼻子都快氣歪了。


    一個睜眼就敢陷害別人的人,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別人,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都這麽能惡心人?


    卻聽霍衍嗤笑一聲,他道:“你真的沒什麽不能對人說的?”


    他拿薑不渝的話堵她的嘴。她遮遮掩掩,還叫沒有不能對人說的?


    隋玉的臉色變了下,手指微微捏緊。她沒再說話,徑直往前走去。


    鄭芮以為霍衍站在她這邊了,心中如開了花,她對霍衍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道:“我去看看她,應該沒什麽的。”


    宴會廳有休息室,隋玉等著鄭芮進來,就把門關上了。


    她開門見山,道:“你送給黃太太的那對龍鳳碗,碗底是宋代汝窯的,相信你購買這對碗時,對方也是這麽對你介紹的吧?”


    鄭芮抿上嘴唇盯著她,她一句話也沒說,走到沙發邊上坐了下來。


    她決定,不管薑不渝說什麽,她都不迴應。


    隋玉也不在意她什麽態度。她道:“鑒定一件瓷器,碗底是重要的鑒別部位。你在上流社會行走,霍衍又喜歡古玩瓷器,你為他學一點兒皮毛,也沒什麽。”


    “不過,我現在要跟你說的是,那龍鳳蓮葉碗,碗底宋代,碗身明代,尤其是那對龍鳳花紋,是清順治年的。”


    鄭芮眸光猛地一震,沉不住氣了。“不可能!”她謔的站了起來。


    誰能想到,那麽精美的瓷碗,竟然是拚接出來的?


    隋玉笑笑:“這對龍鳳碗,最早在拈葉齋,後被一位譚姓買家帶走。你應該是從他那裏得到的吧?”


    鄭芮的臉色沉了下去。


    她知道薑不渝在古玩修複上有幾把刷子,可她不知道,薑不渝竟然連她在誰手上買來的都知道。


    她看中這對碗,花了高價才收入囊中。


    隋玉觀她臉色,繼續說道:“鄭總,你還算運氣好,知道這對碗真相的人不多,臉就別拉那麽長了。”


    隋玉有點慶幸,那個姓譚的古玩家沒有把那對碗幾經轉手,她一說他的姓,鄭芮便慌了。若他轉手了別人,鄭芮就沒這麽容易嚇住了。


    畢竟,隋玉不太想搬出“浦隋玉”這三個字。


    鄭芮是個精明的女人,她更防著她。


    鄭芮臉色難看,她看了眼隋玉,咬著牙道:“那你就應該裝不知道!你知道,如果被黃太太知道,霍衍會有什麽大麻煩嗎!”


    “為了鬥敗我,不惜把霍衍拖入險境,你就是這麽報答霍家對你的恩情的!”


    隋玉扯了個諷刺的笑,好一頂黑壓壓的大鍋。


    她道:“鄭總,闖禍的人是你,我是來給你擦屁股的,你好意思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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