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入梅後,難得停了一天雨,隻是天空陰沉沉,隨時要哭給人看。


    連著陰雨綿綿,福利樓推出了祛濕茶跟艾草餅,樓上樓下都是前來吃這茶點的,潮濕的空氣裏彌漫著艾草香。


    隋玉抿了口茶,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瞧著解語老樣子,與客人插科打諢,摸人家的手骨,捏人家的臉,裝模作樣。


    “……下巴是聚福的,你這臉如果削骨,就破壞了這福氣,得不償失啊。”


    隋玉聽得斷斷續續,思緒飄遠。


    薑大豐被她趕走之後,就沒再敢找過來。但隋玉沒就此作罷,她請了個整容醫生,找到薑小豪本人,對著他的臉做了一番評估,跟他說要切開下巴,把下頷骨磨尖,又說要割開他的鼻子墊高山根,眼角也要開,等於是動了個換頭手術。


    字麵上說不夠威懾力,整容醫生把做手術的視頻給薑小豪看。十幾歲的孩子要說打架什麽的不怕,但血淋淋的看那些東西,嚇得要死,尤其聽說整容還有可能失敗,當場把那經紀人的聯係方式都刪除了。


    隋玉心知,隻有薑小豪徹底消停了,薑氏夫婦才會徹底消停。不然,等他們緩過勁來,隻要有人在背後鼓動,他們就還能作妖。


    隻是,薑小豪好好的在學校讀書,走在路上都沒有人多看一眼的普通臉,不可能被星探看中,那娛樂公司的經紀人,怎麽會找上他的?


    除非……那經紀人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故意去找薑小豪,從而弄出這番動靜來的。


    對方的直接目標是薑不渝,最終目的是想讓霍家厭棄薑家,從而厭棄薑不渝……


    這就有意思了,早不來晚不來,看著她與霍衍關係漸好就使絆子來了?


    隻是,這個人的消息還不夠靈通,不知道她正與霍衍冷戰中……當然,也有可能消息是靈通的,在冷戰的基礎上再來加一把火罷了。


    “想什麽呢,想得這麽殺氣騰騰?”


    解語拍了下隋玉的肩膀,在她的對麵坐下。


    隋玉看了她一眼,把急迴南城的事兒說了一遍,解語拆開一個艾草餅,道:“橫豎就是看你不順眼的人唄。”


    她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想做霍太太,這些都是小風浪,都不過是小角色,你以後遇到的可要多著呢。”


    隋玉望著她不說話,解語道:“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隋玉:“你好像很有經驗?”


    解語扯了下唇角,一口餅在嘴裏細嚼慢咽,她轉而道:“跑過來找我,為了那合同?”


    隋玉搖了搖頭,臉色嚴肅。她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的原身,最近有了身體反應。我想我很快就能迴去了。”


    “但是,如果薑不渝扣著我的靈魂不放……你看看我在薑不渝身上的能量體,還是很強嗎?”


    按照解語的說法,薑不渝鎖住了屬於浦隋玉的能量,讓她成為了薑不渝。而這個能量的強弱,解語的那雙異眼是能看出來的。


    解語仔細看了看隋玉,隋玉被她瞧得緊張:“怎麽樣?”


    解語道:“我隻能說,你的能量還是被她的身體鎖著。薑不渝身體的意誌力強於你的能量。我跟你說過,薑不渝有心願未完成。”


    她頓了頓,想到了什麽,道:“你是不是,已經在著手準備,為薑不渝掃清後路,就差最後一步,助她成為霍太太了?”


    隋玉以雷霆手段,火速把老薑家的曆史問題給解決了,她又以薑不渝的名義,給她存了些錢,還幫她搭上了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的人脈。以後她迴到原身,薑不渝靠著她留下的那些資產,也能過得很好。


    所以最後隻差霍衍那一關了。


    隋玉抿著嘴唇,她跟霍衍,按說是談起了小戀愛的,她能夠感覺到,霍衍對她是改觀了,對她有點感覺了的。


    隻是北城拍賣會上的那一幕,又讓她不確定了……


    至今,他們都沒有通過一個電話。


    隋玉沉默了會兒,捏著小勺胡亂的搗著麵前的一碗甜酒釀,她道:“隻要完成了這個心願,我就能醒了……”


    她這麽說,等於承認自己在做最後的準備。解語看了她一眼,見她有點失魂落魄,問道:“是不是有點兒舍不得?”


    隋玉驚得像是腦袋裏打了個霹靂:“我幹嘛要舍不得他?”


    她的聲音略大,周圍的人看了過來,隋玉低頭喝了一大口的酒釀圓子,甜膩的湯膩得她喉嚨不舒服,又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潤喉。


    喝完了水,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兀自發呆。


    她想盡快迴到自己的身體裏去,就要先服軟,對他說幾句好話,撒撒嬌,結束這場冷戰,然後讓兩人的感情趕緊恢複到熱乎的狀態,最好能讓他來個當場求婚。


    她現在應該坐上去北城的飛機,迴到他的身邊去,告訴他,她的娘家人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不會成為霍家的羞恥……


    可現在,她隻是坐在這福臨樓,喝茶,吃點心,混日子。


    她的這個狀態,根本不是急於迴去的樣子……


    隋玉一想到這,又趕緊給自己找借口。她隻是覺得不能慣著男人,不能讓他們覺得,女人隻能圍著男人轉。霍衍那種人,本就是天之驕子,薑不渝那麽愛他,以後結婚,還不給他壓得死死的?


    隋玉腦中兩邊來迴拉扯時,又無意識的喝了一口水,察覺嘴裏的味道不對,皺了皺眉,一口吐了出來。


    解語似笑非笑,瞧著她一個人的慌亂。


    旁觀者清。浦隋玉跟一個男人親密相處幾個月,哪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浦隋玉一抬頭,看到在那嗑瓜子笑的女人,皺了下眉毛,剛要開口說話,身後的男人轉過身來,對著她道:“薑不渝,你舍不得誰呢?”


    顯然,他等不到那後半句話,沉不住氣了。


    隋玉瞧著那張輪廓分明,濃眉挺鼻的男人,愣了愣:“歐陽騰,你在這兒幹嘛?”


    她好久不見他,還以為他在旭塘鎮那地方瞎忙活,搞得焦頭爛額呢,卻見他臉色紅潤,好像比之前看到的略胖了些。


    所以,歐陽騰是得到了霍衍的消息,來攻克解語這位股東的?


    歐陽騰站了起來,看了眼解語,道:“這位置我能坐?”


    解語聳了下肩膀,這個花花公子天天來報到,她已經見怪不怪。


    歐陽騰得到允許,立即在解語的身側位置坐下了。隋玉瞧著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眯了眯眼睛,不確定的問道:“把你追得逃去北城的花花公子,就是他?”


    解語撐著一側臉頰,漫不經心問:“你們認識?”


    隋玉立即用“你也有落在我手裏這一天”的眼神看著歐陽騰。在他的嘴裏,就沒說過她的好話,每次看到她與霍衍站在一起,總要挑撥幾句,說些棒打鴛鴦的話。


    現在,他追求的女神是解語,她的好朋友,還能給他好臉色看?


    隋玉衝著歐陽騰笑得陰險,她道:“歐陽先生,一段時間不見,你好像圓潤了。”


    男人也忌諱被人說胖,尤其追求的女人就在身邊。但歐陽騰顯然不是泛泛之輩,他道:“福臨樓的糕點好吃,吃多了有福氣。”


    說著,為了證明似的,他拿了一顆藕荷糕吃了一口,那吃相,找明星拍代言廣告也不過如此養眼。


    隋玉瞅了一眼解語,忽然明白,這些日子,她不再說花花公子煩人之類的話了。


    有這麽個長相帥氣,舉止高雅的男人鎮樓,還怕生意不好嗎?


    歐陽騰不知道兩個女人眉來眼去在溝通什麽,隻轉頭看向解語,道:“你怎麽跟薑不渝做朋友了?”


    這女的看著就出身不凡,怎麽會跟漁家女做成朋友,看起來交情還很好。


    解語噙著笑看他,說道:“跟你一樣,長得好看。”


    “嗯,這話聽起來還不錯。”歐陽騰明知是假話,但聽著順耳,也就不計較了。他沒有忘記隋玉的那句話,又追問起來:“你剛才說舍不得誰?”


    “霍衍還沒迴南城呢,你就跑了迴來,這是舍不得那個小男生?”


    歐陽騰可是親眼見過,在旭塘鎮上,有個男生背著薑不渝迴酒店,兩人親密的很呐!


    歐陽騰想起舊事,眯起眼睛,一副替好友審問的咄咄逼人表情。


    隋玉沒想歐陽騰還能有這個聯想能力,為他歎服。就這水平,還自詡情聖。


    她也不辯解,一本正經的道:“叔叔,你多久沒上學了?我還是個學生,還能一直請病假留在北城?”


    歐陽騰一愣,都忘記這茬了。都怪薑不渝表現的太成熟了,都不像是個學生。但他不喜歡“叔叔”這個名詞,尤其是在解語麵前,她這麽一喊,他豈不是大了她們一個輩分,還怎麽談戀愛?


    他強調道:“喂,丫頭,我隻比你大九歲!”


    隋玉想到霍衍,他那時一臉嚴肅,說“我比你大了九歲”,那語氣與這個幼稚的男人可不一樣。


    哎,怎麽又想到那個男人。


    隋玉揉了揉額角,轉頭看了眼外麵街道。


    天色陰沉,陽光怎麽也無法穿透那厚厚的雲層,投下一絲半縷的陽光,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隋玉歎了一聲,抬眸看向歐陽騰:“你有多久沒聯係霍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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