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之後又坐了會兒,聽樓下傳來她聽不大清的細聲浪語,滋滋嘖嘖的聲音,再往下一看,頓時麵紅耳赤地縮迴了腦袋。


    這對狗,男女,難怪要找這沒人地方說話。


    隋玉腦中還留著剛才那一眼看到的畫麵。


    脫衣服,以及強力膠似的難舍難分。


    下麵,應該不會再聽到什麽有用的話了。


    隋玉做了判斷,打算起身撤退。


    正在這時,安全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一半在外麵的走廊,一半跨入了安全樓梯間。他一隻手握在門把上,嘴上叼著煙,另一隻手拿著打火機,保持著低頭打煙的姿勢。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下。


    隋玉一緊張,本能的往樓下一看,下麵的人應該是聽到了上麵的推門聲,慌張往身上套衣服。


    也就這一秒鍾的功夫,男人走進來,往樓下探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對男女衣衫不整的跑出去。


    男人轉頭看向隋玉,眼神怪異。


    來這種高級私立醫院的,非富即貴。剛才那對跑出去的男女說不定就是什麽名人。


    他問:“狗仔隊的?”


    隋玉有種被人看成偷窺狂的羞恥,很想迅速逃離現場。


    她這輩子……哦,不是,應該說她的上輩子,還從來沒這麽羞囧過。偷看別人的激,情戲,還被人撞上的,也就這麽一迴。


    好在她是見過風浪的。


    她隻是紅著臉,淡定道:“來丟垃圾的。”


    說著,輕咳了一聲,側身從男人的身邊走出去。


    身後,男人打趣的聲音傳來:“小妹妹,好奇心太旺盛可不好。”


    隋玉想起來自己頂著薑不渝的這張臉,埋頭,步子走得飛快。


    經過電梯時,正好電梯門打開,隋玉想也不想的就進去了。卻沒想到,這部電梯是往樓上去的。她也不著急,跟著電梯裏的人往上去。


    正好可以冷靜一下。


    她是個不太會為不相幹的人多費心思的人。剛才的羞囧很快就過去,她後背靠著鋼板,慢慢梳理今天聽到的信息。


    劉董帶了江湖術士來醫院給她招魂……


    她在霍氏的會議上,突然無力……


    這兩者之間有沒有聯係?


    可是,解語又告訴過她,招魂是不可能的。


    隋玉突然覺得解語古怪。她跟她說,像她這種情況,億萬分之一,可她那雙異眼是幹嘛的?


    怎麽就一眼認出了她不是薑不渝?


    解語有沒有騙她?


    電梯在緩速上升時,停停開開,隨著那扇門的開開合合,光影時明時暗,隋玉站在最裏麵,誰也沒留意這個小姑娘,隋玉也沒留意什麽時候電梯已經往下走,什麽時候電梯裏隻剩下她一個人。


    又一次的停頓,進來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兩人打一照麵,隋玉看到男人的眼總覺得他在笑話她。


    她尷尬又鬱悶的低頭摸了下鼻子,男人則是神色如常的伸手按鍵,然後雙手抄進白大褂口袋。


    空氣裏安靜的很,靜得能聽到電梯運行時的嗡嗡聲。隋玉側了側身體,心裏默念趕緊下去吧,尷尬死了。


    等電梯在一樓停下,她逃似的趕緊走了。


    她以為,這件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這麽過去了,這擦肩而過的人,以後也不會再見麵,卻不想,就是這短短幾秒的偶遇,被人抓住了把柄,被人“脅迫”了。


    此時,她隻是覺得,此生都不會再見麵,見了麵也未必會記得那個醫生,第二天這事就忘到腦後了。


    第二天晚上七點五十的時候,隋玉到了“煥瑟”餐廳。


    這是一家中餐廳,布置偏時尚,但是消費不貴。隋玉昨天在預約餐廳的時候,就是按照一個稍微有錢學生的定位來的。


    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盞小台燈,燈罩用紙做的,彎成一個漏鬥形狀,尖的一頭裹住燈柱,上麵裹住燈泡,整體看來,是一朵海芋花燈。


    隋玉按了按燈座上的按鈕,燈光從橘色變成白色,再一按,紅色。燈罩將光攏在裏麵,幽幽的,挺有情調。


    難怪叫“煥瑟”。


    隋玉玩了會兒燈,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她有點後悔約的太晚,這會兒餓得肚子咕咕叫。


    好在連舟很快也到了。


    “等很久了?”他見女孩抱著茶杯小口小口玩兒似的抿著喝,將外套隨手搭在一邊,拎開椅子坐下。


    隋玉將茶杯放下,搖了搖頭道:“沒有,我也是剛到的。”


    她將餐單遞給他:“喜歡吃什麽隨便點,我喜歡吃的已經點了。”


    連舟看了她一眼,垂眸看上麵的菜,隋玉托著下巴轉頭隨意張望,另一隻手輕輕的點著桌麵。


    連舟在餐單上勾畫了幾道菜,遞給了服務員。


    隋玉看了看他,心裏生出些感慨。


    他們很長時間,沒坐在一起吃飯了。


    她苦笑著翹了下唇角,捏起筷子吃了口送上來的開胃小菜。


    這是道醃蘿卜,酸酸甜甜,微微辣,不過,沒有尚海閣的好吃。


    她道:“尚海閣別的菜不行,就這家的醃蘿卜,全城有名。算是靠一道小菜拯救了整個飯店的異類。”


    連舟看了看她:“薑小姐不是第一次來北城嗎?你吃過尚海閣的菜?”


    隋玉一怔,一時放鬆就說溜嘴了。她笑笑道:“是閑聊的時候,跟師父聊起北城的好吃的餐館。師父就跟我說了一些,我就說,以後有機會來北城,都要吃一遍。”


    連舟笑了下:“她是個喜歡吃的,北城大街小巷,胡同裏的小餐館她都吃過。”


    隋玉抿唇淡笑,想起那會兒,情緒一差,她就到處找好吃的餐館消火。連舟摸透了她的吃貨屬性,還知道她若是喜歡了某一口吃的,就會一直盯著吃,頓頓吃一直到吃膩。


    一時兩人都無話。


    菜上來了以後,也是各自吃,沒什麽話聊。


    隋玉不敢再隨意開口,怕不小心又說了什麽。連舟則是想到了此時的“浦隋玉”什麽也不能吃,心裏不舒服。


    吃飯過半,隋玉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見是顧蘊。


    她微微一愣,淑女大小姐還來這種平價餐廳吃飯啊?


    不過她沒想過去打招唿,看過之後就收迴目光了。服務員新端上來一道爆炒牛蛙,她夾了一條腿啃得歡喜,脆骨咬得咯吱咯吱的。


    連舟察覺她異樣,順著她的視線往那一看,眉毛微蹙了下。


    隋玉看他的表情,問道:“你認識她?”


    連舟喝了口水,淡漠道:“是顧家的。”


    隋玉點點頭,捏著筷子瞄準下一道菜,他抬眸看她:“她跟霍家有點關係。”


    提醒她,他們兩個男女坐在一桌吃飯,可能會被某些人說起閑話。


    隋玉還是覺得剛才那一道醋溜魚片更好吃點兒,她一筷子下去,道:“她愛說什麽就說唄。”


    連舟聽出了什麽,微微挑眉:“跟霍總鬧矛盾了?”


    隋玉掃了他一眼,忽然有種身份對調的感覺。


    以前,她是連舟的紅顏知己。他跟別的女孩子談戀愛,跟她一起吃飯時,聽他語氣不對勁,她就會說“跟xxx鬧矛盾了”?


    沒想到,有一天連舟也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來。


    她拿起旁邊一直沒打開的啤酒,用筷子插入拉環,一撬,噗一聲,泡沫跟著氣體跑了出來,她湊上去,把湧出來的泡沫吸了皺皺眉。


    在南城習慣了糯米酒,這嘴都養刁了。


    她道:“連先生,我聽秦爺爺說,你有一家古玩店。能否請你幫個忙?”


    連舟:“想在我的店裏賣東西?”


    其實,秦盛文從未在隋玉麵前說過連舟是做什麽的,隻是隋玉借了老爺子的名義,在他麵前提一下。


    連舟做投資,但他的資金,是從古玩店慢慢積累起來的。隋玉以前就把修複的古玩拜托他出手,她自己也做投資,身家豐厚。隻是她出事之後,自己的金庫不能動了,得以薑不渝的名義另起爐灶。


    將來薑不渝若是醒了,她也迴歸原處了,那筆錢留給薑不渝,就當她的嫁妝吧。


    隋玉心想著:有“浦隋玉”這個關係在,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她點點頭:“嗯。”


    她的表情略表現落寞,道:“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就應該自食其力,你說對不對?”


    這話聽起來再正常不過,但結合她的表情、語氣,會給人另一種意思:在霍家終究是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生活。哪天霍家不想養著她了,她就是被人趕出門的小狗。


    連舟又何嚐不明白,但是他卻沒有開口。


    隋玉見他不說話,又笑了笑,故作輕鬆的道:“等有了更多的錢,我請你上大飯店吃,請你吃頓好的。”


    “抱歉,這個我還不能答應你。”


    隋玉愣了下,笑容僵在臉上,十拿九穩的事,怎麽給拒絕了?


    她聽得“還”這個字,就是目前不能答應的意思。


    “連先生,為何?”


    “你的修複技藝雖然出自‘隋玉’,但修複水平與她相比,還是有些距離。我的古玩店,隻出售她一個人的修複品。如果遇上門道高深的,看出其中細微差別,不光是砸了我的招牌,也砸了‘隋玉’的招牌。你說,是不是?”


    隋玉嘴裏含著一口啤酒,垂著眼皮,盯著麵前的幾隻菜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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