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隋玉看了眼霍衍,輕抿了下嘴唇道:“明天沒課,我想留下。”


    唐天澤眼裏的失望一閃而過,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但吃東西明顯心不在焉的。


    晚飯快結束時,宋以琛辦完事情迴來了,霍衍吩咐他把唐天澤送迴市區。唐天澤婉拒時,被霍衍一個眼神打住。


    隋玉送他離開時,兩人站在酒店屋簷下說話。


    雨又落了下來,被風斜著打進來,唐天澤拉著她往裏麵退了兩步,免得被雨淋濕。


    他道:“薑不渝,人在屋簷下,很不自在吧?”


    隋玉正仰頭看著燈光裏的雨絲,沒聽清他說什麽:“啊?”


    宋以琛拿了雨傘出來,唐天澤搖了搖頭:“沒什麽。那我就先迴去了,你注意腳傷,別受風,迴去吧。”


    隋玉點點頭,目送男孩進了車內,淡淡笑了下。


    這孩子心思細膩,看著冷冷的,但是個溫暖的人。


    她一轉身,正對上霍衍與歐陽騰兩人。歐陽騰的手抄在口袋裏,似笑非笑的道:“舍不得呐?”


    隋玉想翻白眼,但在霍衍麵前還是克製住了。不過唐天澤一走,她就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她看著霍衍,一本正經道:“霍衍,我懷疑你的朋友在針對我,他對你是不是有意思?”


    “我……對他?我!”歐陽騰沒料到這丫頭百無禁忌,連這話都隨便說,指了指霍衍,再指了指自己,天下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對男人感興趣。


    本公子純鋼鐵的直男。


    隋玉懟他:“那你幹嘛一直在霍衍麵前詆毀我?你有女性朋友,霍衍也有女性朋友。鄭小姐,顧小姐跟住在這裏大半個月,我說什麽了嗎?你又憑什麽雙標,對別人吹歪風?”


    她說完,再看了眼霍衍,揚起下巴往電梯那邊走。


    有些話,還是說明白點兒好,省得他沒完沒了的做小人。


    她跟霍衍才剛剛培養起來的感情尚且脆弱,比起他們那麽多年的朋友關係,肯定禁不起風吹雨打,她先占領道德高峰,讓別人無風可吹。


    歐陽騰氣得捶腦門,指著隋玉的背影:“看看她被你慣的!”


    霍衍微揚了下眉毛,他什麽時候慣她了?


    歐陽騰見他掉進了薑不渝的陷阱尤不自覺,氣道:“你要是不理她,她敢這麽多廢話?”


    霍衍眼皮微垂,似乎在考慮他的話,他道:“歐陽,你若是跟她一樣,能夠提些有建議的,我倒是不介意也聽聽你的‘廢話’。”


    “另外,我跟薑不渝的婚約還在,尚且是一對。但我怎麽覺得,你是見不得別人好,淨想著怎麽拆別人呢?”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道:“要是還想著她,就收收心,放下麵子,去找她。”


    霍衍的眼深邃,像是穿透歐陽騰的眼,看進他心裏最深處的秘密。


    歐陽騰的唿吸微微一窒,倉促別開眼睛:“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是好心,希望你別在不合適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你要是覺得跟小姑娘談戀愛不錯,那就迴去陪她唄,返老迴春也不錯。”


    他隻狼狽了那麽幾秒,轉眼就笑得沒皮沒臉,將自己掩飾成一個不羈浪子,誰也不能看透他層層疊疊的心鎖。


    他擺擺手,雙手抄進口袋裏,搖晃著身體走進雨幕,出去找樂子。


    ……


    夜闌會所還是那樣的奢靡,燈光在春雨中都好像多了些別樣的味道,多情卻不浪漫。


    歐陽騰站在門口,腦中恍惚浮起那個短發女孩神神秘秘的話,他搖了搖頭,好端端的,信那邪幹嘛。


    他揣著兜走進去,裏麵的音浪撲麵而來,每個音符都在刺激他的腦神經興奮起來。


    他張開手臂,隨著節奏搖擺身子,走到吧台那邊點了杯雞尾酒,坐在吧凳上,眼睛瞧著舞池裏,哪個漂亮妹妹是可以約的。


    上次那個神秘的短發女孩有意思,可惜沒泡上。


    “歐陽公子,好些天沒看到你,上哪兒去玩了啊?”一個穿緊身裙的女人搭上來,嬌滴滴的衝他搭訕。


    不知是不是最近一直在鄉下,對著純樸小地方的人,審美發生了變化;還是被那薑不渝氣到,心情太過惡劣,歐陽騰對這麵前這張濃麗妝容的女人隻覺得辣眼睛。


    他單手托著下巴,微眯起眼瞧著那張調色盤,慢條斯理的道:“你知不知道,你這臉很醜,有沒有想過去整容?”


    任何一個女人被這麽說,都會氣得甩頭而去。美女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神經病”,揚長而去,找別的樂子了。


    歐陽騰得了惡趣味,聳了下肩膀,拿起雞尾酒抿了一口,舌尖抵著上顎,品嚐那酒的餘韻。


    衝入耳內的是熱情的音樂,滿眼也都是年輕的女孩們,可不知怎麽的,就沒了興致,心裏針眼那麽大那個窟窿好像變大了,一點一點的將他的快樂吞噬,讓他變得空虛。


    歐陽騰換了伏爾加,用濃烈的酒精來刺激神經,然而眼前浮現的,隻是那雙極度失望的眼,還有最後那道決然離開的黑色背影。


    他趴在桌上,喃喃唱起了與會所完全不同的歌,最後是無聲的“迴、迴來……”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落下,落在手背上時已經涼卻,這似乎驚著了他。他猛然坐起,抬手撫了一把眼角的濕潤咒罵:“媽,的,要是被人看到,還不笑死!”


    再一口酒下喉,眼角卻好像更濕了。


    一定是這酒太辛辣了,刺激的。


    “喲,小哥哥,在這哭呢?”解語進來時,就看到這男的在這抹淚,她覺得好笑,“沙子進眼睛了?”


    歐陽騰冷冷掃了眼女人,雖然之前對她有興趣,但她跟那私生子有交情。


    “怎麽,又來玩兒啊?”他點了杯果酒請她,“小姐姐少出來玩,當心被騙財還騙命。”


    解語以為男人說的“騙命”是指失,身,現在很多年輕女孩在這種地方認識男人,生了情,失了身,等被拋棄的時候,便想不開的連命也不要了。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但現在,她拎著酒杯輕晃,身體微微往前,笑著調情:“怎麽個騙法?”


    歐陽騰瞧著女人那刻意裝出來的好奇模樣兒,咧開嘴唇笑,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女人抹了唇膏,一口吻上去,全是油脂粘膩的味道,跟記憶裏那股清甜完全不同,歐陽騰隻吻了一秒就鬆開了。


    他心裏更鬱悶了。


    他覺得他大概是病了,不然都已經過了那麽久,早就該忘記的人,怎麽最近頻頻想起,還越來越清晰?


    這不符合記憶規律。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懶洋洋的坐著失神。


    解語抹了下嘴唇,沒有因為被強吻而惱羞成怒,她笑道:“這就是騙命啊?”


    她的指尖在酒杯上打圈:“還是小哥哥用這種手段,騙了別人的命?”


    她扭頭看他,眼神慵懶,看著男人些微頹廢的模樣,她的眼眸忽然也變得失神起來。


    她轉頭看向前方。


    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對一個人五迷三道,差點丟了命?


    那腰間上的疤痕已經掉了痂,卻在隱隱作痛。


    有些事情不能想,有些人不值得放在記憶裏。


    她已經往前走,自以為灑脫的擺脫了過去。可現在看見這個男人,又傷感了起來。


    解語不知道這個男人有著怎樣的過去,但看他現在的模樣,應該是想著那個人。


    那麽齊臻呢,他是否有過良心發現?還是覺得終於擺脫她,可以從此甜甜蜜蜜了?


    解語覺得自己有點兒鑽牛角尖了,明明說要放下,可還是氣不過那失去的十年。


    她都這個年紀了,怎麽還這麽年輕氣盛啊。


    她喝了口酒,她在他身上耗費的,豈止是十年,人又有多少個十年?


    “小哥哥,再請我喝杯酒吧?”她托著下巴,對那男人笑,眼底隱隱有淚光。


    歐陽騰瞧著女人那雙嫵媚的丹鳳眼,水光在閃爍,笑著,卻更讓人心疼。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他對著酒保要了兩杯酒,舉起其中一杯對著解語示意:“想喝多少,管夠,小哥哥有錢。”


    ……


    旭塘鎮的酒店房間,就顯得安靜多了。


    浦隋玉的書放在大提琴的隔層袋裏,她迴了房間就攤開書寫作業,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霍衍上了樓,見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看書,也不打攪她,坐在沙發裏看資料。


    房間裏安靜無聲許久,隻有沙沙的寫字聲。


    霍衍抬頭時,她的坐姿都沒怎麽變過。


    她寫作業,跟修複花瓶時一樣,專注度很高。


    他以為她隻是做做樣子,討他歡心。


    按說,一個人專注學習時,她的成績是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怎麽就每年都在及格邊緣徘徊?


    也許真是她花了太多心思去學古玩修複,才耽誤了課業。


    霍衍支著下巴,渾然不知盯了她多久,等迴過神來時,他索性站了起來,走到她旁邊,看她寫什麽作業。


    這一看,卻發現了東西。


    “這作業,不是你的。”霍衍抽起隋玉麵前的書,拿起來翻了翻,上麵的字跡不像是女孩子的,翻到封麵一看,唐天澤三個字龍飛鳳舞。


    臉色又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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