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欣眼中的小懲罰,其實也是很難熬的。


    每天從早自習站到第八節下課,光罰站還不夠,得拿著筆拿著本,把本放牆上寫檢查。


    此後兩周,陳濤就在站崗,抄班規,寫檢查的日子裏度過。


    劉欣欣再沒給過他好臉子,但也沒提罰款一千的事。


    張強沒事還過來刺他兩句。


    “你給我站直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你看你那字寫的!跟狗爬的似的!”


    “你小學怎麽畢業的啊?嗯?你們村是不是連初中都沒有啊?”


    陳濤壓根就不搭理他,在心裏也把他罵了個遍。


    最高興的要屬王子昂。


    王子昂本來看陳濤就來氣,現在他被停課罰站,座位空了,他光明正大的坐在他的桌上跟柳絮兒和趙琪聊天,氣的李響在寢室裏直罵人。


    不過李響也隻敢在寢室裏罵兩句。


    王子昂找的那個徐猛是相當的猛,計算機係裏幾次衝突都和他有關,要麽是他挑起來的,要麽是有人找到他頭上,他把事平了,這種人物李響可惹不起。


    時間在平淡中過去,終於到了“奧數班選拔賽”的日子。


    下午剛下第一節課。


    教室門打開,柳絮兒第一個出來,小姑娘有些緊張,有些不安,急匆匆的跑向樓梯,王子昂跟著出來了,很不屑的掃了陳濤一眼,吹著口哨走了。


    陳濤現在沒心情搭理他,今天可是他密謀已久的大日子!


    收拾好筆和本正要走時,劉欣欣和張強從樓道裏出現了。


    劉欣欣沉著臉,“你上哪去?檢查呢?寫完了嗎?”


    一個月了,陳濤這一萬字的檢查還沒通過呢。


    “劉老師,我得去參加奧數競賽選拔啊,我提前報了名的啊!”


    “不許去!”劉欣欣眼睛一翻,“就你?能考上奧數班?嗬嗬。”


    “那可說不準,萬一呢。再說,考不上還不許我學了啊?”


    “少嬉皮笑臉的!”張強瞪眼道,“高考都不及格,你還奧數呢你!給我老實兒站著,檢查不寫完哪也不許去!”


    “奧賽班我是提前報了名的!你憑啥不讓我去啊?”陳濤也有點急了,他謀劃了一個多月就等今天呢。


    “就憑我是你班主任!是你的輔導員!你要有意見跟學校反映!我還告訴你陳濤,別讓我在小禮堂碰見你,碰見了我馬上開了你!”說著,劉欣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嘴角一動仿佛在說,“臭不要臉!”


    陳濤撇了撇嘴,心說:“你不讓我去我也得去!陽壽隻有五天了,不去我哪賺威嚴啊?還開除我?我不去,閻王爺先把我開了,輪得著你嗎?”


    現在的陳濤,什麽班主任,主任,校規,校紀,全他*媽一邊去。


    現在就一件事——曹安民!


    就一個目的——威嚴!


    謀劃了這麽久,賺是肯定能賺,孔二狗那次賺了五千多,這次怎麽也得比孔二狗多吧?


    如果賺到一萬,三個多月不用愁了!


    可是能賺到那麽多嗎?


    陳濤心裏忐忑又激動!


    看著劉欣欣走遠,他偷偷的溜下樓去。


    ……


    ……


    文化禮堂二號教室,俗稱“小禮堂”,是一個能容納二百多學生的階梯教室。


    這會兒一百多名學生已經就坐,他們大多是衝著“曹安民”的金字招牌來的,有大一的,也有大二和大三的。除了這一百多名學生,大校長徐博達,計算機係李主任,以及數學教研室的教師也都來了。


    可見學校領*導十分重視,雖然大多數的數學教師私底下抱怨,讓他們來聽曹安民講課並沒什麽卵用。


    深紅色的絨布窗簾將秋天的陽光擋在了窗外,二十組led燈全部開啟,氣氛顯得有一絲沉悶,有一絲緊張。


    上課鈴聲響起。


    五十多歲的曹安民走上講台,他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穿著正式的深藍色西裝。


    所有同學像練習已久終於要上戰場的士兵那樣,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有的緊張的攥著圓珠筆,


    有的帶著幾分興奮和激動。


    望著這些學生,曹安民淡淡微笑,他接過助教遞來的話筒,說道,“來了很多同學啊……好,我先向大家介紹本次選拔賽的評分規則,不用拿筆記,很簡單。”


    “一共有二十道題,十道選擇十道填空,不含複雜計算。采用搶答製。我們根據同學們的速度和解題思路來評分,所以有可能你最終的答案是錯的,但不要緊,我主要考察你的解題思路,這些題有的有三四種解法,隻要別的同學沒說過,隻要你提出一種解法就可以得分。每道題過後我會把思路簡單說一下。所以即使一道題不會的同學也不要著急離開,聽一聽老師的思路,有助於啟發你的數學思維,提高做題的效率,對你們考驗很有幫助。”


    他目光掃視全場,“有疑問嗎?好,那我們開始。”


    “第一道題……嗯,搶答的人很多嘛!好,那邊穿藍衣服的同學。答題前先說名字……”


    這二十道題是曹安民精心準備的,其中前五道算是奧賽的經典題型,難度為普通,目的是篩選奧數考試的入門者。換句話說,如果連這五道題都沒有思路還是別學奧數了。當然這五道題也是能看出更高層次的水平,因為每一道題都有三四種思路,有的思路一分鍾能得到答案,而有的需要三分鍾,甚至更長時間,掌握的思路越多做題效率越高,更容易在考試中拿高分。


    一道題,


    兩道題,


    三道題。


    “水平很不錯嘛,比想的好多了。”曹安民心裏滿意,這麽多年他一直希望培養出一個數學天才,能獲國際大獎的那種天才,可惜最好的成績是省一等獎,距離國際獎牌還有不小的距離。


    “在通往數學殿堂的道路上沒有努力這一條。”


    “所謂天才不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再加上百分之一的靈感。但那百分一的靈感要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曹安民迴味著導師的話語,心裏有些傷感,有些期盼。


    他不用重點留意哪個學生,在場的十位助教會記下答題者的表現。


    五道題一過搶答的速度開始變慢。後麵十道題,針對的是有基礎的奧賽生,難度在一般偏上,越往後題越難,到第十五題的時候,有七八個同學舉手,這遠遠超過了曹安民的預期,放在十年前,他真願意把這七八個學生都收了。


    最後這五道題難度為困難,用來分辨頂尖學生間的差距。


    然而這七八名同學仍然你爭我奪的舉手。


    “柳絮兒表現的很穩定。


    那個叫王子昂的也有想法,思路廣,看來也是深度學習過的。


    還有布賀,


    張妍,


    大家比分咬的很緊!


    看來得出附加題了啊。”


    第二十道題結束,還沒分出高下。


    助教向曹安民投來問詢的眼神,曹安民撓了撓腦袋,笑著說道,“我沒想到大家的水平這麽高,下麵這道題呢……不是提前準備的題,是我自己出的題,恩,很難!是國際奧賽水準的題目。哪位同學能解出來,無論你前二十道題答沒答,都有資格進我的班了。”


    同學們議論紛紛,到了學霸打架階段,大多數人已被淘汰,但不妨礙他們的熱情。


    “我去!一題進班?這題得多難啊?”


    “你沒聽老師說嗎?國際奧賽水準!咱們是不用想了,看那幾個學霸行不行啊。”


    “我看夠嗆,那可是國際奧賽啊,是一般人能答的出來的嗎?”


    柳絮兒飛快的拿出一張新的白紙,王子昂坐直了身子,剩下幾個學霸也是一副要參加百米衝刺的感覺,躍躍欲試。


    這道題將決定他們誰會勝出,是最關鍵,最重要的一題!


    曹安民在電腦上點了兩下,投影屏幕畫麵一閃,附加題出現。


    “給定任何一個正實數e,證明除了有限個正整數以外的所有正整數v,任何有v個頂點並且有大於等於(1+e)v條邊的圖至少包含兩個不同的等長簡單迴路。”


    同學們明顯愣了一下,全場鴉雀無聲。


    柳絮兒兩道好看的眉毛緊緊的皺著,歪著腦袋沉思。


    王子昂掃了一眼,便把頭低下。


    那個叫張妍的女學霸,嘴唇微動,似乎在推理著思路……


    所有人都沉默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曹安民循循善誘,


    “沒有清晰的思路的話,能提出一個大方向來也可以,我們集思廣益,不要怕錯,把你們的思路說出來。”


    依然雅雀無聲。


    這就是國際大賽水準的題目,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卻不知道在說什麽。


    又過了兩分鍾。


    曹安民有些遺憾的說,“那在場的老師們,給學生點提示?”


    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降低難度。


    老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也沒人說話!


    奧數題老師們平時也不接觸,沒有十足的把握,誰也不敢在校領*導麵前獻醜。


    坐在校長旁邊的教導處李主任笑著說道,“老曹啊,你這道附加題可太難了。我看不報你的班,那是學不會啦!”


    “哈哈哈。”


    校長徐博達微笑,眾老師們笑著搖頭,學生們小聲嘀咕。


    “這道題有這麽難嗎?老師怎麽不會啊?”


    “老師也不是萬能的,我們班數學老師還不如學生呢。”


    “反正我連看都看不懂……”


    大家都認為這道題太難了!


    現場除了出題人曹安民之外,根本沒有人答的上來。


    王子昂忍不住提高聲音,“曹老師,還是換道題吧。”


    “嗬嗬,看來還是太難了。好吧,那我換一道題。”曹安民撓了撓頭,看來自己這道題還是出的太難了,還是高估了學生們的水平啊。他正要點擊鼠標,忽然間,教室最後一排一個有些慵懶的聲音說道。


    “這題……我會啊!”


    唰的一聲,所有領*導,所有老師,所有學生一齊轉頭朝哪個聲音看去!


    一個穿著大一校服,有著兩道粗重眉毛的男生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掛著賊忒嘻嘻的微笑。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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