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傳出一個男人懶洋洋地聲音:“滾去開門!”


    接著,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李娘子那略帶憔悴的麵容。


    她一見是我,愁容密布的臉上立馬現出笑顏,卻是不請我們進來,而去一腳邁出門來,又將門關上,問道:“妹妹怎麽了?”


    李娘子不是個禮數不周的人,可卻幾次三番的不讓我們進家,隻在外麵談話,聯想起李娘子之前地話,我想應是其夫君仍是不想接受現實。


    別人家事,我也不好摻和,問她道:“姐姐願不願意的來做生魚片?做一尾給三文,馮嫂子一天能做二百尾呢,這樣一天可就是六百個銅子兒,一個月下來可有十八兩銀子!”


    我看李娘子柔柔弱弱地,又補了句道:“姐姐柔柔弱弱的,每天做五十尾就行,別累著了,一個月也將近五兩銀子呢!”


    我正說得起勁,卻看到李娘子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起初我並未在意,可眼看著她直翻白眼,我便不再說話。


    李娘子臉上又恢複起溫柔的笑容,拉著我的手,親昵地說道:“多謝妹妹好意,可姐姐不會這些,恐怕做不了。”


    “這有什麽難的?我教你,一下就學會了!”我想也沒想就說道,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拽了拽我的袖子,迴頭一看卻是夫君,他正對我搖頭。


    夫君的意思我沒看懂,可是李娘子的語氣卻淡了下來:“秋兒,你真是沒個分寸,我相公是讀書人,而我是個千金小姐,雖是落魄了,可靠著租地和給人代寫書信也活得風風光光的,不至於做這下等的東西!”


    我一時愣在當場,李娘子竟然如此說話,我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氣惱道:“難道讀書就高人一等嗎?”


    李娘子卻扒拉手指道:“士農工商,商是末,你們現在做的就是最末等的事!”


    她忽然溫柔地笑道:“妹妹啊,我看你也別做這個了,終究是抬不起頭的,不然你讓何公子做我夫君的書童,他日若能金榜題名,這才是光耀門楣!”


    看李娘子這番模樣,真是中了毒,我憑本事掙錢為什麽抬不起頭來,這二者哪有什麽高低貴賤?可她能言善辯,而我卻是笨嘴拙舌,張開嘴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她和顏悅色的軟刀子殺人,我又不能直來直去的罵去,這股氣發不出來,著實是不甘心!


    再看李娘子仍是一臉笑模樣的跟我講那些長篇大論,不時的又挖苦我們做的這“下賤”事情。


    夫君一把將我拉走,大聲說道:“娘子,咱們走,不配和這‘高等人’說話!”


    可能夫君這話點醒了李娘子,她在著我們身後,叫道:“等下!”


    夫君一臉不耐煩的問:“有什麽事!”


    卻見李娘子已是十分愧疚,對著我們施了個大禮,弄得我已是不知所措,不知李娘子要做什麽。


    李娘子道:“妹妹對不起,姐姐就是個心直口快之人,我從小就出生在書香門第,耳濡目染也就說些那話,多謝妹妹好意了,我可不想跟妹妹斷了這姐妹情分……”


    夫君從著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道:“你是書香門第,我們是‘下賤’之人,哪配跟你攀親戚,這不是打你的臉嗎?”


    聽完夫君地話,李娘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起來,平日裏我最不怕那些說狠話的人,可又最怕李娘子這種軟話,又加之一副傷心難過的表情,那我更不忍怪罪,便是拉了拉夫君的手,讓他住嘴,安慰了李娘子一番。


    李娘子走後,夫君用手捏了捏我的臉,笑道:“這是懲罰!”


    我不知自己哪裏做錯,兩隻手攥成個拳頭,在他胸口錘了幾拳拳,夫君邊跑邊笑起來:“行!娘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娘子的滿意就是我的目標!”


    夫君話一出口,逗得我立馬笑了起來:“貧嘴!”


    見我笑了起來,夫君跑迴我身邊,轉了幾個圈圈,對我一攤手:“可是我們還沒找到人。”


    他幾步跨到一棵樹前,隨手在樹上折了跟樹枝下來,叼在嘴裏,眼睛左看右看,道:“現在的人都這麽視金錢如糞土了嗎?”


    “呦,這不是何老爺嗎?”


    我迴頭一看竟是田二牛,他笑嘻嘻地走了過來:“聽說何老爺最近發了不少財,你看看這衣裳,嘖嘖~”


    說著,那手便朝夫君衣服摸了上去,夫君十分厭惡的躲開田二牛的手,將嘴裏的樹枝朝他吐了過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憋什麽壞水呢?”


    田二牛笑容更盛,連著五官都扭在一起:“田老爺你這話說的,咱們鄉裏鄉親的說這些不外道了?”


    夫君聽了這話,反射似地跳出好遠:“得得,現在又說鄉親了!”


    拉著我的手,便朝家去,不再理那田二牛,可越是不理,他越是湊上前來,賊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笑道:“我就直說了吧,剛才你們和李娘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我指著他鼻子氣道:“你還偷聽!”


    田二牛討好似的衝我拱了拱手嗎,道:“這有銀子大家一起賺嘛!李娘子那糞簸箕出的東西不知好歹,你看我行不!”


    邊說,邊對著我們動眉毛,一副就賤兮兮,猥瑣至極的模樣。


    我冷哼一聲,拉著夫君便走,這田二牛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平日是個饒舌的家夥,東家長西家短時不時添油加醋的說話,前些日子他對我們可是冷嘲熱諷,入如今又來巴結,對不起,姐不伺候~


    “何老爺、何夫人!小的原意給您二位當牛做馬呀!”


    耳邊還是不斷傳來田二牛的叫聲,這種既愛嚼舌根、又趨炎附勢的小人作態極是讓人作嘔。


    走一圈下來,沒找到人不說,這氣卻一個接一個的來,夫君倒是看得開些,不住地勸著我:“這有錢還怕沒人來?”


    我撅著嘴,點了點頭:“夫君說得極是。”


    夫君瀟灑的一甩袖子,笑道:“這次,咱們也不走了,就寫招工告示貼在院牆外,如此好的福利,我就不信沒人來!還需要咱們求他們做工?”


    說幹就幹,夫君從家裏拿了一張宣紙,在著上麵寫上招工,做什麽、銀子幾何寫的清清楚楚,如此一來,我們便省心不少,還能安心的迴到房中睡大覺。


    可是這剛要進入房中時,便聽到腳步聲,我和夫君相視一笑,便是返迴院中,推開院門一看,好家夥,外麵已經有不少人了,正對著我和夫君的告示指指點點。


    畢竟是鄉間,有些鄉親是不識字的,便有熱心的村民人站在最中間,搖頭晃腦地念叨:“收生魚片,一尾十五個個銅子兒,多做多得~”


    夫君在一旁低聲對我道:“娘子你看,我們直接收生魚片可省心多了。”


    這話還麽說完,不少人立馬聚集到我們身邊,叫道:“我來!”


    夫君則是氣定神閑地笑道:“不急,不急!”接著帶鄉親走到院子中,又從屋裏搬出來一張桌子,兩個圓凳,一個給我做,另一個自己坐下,手裏拿是著筆和紙,這才準備就緒,道:“先統計人數,免得我記不清!”


    看他這吊兒郎當嘚瑟的模樣,我暗暗掐了一把,道:“咱們也用不了這麽多人啊!”


    夫君眼一眯,拿了個架勢:“咱可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啊!”


    招唿著麵前的人道:“來的人都報下名啊!”


    這麽忙活了一會兒,人名已經寫了小半張紙,約莫有十來個人了,可是人還是不斷湧進,夫君起身將招工告示撕下來,說道:“對不住了各位,現在夠了,以後再需要再請各位。”


    有了這些人後,我們自是不缺貨了,可是卻多了,我是一籌莫展,夫君卻說:“要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


    他說著又去酒樓找了掌櫃的來,給著掌櫃出了個主意,道:“我把生魚片都賣給你們福客來酒樓,你們再賣給別人。”


    掌櫃起初不願意,可夫君天生是個做生意的料,說道:“掌櫃你多要些,賣去別的酒樓不就可以?我就跟你做生意,沒去找別家厚道吧?”


    掌櫃點了點頭:“多謝何公子了,說來也是,你要是賣別家,我也阻止不了,那你賣給我吧。”


    從著福客來酒樓出來,夫君已有一錢袋的銀子,按照如今人數和每日生魚片的產量,我們每日最少能得掙三十兩銀子,而且夫君跟著福客來老板做生意,我們隻需做好賬目,剩下全不用我們操心。


    可時間長了,卻出了問題,我們第一次做生意,確是未想到要留個心眼。


    這幾日福客來的掌櫃同我們說了好幾次,送來的生魚片越來越不新鮮,而去味道也不好,更甚者,竟是發了黴的。


    我聽來直氣,此事知道後,可是提醒過那些做工的鄉親,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真不知是誰在暗地裏搞鬼,原以為都是鄉裏鄉親,彼此間相處的十分愉快,卻沒想到會出這事,看來不檢查一下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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