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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幾日的平靜,轉眼便到了除夕。


    而這日,朝堂官員皆要入宮參加宮宴,皇家宗親與三品以上官員通通要攜家眷入宴。


    清晨一大早,明染便被拉起身來,丫鬟們為她洗漱,穿戴,梳妝。


    比起往日入宮小住,今日丫鬟們似乎格外用心為她打扮。


    明染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百花盛開雲錦服,再摸了摸頭上沉重的飾物。


    “頭飾有點重,卸些下來。”她重新坐迴黃銅鏡前。


    竹清笑了笑,俯下身子道:“小姐,頭飾與衣飾是夫人送過來的套裝,要成套才好看。”


    明染朝著鏡中看了看。


    五彩絲線繡的百花栩栩如生,淡雅的亮色點綴在雪白的雲錦,青絲綰成的淩雲髻由鎏金步搖橫插固住,中間插著一朵金絲編織的牡丹,發髻兩邊插上了玉簪。


    步搖隨著明染的動作晃動著,窗外照進屋的日光照射在步搖上,閃動著金光。


    “好看是好看,可我不喜歡這麽繁瑣。”說著她就伸手要取下那兩支玉簪。


    “小姐不可啊,夫人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為你裝扮,今日是宮宴,不可太素。”竹清為難道。


    明染想了想,無奈放下手,罷了。


    宏偉的侯府大門外,馬車前方是寧遠侯一身華服大麾騎在駿馬上,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石階下,明染由雲荷攙扶著往馬車上邁步。


    因為雲荷跟著明染進宮的時日較多,懂得宮中規矩,所以她昨日便從蘇府迴來,以便今日跟著入宮。


    進入馬車內,明夫人一身誥命服看起來端莊大方,她打量著明染周身,露出滿意的微笑。


    明染靠在她邊上,等待著馬車啟程。


    “娘,我想再睡會兒。”她往明夫人身邊坐去,挽住她手臂靠在她肩上。


    明夫人掩唇笑道:“好,到了再叫你。”她伸手為她攏了攏身上的大麾。


    馬車從官道一路暢通無阻行駛入皇宮,入了皇宮後,一條大道分兩邊,寧遠侯的馬走向左邊通往宴會宮殿,侯府馬車行往右邊通往後宮。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一座壯麗雄偉的宮殿門口停下,明染睜開眼。


    “夫人,到了。”門外響起文媽的聲響。


    明染起身牽著明夫人,優雅地走下馬車。


    惠永宮三個龍飛鳳舞的鑲金大字懸掛於頂,門口侍立著兩排宮女,最前麵站著一名上了些年紀的嬤嬤,那是太後身邊的最為得力的朱嬤嬤。


    朱嬤嬤見到門口下了馬車的母女,立馬堆起笑臉迎了上去。


    “侯夫人,明小姐。”她微微曲膝行了個禮。


    “太後一早吩咐奴婢在此候著夫人。”說完她便擺手指向宮殿內。


    明夫人微微點頭,以示感激。


    惠永宮內的大院內站著許多領著自家閨女的命婦,三三兩兩的婦人小姐站在一起,恭敬有禮地對著向內步入的侯府母女點頭問安。


    宮殿正堂,朱嬤嬤側首掀開門口的帷幕將兩人請進去。


    房中熏香四溢,一進屋便覺得渾身溫暖。


    正上方端坐著一名端莊雍容的婦人,笑容可鞠地看著門口的母女。


    明夫人施施然走上前跪下,俯身道:“臣婦參見太後,太後萬安。”


    明染跟在身後,一起行著禮。


    太後親自從紅木靠椅上起身,走下堂伸手攙扶起明夫人,柔聲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


    明染跟著起身,看向坐在下方紅木靠椅上的婦人與一名女子。


    還真是巧呢。


    她的目光閃過婦人,婦人麵容精致柔美,嘴角上揚著一抹微笑。


    她走過去輕施一禮,“明染給大長公主請安。”


    大長公主起身拉過明染的手,“明小姐出落的越發明豔動人了。”


    “大長公主過譽了。”明染淺笑著低頭,目光不著痕跡從她麵上看過。。


    看起來這般溫柔的女子,心思卻毒如蛇蠍。


    明染又看向她一旁的女子,對著女子揚起一笑,“長歡郡主。”


    眼前的女子便是大長公主與沈行之女,沈長歡。


    沈長歡輕笑著點了點頭,迴道:“明小姐。”


    大長公主向堂上方瞧了一眼,領著沈長歡上前微微行了禮,“太後與侯夫人說貼己話,文淑便領著長歡先行告退。”


    太後點頭道:“宮宴要開了,染兒也先去宮宴上,那裏有許多世家女子,你可多去熟絡熟絡。”


    分明離宮宴還有整整一個時辰,想必太後與明夫人私下有話。


    明染低頭道:“染兒告退。”


    行完禮她便與大長公主和沈長歡一起退出了房。


    屏退了房中眾人,太後拉著明夫人往房中後閣而去。


    兩人坐上軟榻,太後一臉凝重,開門見山問道:“哀家近日聽大哥道,寧遠侯有意與潤王府結親?”


    明染微微一怔,她未曾迴過榮國公府,此事也從未對人說過,大哥如何得知?


    她想了想,道:“染兒快及笈了,景若是有意將世子與染兒結合。”


    她口中的景若便是寧遠侯,明景若。


    太後嗬斥道:“糊塗,寧遠侯如此沒有眼色?”


    明夫人被她一聲嗬斥,麵上愣住。


    太後察覺自己失言,放低聲道:“染兒,絕不能嫁入潤王府。”


    明夫人麵容慢慢恢複,變得疑惑,“染兒與世子性情相投,世子待染兒也極好。”


    太後重重歎了一口氣,道:“潤王手握邊疆二十萬大軍,是皇上的心頭之患。”


    她頓了頓,湊近明夫人耳邊,小聲道:“況且有消息稱,潤王的人在邊疆一帶,私鑄銅幣。”


    私鑄銅幣?難道潤王是有謀逆之心?


    明夫人掩唇驚愕,半晌緩不過神來。


    “寧遠侯想與潤王府結親,難不成是想踏入潤王那條船?若讓皇上知曉了,該如何作想?”太後輕聲細語地解說道。


    迴過神來,明夫人陷入慌亂,“景若絕無此意啊。”


    “哀家當然知曉寧遠侯不會如此,所以今日才給你遞個話。”太後悠悠開口。


    緊接著又道:“你可知,皇上為何遲遲未曾大婚?”


    明夫人看向太後,不解地搖了搖頭。


    “前幾日染兒迴侯府後,柳太妃來與哀家閑聊,提到了皇上的婚事,她的言下之意,放眼天朝,唯有染兒可擔後位。”


    太後說完便凝視著明夫人。


    明夫人驚地張大了嘴,思緒一片混亂,她慢慢地收起震驚,從軟榻上滑落跪到地上磕了個頭。


    “姐姐難道忘了?父親曾說過,凡我沐氏血脈,永不入宮。雖然染兒身上流著的不全是沐家血,可她到底是咱們沐家嫡係一脈唯一的女子啊。”


    太後從軟榻上起身,想要扶起她。


    “哀家當然記得,當初被林妃毒害失了腹中的孩子,父親便立誓絕不讓沐家女子再入宮。”


    明夫人淚水滴落,劃過麵頰,“既然姐姐深知皇宮的險惡,難道希望染兒也麵臨您曾受過的一切?”


    “染兒有哀家庇護啊。”


    明夫人用力甩開太後伸過來的手,難以置信地搖頭,“這是姐姐的意思?”


    太後慢慢起身,背對著她,“這是皇上的意思。”


    柳太妃的傳話,暗地裏當然是皇上的意思。


    明夫人直立起身子,堅定道:“染兒是我的命,我絕不答應。”


    太後轉過身子看著她,走到她麵前蹲下,與她對視道:“皇上是靠著沐家登上的皇位,染兒的身份,不管嫁給誰,都少不得被他猜忌,你覺得,誰敢娶染兒?他又會讓染兒嫁給誰?”


    “你問過父親了嗎?”明夫人問道。


    太後搖頭,“染兒是父親的心頭肉,想必他定不會讓染兒入宮。”


    “所以你今日告知我,是希望我答應,這樣父親就無話可說了?”明夫人語氣嘲諷。


    太後從地上起身,坐迴軟榻,“哀家是將局勢分析給你,如今的皇上,早已不再是初登基要靠著沐家的蕭以謙,以眼下沐家的權勢,你覺得他心中會毫不芥蒂?”


    “為了讓他對沐家收起戒心,就要犧牲染兒?”明夫人反問。


    “皇上待染兒未嚐沒有幾分真心。”


    明夫人忽然輕笑,譏諷道:“當初先帝對你何等情深,可當你被人下毒,他護下你腹中的孩子了嗎?”


    太後的目光直直俯視著她,麵色暗沉下來,不怒而威。


    明夫人目光毫不畏懼迎上她。


    兩人的目光糾纏許久,太後閉上眼一陣歎息。


    “罷了,此事皇上還未說到明麵上來,等他議起此事再說吧。”她手肘撐到方木桌上扶住額頭,細聲道:“你出去吧。”


    明夫人俯身磕頭,然後起身頭也不迴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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