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華青是出了名的小人,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今日這般嘲諷他,如今又失去修為,恐怕以後在宗門裏麵會不好過。”淩厲暗歎道。


    但這個小波折淩厲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自己已經考慮好離開宗門了,以後也不會見到,如今他正在拾級而上,順便想了想那心煉之道。


    “海口已經誇下了,希望這心煉之道不要讓我失望啊。”淩厲無奈歎道,畢竟別人欺你臉上來了,你若不作為妄稱男兒。


    “先去拜別師尊吧,然後著手下山,不過這紅塵煉心該怎麽煉呢。”淩厲嘀咕道。


    五千多級台階,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氣喘噓噓的總算到了。


    一個簡單的院落,院門大開,幾個石凳,一個石桌,師尊無為子正坐在石凳上品茶,大道至簡,修道之人不在乎多麽華麗的住所,地為床天為被,反而更加能夠體會自然之道。


    “師尊在上,徒兒叩見。”淩厲跪在院門口,恭敬的垂首。對於改變他一生的授業恩師,是他最尊敬的人。


    “進來吧。”溫和的聲音傳來。“坐,嚐嚐為師的君子蘭。”


    “師尊。。。”淩厲滿心的苦澀,委屈。真正看到師尊之時,什麽話都開不了口。


    “剛才之事我已知曉,你做的沒錯。說吧,你修為是怎麽迴事,不要拿什麽理由來搪塞我。”無為子眼中透著莫名的光芒。


    “師尊。什麽都瞞不了師尊,徒兒不肖,是自己親手將修為廢掉的。”淩厲垂首。


    “哦?為何?”無為子無喜無悲。


    淩厲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自己最親近的人,“徒兒承師尊大恩,將自己引進修真大門,讓我看到了另一番廣闊的天地,要不是師尊,自己現在還隻是個小乞丐。可是徒兒資質有限,修道九載,築基巔峰嚐試凝丹四百三十八次,竟無一次成功凝丹,徒兒覺想憑自己這根骨此生應該無法結丹,徒兒不願做那修真界的底層,不願一輩子就在築基期停滯不前,既然我這根骨可以修煉到築基巔峰,那我同樣可以修煉到分神巔峰,合體巔峰,大乘巔峰!同樣也能夠成仙得道!既然此路不通,徒兒想來,索性廢掉修為,走那上古心煉之道,從頭修起!”


    無為子一驚,到嘴的茶盞停了下來,他想不到這個平時不溫不火的小子竟然這麽激進,這個最小的徒弟竟然有如此大毅力嚐試凝丹四百餘次,竟然會以大決心廢掉苦修多年的修為,他更想不到淩厲會走那上古都沒幾個人願意走的心煉之道。


    無為子沉默了,許久問道:“你從何處得知這心煉之道的?”


    “這。。。”淩厲默然,他不知道該不該告知神算子的事情。


    “罷了,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說,不說。現在修為你已經自廢了,為師也無話可說,這是你的選擇,不過現在這個修真界竟然還有人知道那心煉之道,不簡單不簡單啊。為師也隻是曾經在古籍上見過而已。”


    “師尊。。。”淩厲愧疚。“那你此次來,應該是向為師請辭的吧。”無為子歎道,“是。徒兒既然廢掉修為選擇走到心煉之道,當入那紅塵煉心,在落雲宗恐怕無法。。。”


    “唉,當是如此,你也有自己的造化,紅塵煉心,心如明鏡,莫惹塵埃。切記切記。”


    “弟子謹遵教誨。”淩厲垂首道。


    “這是為師曾經看過的典籍,不是什麽神通法術,也不是什麽高深心法,隻有心煉之道的一些前人感悟,吾當初一時興起,便抄錄了一份。拿著,去吧。”無為子聲音瞬間暗淡了些許。


    說到自己的六個徒弟,最為喜愛的還是這個小徒弟,乖巧,尊師,他早已把淩厲當做自己的子孫來看待了。


    “師尊再上,受徒兒一拜,徒兒不肖,不能侍奉師尊身邊,百年若徒兒心煉小成,必迴到師尊身邊,長侍師尊。”深深叩了三個響頭,淩厲深吸一口氣,轉身,毅然離去。


    “這臭小子,心煉之法哪是那麽好煉的。不過,這小子一直便是這般,有大毅力。若是百年心煉小成,未來必有一番作為,我倒是收了個好徒弟,哈哈,哈哈哈哈!”無為子釋然一笑。


    且看淩厲,辭別恩師之後,心中很是感傷,迴到小築之後,開始收拾衣物,還有些平日收集準備煉製破障丹的靈藥,一並打包帶走。“這破障丹的丹材倒是真的不需要用了,不能浪費,下山之後賣了些銀兩,開個小鋪子也不錯,對了,還要跟小猴兒們辭行才是。紅塵煉心,百年之後,定要功成歸來。”


    “師弟。”好聽溫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個靚麗的身影站在門口,“哦?原來是天師姐,天師姐來此有何貴幹?”淩厲冷笑。


    “師弟你。。。你現在沒了修為。。。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天婉然蹙著眉頭,惹人憐惜。


    “多謝師姐掛心,我即刻便下山,做點小本生意,從此凡人百年。”不過我可沒說百年之後會怎麽樣。


    “那個。師弟,我此次來還有一事,之前華師兄言辭不善,我特替他向你道歉,你不要在意啊。你招惹了華師兄,如今又沒了修為,可要當心啊。”


    華師兄,又是華師兄!淩厲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惡。“師姐若無它事,便去修煉吧,我今日便下山,此後不會碰到華師兄,想必他也不會為難我這個凡夫俗子吧,好了,我還要繼續收拾衣物呢,就不招待師姐了。”背對著天婉然,淩厲語氣平淡冷漠,下起了逐客令,繼續收拾衣物來。


    許久未見迴應,淩厲好奇的迴頭看了看,門口哪裏還有佳人身影,原來不知何時,佳人早已離去了吧。苦笑一下,現在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師,我這螻蟻般的凡人人家怎麽可能還搭理我,搖了搖頭,也不多想。


    天色漸暗,背了個包裹的淩厲來到後山,將葫蘆裏灌滿猴兒酒之後,和猴兒們告個別便孑然一身向枯鬆峰山腳下離去。


    行至山腳之時,已然天黑了,星光點點,淩厲沒了修為,倒也有些不便,磕磕絆絆的向長安城走去,一路上都在思索著心煉之道。這上古心煉之道,其實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悟!修真者隱居山林,不入塵世,體會的便是這天地之間自然至理,孰不知萬事萬物皆有存在的意義和道理。


    這上古修士煉心之道,便是在紅塵之中,經七情曆六欲,平淡中體會大道至理。殊途同歸,三千大道哪一條皆跳脫。修真者口中的境界,其實就是指與天道的契合度,境界高了,就是與天道契合越高,天道境界高的甚至可以掌控一方天地,即便你不用法力,不用神通,你在自己掌控的天地之中,你就是主宰,你說的話就是規則,這就是言出法隨的境界。


    凡人中有的大儒,對大道至理了解透徹到一定深度,超過大乘期修真者所能領悟的境界,甚至可以白日飛升成仙。這就是境界的好處了,煉心修境界的修士,等到法力神通開始跟進的時候,同階無敵,越階挑戰亦非難事!因為與天地契合,你在我的天地中與我爭鬥,豈有不敗之理。淩厲越想越覺得這門修煉之法簡直就是為 自己所造,自己資質有限,但悟性甚佳,說是頂尖都不為過,而這心煉之道對資質幾乎沒有要求,卻對悟性要求極高。


    正在淩厲為自己選擇感慨的時候,忽然心有所感,迴頭一看,一道流光飛速向自己這裏飛來。淩厲雖然修為沒了,但是築基的境界還在,還是有所感應,難不成是什麽天材異寶不遠千裏棄暗投明投奔自己懷抱?


    幾個唿吸之間,這流光肉眼可見,這哪裏是異寶,分明是結丹期以上的修真者的飛劍,倏爾,這飛劍在自己身前停了下來,“喲,這不是無為師伯的高徒麽,這是要去哪啊?”上麵傳來一陣戲謔,抬頭一看,不正是無道子首徒華青嘛。


    淩厲一陣皺眉,月黑風高的,這華青不可能出山路過自己,顯然為了自己而來,以自己現在的修為盡失的情況來看,有點不妙啊。“原來是華師兄,華師兄截住師弟可是有何要事?”不行,等想個辦法脫身,這華青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白日在枯鬆峰上嘲諷華青,不過他怎麽知道我此時下山的?天師姐!對了,肯定是她!淩厲一陣心涼。


    “哈哈,聽說師弟要去長安城,現在天已黑了,師弟行動不便,師兄我可是特地來‘送送’師弟的。”華青目光陰沉,邪笑道。


    “不勞師兄辛苦了,我在這體會天地奧妙,可舍不得走,師兄想必是私自出來的吧,師兄熱枕,小弟萬分感激,不過師兄還是速速迴宗吧,萬一被執法長老看到就不好了。”


    “這可由不得你,哼,明人不說暗話,小畜生,沒了修為還敢這麽猖狂,白日在枯鬆峰不好教訓你,到了這裏,月黑風高,正是做事好時機,你說呢?桀桀桀。。。”華青收起飛劍,一步一步走向淩厲,殺機四溢。


    “你想殺我?”淩厲皺眉,“我身上有師尊的護身咒,你殺了我師尊定然第一時間就知道,到時候你也別想活!”


    華青腳步一頓,“你在嚇唬我?無為老頭會為了一個廢物耗費修為給你護身咒?”說完,步步緊逼。華青說的對也不對,以無為子對淩厲的喜愛,本來之前淩厲每次下山辦事,無為子都會給他一個護身法咒,但這次無為子心神恍惚,也就忘記此事了。


    淩厲不退反進,“你可以試試,如果你也想死的話。”逃是逃不掉的,自己別說沒了修為,就是築基巔峰修為在這裏,也難以逃結丹修士的飛劍,隻能將他嚇走。


    華青心裏也沒底,萬一這小畜生真有無為子的護身咒,自己殺了他,無為子肯定知道是自己做的,到時候不死也要被廢掉修為。華青不敢了,不敢賭,為了一個已經廢掉的螻蟻,不值得搭上自己的一切,既然不能殺,那我就給你廢上加廢!


    “師弟說笑了,為兄怎麽可能殺你呢,咦?看你好像氣血不通,為兄好心,就給你活絡活絡氣血如何?嘎嘎,還不謝謝為兄。”


    淩厲一聽,暗道不好,立馬退走,迴頭就往樹林裏鑽,可是一個凡人怎麽能跑得過修真者,華青飛劍背負身後,口中念念有詞,手指掐訣,“縛!”一聲輕斥,淩厲身上一緊,動立不得,暗唿“糟糕”,正是結丹期修士可以修行的小神通之術。


    “師弟啊,不要不識好歹,師兄好心廢力給你活血,幹嘛跑那麽快?師兄這剛學的縛身法咒可好使?”華青不急不慢的走來。    “你到底想怎樣!”


    “桀桀,馬上你就能知道了。。。”隻見華青疾指而下,淩厲隻覺期門穴一陣劇痛,期門穴處出現一個血窟窿,緊接著,天池,缺盆,璿璣,華蓋,神藏,幽門,膻中,神闕,歸來幾個行氣經脈大穴一一被截斷,渾身血流如注,淩厲疼的眼前一陣發黑,緊要牙關,不讓自己慘叫出聲,一個勁的在那倒吸冷氣,眼眶崩裂,形同惡鬼,死死盯著華青。


    華青笑的很是猖狂,歇斯底裏,“好師弟,為兄的手段可好,伺候的可是舒爽?”


    “還不錯,師弟我氣血通暢,多!謝!師!兄!了!來日,師弟定當好生‘迴報’給師兄。現在我可以走了吧。”淩厲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


    “走不走可由不得你!小畜生,今日斷你經脈,我看你還怎麽說百年之後,哈哈哈哈!你不是很猖狂麽,敢嘲諷我,我要讓要生生不得,要死死不能!讓你廢上加廢,入了塵世也是一個廢人!桀桀桀!”華青解了束縛之術,淩厲一陣搖晃硬是沒有讓自己癱倒在地,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師弟啊,為兄可是特地過來送你的啊,長夜漫漫,夜路可不好走,師兄大發慈悲,送你一程,你是想去哪的?我想想,哦哦,是了,黑瘴林是吧。”華青陰沉道。


    淩厲大驚,這黑瘴林可是出了名的險地,方圓三百裏,整個黑瘴林終年毒瘴籠罩,裏麵有著許多妖獸,外圍四級妖獸多如狗,四級妖獸可是築基期!這麽多築基期妖獸,就是結丹期也不能力敵,內圍更是存在著八級合體期修為的妖獸,甚至核心區域傳說有著大乘期的妖獸王者。


    但是,險地也是寶地,妖獸不識靈草,幾千年下來,就是根雜草也能成為靈草了,這黑瘴林裏遍地靈草靈藥,隻要你有命活,這就是個大寶庫!不過在這裏合體期高手也不敢輕言存活,自己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被扔在黑瘴林,九成九是活不成了,更別提挖寶了。


    “你好歹毒!”淩厲有氣無力道。確實有氣無力,他現在雙眼發黑,一直在以大毅力克製不讓自己昏迷。


    “啊哈哈,不用這麽誇獎我,我好心送你,可別辜負我一番好意啊!”華青現在很興奮,是的,看到淩厲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就很興奮,一想到他被黑瘴林裏的無盡妖獸生吞活剝的場景他就瘋狂,你不是有護身咒麽,我不親手殺你,你被妖獸幹掉,就是無為子想查也查不到了,嘎嘎嘎。


    “叱”祭起飛劍,一把提起已經成了血人的淩厲,急速飛往黑瘴林,一抹劍光轉瞬消失在盡頭,隻留下一地的血跡。


    “要不要幫他一把呢,臭小子不是短命相,說不定還是場造化,少不得還要去和黑瘴林那老不死通通氣,未來說不定還要靠這小子幫忙呢。”一個邋裏邋遢的破落老頭笑嘻嘻的從天上落下,正是那指點淩厲心煉之道的神算子,神算子昏黃的眼中閃過莫名的光芒,“先去搞點小酒喝喝。”神算子嘿嘿一笑,閃身消失。


    飛劍速度極快,短短一刻鍾,便到了黑瘴林。華青也不敢靠近黑瘴林,即使是邊緣也不敢觸碰一絲瘴氣,這瘴氣汙法寶、汙神念、汙道體,像他這種結丹小修士絕對是來多少送多少,連骨頭都不會剩下,也正是這樣,華青才放心將淩厲扔在這裏。


    “我的好師弟,師兄耗損元氣將你送到‘家’,你可要好好享受歸家之樂啊!哈哈,啊哈哈哈!!!”隨手將淩厲扔進黑瘴林!揚長而去。


    淩厲閉上雙眼,哀歎一聲便不省人事了。再落入黑瘴林的一瞬間,淩厲就昏死過去了,失去修為的他隻是一個凡人,又被華青截斷經脈大穴,流失大量血液,要不是多年猴兒酒活血健體,讓他身體強壯一些,早就失血過多翹辮子了,之前就強撐著不讓自己昏迷。等到華青的一離開,心神鬆懈下來,就這麽在半空中暈了過去。劈裏啪啦的就這麽從天而降,好在落下的地方有不少樹木,一路不知撞斷多少枝椏,倒還沒有倒黴到成為一個摔死的修真者。


    就在淩厲砸到地上那一刻,整理的包裹被撞散開了,裏麵他多年裝猴兒酒的葫蘆滾落出來,散發著微微青光。細細一看,這青光竟然包裹著淩厲昏死的身體,竟然將汙法寶的毒瘴隔絕開來!也不知道這葫蘆是什麽材質,竟然能汙穢上品靈寶的瘴氣也奈何不了它!


    同時,長安街頭,一個猥瑣老頭,身著泛著油膩光澤的破爛八卦袍,右手執一破布大幡,正麵歪歪曲曲寫著“算天算地算風水”背麵寫著“算人算鬼算吉兇”,左手提著銅鈴鐺,在那叫嚷著,“哎!算天算地算人算鬼算命算風水了哎,算吉兇,算仕途,算姻。。。嗯?”突然停頓了一下,眼中精光一現,抬頭遙望了東南角,懷抱大幡,右手掐指一算,嘀咕道,“嘿!我倒漏算了你!好你個扁毛畜生,到還真的舍得下血本。”複又變的老態龍鍾,眼睛渾濁不堪,繼續有氣無力的叫道“算姻緣了哎。老夫算天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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