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沂殿亭台水榭。


    瀧晏坐靠於闌珊逗魚。


    青甘袍素衣的悠閑男人,手執拂塵揮舞。


    似乎是感受到瀧晏的氣息。


    不遠處是莫湛玉的身影。


    身著薄衫長袍的銀發男人,露出脖頸處大片肌膚,不似他平日裏衣衫完整的立領高衫衣袍,慵懶得就像剛睡醒一般。


    莫湛玉脖間鎖骨處紫紅的細細牙印痕跡,有些赤裸裸的顯眼。


    莫湛玉緩緩來到亭間坐下,大掌玉指交疊灌上兩杯茶水。


    瀧晏見他,有些驚訝。


    “你去殺妖獸了?怎麽脖子上被咬了這麽大一口?”


    莫湛玉長指扣住茶杯,一飲而盡,喉結滾動。


    “嗯...妖獸有些厲害。”那小妖怪有些厲害。


    小唯有些厲害。


    莫湛玉垂眼,看著池邊。


    瀧晏有些不信。


    這家夥發瘋能衝進魔界殺一百年而滴血不沾。什麽妖獸能在他脖子上咬這麽大一口。


    難道是...?


    莫湛玉不會把修為都給他了...?


    感動了。


    “湛玉啊,多謝。”


    瀧晏以為是上次莫湛玉傳他修為助他重塑仙骨導致修為差了些。


    莫湛玉有些被瀧晏氣笑了。


    聽到一聲異響。


    視線看向遠處皆沂殿內堂。


    遠處傳來叮鈴哐啷的聲音。


    直至莫湛玉開口。


    “嗯...那妖獸來了。”


    瀧晏異樣的順著莫湛玉的視線看向遠處內堂的玲瓏身影。


    “師尊...你過來幫我一下。”


    若唯站在門檻上麵抖了抖身上灰塵。


    莫湛玉掃視了一眼瀧晏,緩緩起身,踱著步子向若唯走去。


    莫湛玉緩步尋著若唯的身影走去,袍子托在石階上發出衣物窸窸窣窣的聲音。日光灑在男人的腰身玉革之上。


    玉帶輕拂石階響,銀絲映日步輕揚。


    瀧晏覺得有些奇怪。也跟了上去看看熱鬧。


    莫湛玉來到內堂,視線掃過整個龐大的朔望儀。


    他並非不急於運作朔望儀救若唯。


    隻是他的神力太過龐大,如若強行注入朔望儀,整個朔望儀會因為無法承受而崩潰碎裂。


    他還需重新精煉一小部分神力,緩緩將其注入,需要七七四十九日。


    但在此之前,若唯似乎對這個朔望儀也有些感興趣,便隨她去了。


    不過前幾日她真轉動了朔望儀,雖然隻有片刻。


    但仍舊讓莫湛玉有些驚訝。


    一陣清脆悅耳的唿喚傳進他耳邊。


    迴神。


    “師尊,你過來,用力轉這個,往那個方向。”


    若唯上前牽住莫湛玉的手,往她身前的朔望儀的轉柄按去。


    這轉柄似乎是她自己做的。


    莫湛玉垂眼看著她身形,仍由她小手按在她手背。


    “你用力。”


    若唯看著莫湛玉的手命令。


    莫湛玉隻是輕輕握住轉柄,沒什麽反應,也沒用力。


    卡住了?


    若唯感到有些奇怪,她沒多想。


    拍開莫湛玉的手,揮了揮,兩隻手握住轉柄用力掰動,可她沒那麽大力氣。


    開始懷疑起自己。


    是我沒裝好嗎?


    ......


    誰知身側的男人突然伸出大掌,伏住她雙手,猛地用力,直接轉動了轉柄。


    莫湛玉指間微光,在轉柄上附著神力,讓轉柄保持轉動,而不傷害朔望儀本身。


    朔望儀發出轟隆隆的響聲,青銅齒輪開始轉動,巨大的聲響刺激著耳廓。


    一愣神。


    莫湛玉的眼神有些恍然。


    動了...?


    .....


    很快...她就能永遠陪在他身邊了....


    眼裏閃耀著希冀...


    ......


    .......


    “這什麽玩意兒啊,丫頭?”


    瀧晏繞著朔望儀走了一圈,來到若唯和莫湛玉身邊。


    莫湛玉看向朔望儀中間轉動的球體。


    沉思片刻。


    .....


    突然身下傳來聲音。


    “這東西用來看星星的,你們神仙用不上。”


    若唯揮揮手,有些得意。


    莫湛玉輕輕拂過她頭頂,摸了摸她頭。


    “可是....小唯從前在醫坊夜裏總喜歡看星星。”


    那是從前若唯,夜裏總在醫坊石階上蹲坐著放音樂發呆看月亮,看星星。


    那時的莫湛玉,躲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陰影裏,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


    已經過去多久了...?


    見若唯沒迴應,低頭尋她。


    ......


    誰知瀧晏一聲吼。


    “丫頭!!”


    霎那間。


    莫湛玉反應極快,瞬間彎腰伸手攬住若唯即將傾倒於地的身體。


    “她怎麽了?”瀧晏的關心語氣。


    莫湛玉心虛複雜,有些擔心,將她懷抱起身。


    憂愁的眼神,來迴掃視著若唯的全身,她身上沾了些塵土。


    莫湛玉抬眼看向殿外的天空。


    “現在幾時?”朔望儀巨大的聲響有些蓋過了莫湛玉深沉的聲音。


    瀧晏掐指一算。


    “申時。”


    瀧晏抬頭看向莫湛玉懷中少女。


    “她怎麽了?怎麽突然昏倒了?”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擔憂。


    瀧晏知道若唯在莫湛玉心中的地位,有些試探性的問道。


    畢竟上次為了這個小徒兒摔了一跤差點給他拍飛。


    莫湛玉懷抱著若唯,勾了勾她的雙腿,往懷中壓了壓,向廊道走去。


    眼神沉重而憂愁。


    銀絲摟影心滴血,夢斷幽魂恐難醒。


    “無妨...她隻是困了...”


    她...也要和他一樣...永遠陷入沉睡了嗎?


    她近日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


    從從前的一天醒來八個時辰,到現在一天醒來隻有三個時辰。


    她有自我意識的時間越來越短暫。


    入睡的時間也越來越早。


    他隻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隻是困了。


    似乎有什麽東西,隱隱約約的在排斥著若唯的身體。


    有什麽東西一直在侵蝕著若唯的意識和軀體。


    他要盡快加速朔望儀的運作,將神識和部分神力注入,治好若唯的嗜睡症。


    可他有些迷惘,不知其原理。


    這東西能將兩個世界人的意識和軀體融合嗎?


    他並不知道原由。


    他也有些害怕,被朔望儀取走的部分神識。


    會是哪些?....


    他不能再等了。


    在等下去,她會比他先....


    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堅持讓她活下去以陪著你...還有沒有想過,她會眼睜睜的看著你陷入永眠?


    你不能接受她的離開...那她就能接受你的嗎?


    或許...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意願?


    她願意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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