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腳步微微一頓,迴頭,黑瞳漫著冷意,“薄夫人,後會有期。”


    桑榆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色驟變。


    半小時後。


    她離開盛世酒店,前往丈夫薄行止出事的滄瀾山莊。


    “夫人,公關文稿已經擬好了。請您過目。”助理把手中的平板遞給她。


    桑榆晚沒接,擰眉快速掃了一眼。強壓住心裏的羞憤,冷聲說了一句,“晚點再發布。”


    “是。”助理點頭。


    桑榆晚喝了一口咖啡,又問,“保密協議簽好了嗎?”


    “都簽好了。我讓明朗把顧景恆送去了風月場,而且買通了一名小姐。她會證明,顧秘書是死於她的身下。”


    助理弦思跟了桑榆晚三年,是她親自調教的。辦事穩靠,且執行力強。


    桑榆晚放下咖啡杯,閉上眼睛,按了按發酸的眉骨。低垂的濃睫,遮住了眼底的青色。


    弦思問道,“夫人昨晚沒休息好?”


    桑榆晚紅唇緊抿,喉間低低壓出一聲,“嗯。”


    她與男人魂銷蝕骨的畫麵,在腦海中跌跌撞撞。霎時,兩側額角有如銀針刺穿,腮紅淡了兩個色號。


    弦思眼尖。發現一向隻喜歡純色職業套裝的她,今天竟然穿了一條米色小香風連衣裙,脖間還係了一條奢牌絲巾。忍不住詫異道,“夫人今天換了風格?”


    桑榆晚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一身,裏裏外外,都是那個男人拿給她的。她著急過來,沒有多想便換上了。就連遮住吻痕的絲巾,也是他準備的。


    男人眼毒,挑選的衣服都是她的尺碼,就連內衣尺寸也不差毫厘。三圍拿捏的如此精準,他經曆過的女人隻怕如過江之鯽。


    更可怕的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查出他的身份。


    酒店昨晚的監控被人刻意刪除,而且無法修複。


    有關男人的入住信息,也是一無所獲。


    桑榆晚判斷,這人八成是薄行止安排的。


    至於目的,很可能是以此拿到她出軌的把柄,迫使她接受同妻的身份。


    弦思見她有些走神,心頭一緊,壓低了聲音,“夫人,要去看看薄爺嗎?”


    桑榆晚唿吸猛然一滯,攥緊了手指,“不見。惡心。”


    再深的情意,在真相揭穿的那一刻,就已煙消雲散。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薄家,為了“薄氏集團”。


    過了一會兒,弦思耳朵泛紅,遞給她一本結婚證,“夫人,你看看這個。”


    桑榆晚眼皮輕輕跳了跳,接過,翻開。瞳仁劇烈瑟縮,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你從哪裏找到的?”


    弦思惶恐不安,“薄爺的公文包裏。”


    桑榆晚“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打翻了咖啡杯。裙子上濺落了不少咖啡漬。


    弦思慌忙抽出紙巾,替她擦拭。


    “別弄了。”桑榆晚壓著怒火,“這東西,除了你,還有誰看過?”


    弦思搖頭,“除了我,沒人看到。”


    桑榆晚看著結婚證,心裏掠過一陣巨浪,渾身都在顫抖。


    弦思心髒揪緊,“夫人,你別難過……”


    “我有什麽好難過的。”桑榆晚臉色一沉,憤恨打斷。


    “你不恨薄爺……”弦思怯怯地問。


    “恨?”桑榆晚勾了一下唇角,冷笑出聲。“我感謝他還來不及呢?”


    感謝他沒有“違心”得奪走她的清白。


    那樣她會更加崩潰。


    弦思隻以為她是氣急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桑榆晚重新坐下,盯著結婚證上的合照,嘴角圈出大團的嘲諷。


    “顧景恆才是他正經的夫人。”


    “夫人,你是薄老先生欽定的兒媳婦,就算他們在國外領了結婚證,也上不了台麵。薄家隻認你是薄爺的妻子。”


    “妻子?嗬。”桑榆晚渾身冰冷,抿唇,壓出一聲苦笑。


    同妻也算妻?


    這一刻,她才明白,薄行止為什麽隻和她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而不去和她領取結婚證。


    原來,他想要迎娶的人,從來都不是她。而是他身邊的男秘書顧景恆。


    那場婚禮,完全是演給其他人看的。


    他需要一個女人,光明正大掩蓋他喜歡男色的癖好。


    比起那些無愛聯姻的豪門太太,她更要可悲。


    至少,她們還有真正的名分,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空頂著薄夫人的頭銜,什麽都沒有。


    別說男歡女愛,就連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關係”都不存在。


    這場婚姻,就是一場笑話。


    桑榆晚看著結婚證上的登記日期,心如針紮,眼梢浮出一抹淡淡的紅。


    那天,婚禮一結束,薄行止就立馬飛去了國外,說是談合作。


    沒想到,他是急著和顧景恆去登記結婚。


    在那個國家,同性婚姻不僅允許,在法律上也被認可,具有合法性。


    而且,一旦領證,就不準離婚。


    薄行止還真是愛慘了顧景恆。


    桑榆晚胸口劇烈起伏,滿眼的憤恨,“打火機。”


    助理遞給她。


    下一秒,結婚證邊緣微微卷曲,火苗由橙黃變成炙熱的火紅,很快熊熊燃燒了起來。


    眼看著就要燒到桑榆晚的手指,助理一把搶過來,扔進了煙灰缸。


    火焰漸漸熄滅,那紙結婚證化為灰燼。


    -


    下午六點。


    “薄氏集團”官網一片灰暗,總裁辦公室對外發布了一條訃告。


    「集團董事長薄行止先生突發心梗,醫治無效,溘然離世。享年34歲。薄夫人悲痛欲絕,決定停靈七日,再行出葬……」


    此消息一出,眾人嘩然。


    薄家人更是震驚不已。


    薄行止的母親聞此噩耗,當場暈死過去。


    薄行止的吊唁堂設在薄家老宅,喪事禮儀皆是最高規格。停靈的水晶棺槨就高達七位數。


    到底是江城第一大家,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


    作為未亡人的桑榆晚不停答謝,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弦思見狀,給她搬來了一把椅子,無人時稍稍歇一歇。


    “我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桑榆晚反手捏了捏發酸的腰身,低聲開口。


    弦思左右看了看,彎腰,附耳小聲道,“夫人,我把近一個月來,盛世酒店及四周的監控都查了個遍,並沒有發現你要找的人。”


    桑榆晚毫不懷疑她的辦事能力。


    聽到這話,心口微沉,俏臉覆上了一層寒霜。


    那個男人到底是何方妖孽,來無影,去無蹤。查了這麽久,竟然還是毫無進展。


    不管他是不是薄行止安排的,都是一顆極其危險的地雷。


    一旦引爆,後果不堪設想。


    弦思見她神色冷鬱,急忙又道,“夫人,我再擴大範圍,全城搜尋。”


    這時,大廳外傳來一陣騷動,烏泱泱的一群人湧進了靈堂。


    為首的便是薄行止的二叔薄譽衡和三叔薄寒山。


    “侄媳婦,行止明天就要出葬了,有些事不能再拖了。”薄寒山衝到桑榆晚跟前,率先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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