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穀內,一處斷裂的崖壁下,李偉、周俊和田野背靠著石壁。


    在三人的邊上各有一位鐵騎會的弟子默默的行著注目禮,其中的警告意味很是濃厚。


    李偉三人沒有輕舉妄動,因為此刻被針對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站在龔海對麵的使徒。


    他們隻需老老實實的扮演好吃瓜看客的角色就行了。


    “道友還是不願說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嗎?”


    龔海堵住使徒的路後,問了第二句話,與第一句話問的意思大同小異。


    使徒對待提問的態度也是大同小異,那就是沉默,一貫的沉默。


    瑪門的分神識趴在使徒的頭上,看著這尷尬的一幕,很有些同情龔海。


    思量著要不要控製住使徒,和龔會長好好的聊聊家常。


    龔海的眼微微眯起,猛地手一振,握住了從儲物袋中取出的一個圓形法器,自身靈氣迅疾的灌注而入。


    法器一閃,一個六角的法陣憑空罩在了使徒的腦袋上。


    一切發生的極快,瑪門暗叫一聲糟,竄迴了使徒的識海之內。


    身為域靈的他準確的判斷出了龔海的手段是作用在識海上的。


    識海內,瑪門立於使徒神識之側,使徒則對危險一無所覺,仍是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


    六道光柱圍繞著識海中心,從雲霧中升起,盤繞其上的繁雜靈紋漸漸亮起。


    瑪門暗罵自己疏忽,竟沒能先一步察覺到龔海在識海中留下的手段。


    短短幾息後,光柱中的靈紋激射而出,互相糾纏著織成了一個圓球,圍住了識海的中心地帶。


    隨後,圓球開始收縮,向著瑪門及使徒的神識壓迫而去。


    現實世界中,六角法陣順著六道光柱的牽引,同樣的開始了收縮。


    眨眼間便融入了使徒的腦袋裏,沒了蹤跡。


    所有人皆是好奇的看著這一幕,等待著事態的繼續發展,所有人裏也包括了龔海。


    他隻知道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控製人類心神的一種手段,至於效果如何,那真是天才曉得。


    識海內,瑪門徒勞的盯著快速收攏的圓球。


    時間太短,他根本無從辨認這是個什麽法術,也無法找到什麽合適的應對之法。


    但瑪門並未慌亂。


    一來,這法術針對的應該是使徒,他隻是一條不怎麽無辜的池魚而已;


    二來,這法術的威力出乎意料的弱小,小到瑪門很不好意思的收起了先前的緊張。


    這就好比一座大壩,恢弘大氣,高聳入雲。


    到了開閘放水的時候,放出的卻非奔湧的洪水猛獸,而是一道比人類呲尿強不了多少的小水流,那種荒謬感實在一言難盡。


    瑪門試探著伸出四掌,印向壓迫而來的圓球。


    兩者剛一接觸,圓球便停下了收縮的動作,其上的靈紋迅速的向著接觸處匯集靠攏,試圖鎮壓住瑪門的反抗。


    靈紋的運轉宛如天成,道道亮光在圓球上遊走閃爍。


    從外麵看,整個圓球就像一個工藝品般美不勝收。


    可惜,這份美麗沒有對應的實力來守護。


    瑪門四掌狠狠一合,便將這工藝品扯出了一個巨大的破洞,規整的靈紋立時亂作一團,潰散而逝,整個圓球也碎裂了開來。


    識海中的六道光柱旁,外界的六角法陣顯露了身形。


    在六處陣眼的加持下,光柱雖是越發的華美、恢弘了起來,卻漸有了不穩固的跡象。


    果然,隻是短短的一分多鍾後,光柱、法陣中蘊含的威能已然消耗殆盡,一起潰散了開來。


    期間竟是再也沒有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攻勢來。


    瑪門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手段是極其高明的,可惜沒有相應的靈氣、實力來支撐,終歸隻是鏡花水月而已。


    外界安靜的僵局已經持續了片刻,毫無改變的現狀,讓眾人的眼神漸漸變得狐疑。


    原本專注盯著使徒的眼,不自覺的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去觀察起了龔海。


    麵色仍是不改的龔海心裏有點慌,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下意識的緊了緊手中的法器。


    滋啦一陣脆響,打破了僵局,似是不甘被揉捏般,法器破碎而開,分散著逃離了龔海的魔掌。


    不是吧,這麽脆!不對,不對,古器哪會如此不堪!應該是法術完成了才對吧!


    龔海鼓大了眼睛失態了一秒,隨即反應了過來,又變迴了智珠在握的模樣。


    這一秒的失態並未逃過眾人的眼睛,幾道帶點掩飾的懷疑目光,和幾道赤果果的懷疑目光一起刺向了龔海。


    龔海為了扳迴顏麵,賭博般的對著使徒下了命令:


    “把覆臉布拿開。”


    離了識海的瑪門一聽這話以及這話裏命令的口吻,頓時明白了龔海所打的如意算盤。


    當下也不揭穿,惡作劇般控製住了使徒,很聽話的揭下了臉上的麻布。


    龔海見使徒如此聽話,心中暗喜,以為控製住了使徒,趕忙再次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你們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瑪門一呆,這個問題他可答不上來,看來,要靠真正的演技來蒙混過關了。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使徒開始了表演,隻見他表情扭曲的雙手抱頭,使勁的揉搓著頭發,就像要將什麽令其痛苦的東西從腦袋中趕走一般。


    掙紮了幾下,痛苦似乎無法排解,使徒順勢倒地,打起了滾來。


    使徒的異狀,讓眾人自然的聯想到了那個消失不見的法陣,對法陣的作用也有了大致猜測。


    李偉看了眼碎落的法器,心下稍安。


    法器已毀,這陰毒的用來操控人的法陣應該發動不起來了吧。


    攪擾了片刻,使徒終於平靜了下來,一臉木訥的起了身。


    目光掃視到龔海後,直勾勾的行了過去,垂手立在了龔海身側。


    使徒的舉動坐實了眾人的猜測,也讓龔海鬆了口氣,誤以為古器的陣法真的發揮了作用。


    “你們從哪裏來的?”


    龔海並未向眾人解釋什麽,換了個問題丟向使徒。


    李偉聽到這提問,嚇了一跳,使徒來自異界的信息若是被龔海知道了,指不定要鬧出什麽波折來呢,可眼下也沒有什麽好的應對之法。


    使徒張了張嘴,以一種恆定的頻率,機械的道:


    “我們來自印聯神國,耆那古宗。”


    印聯神國位於華國西南,以山為隔,離藏都市最近,是個信奉萬物有靈的古老國度,和使徒、神徒這樣的稱唿方式倒是很搭調。


    至於耆那古宗,也確實是印聯神國中的代表力量之一。


    使徒的話讓鐵騎會的人麵露恍然。


    卻讓李偉三人犯了迷糊,林宇的情報裏言之鑿鑿的指出使徒來自異界,可不是什麽印聯神國啊!


    “你的任務是什麽?”


    龔海稍一斟酌,旁敲側擊的繼續問道。


    “啟動法陣。”


    使徒木訥的臉上恰到好處的現出了一絲略帶痛苦的掙紮之色,語速更慢了一分的說道。


    瑪門的這番表演讓龔海有了個合乎情理的猜測。


    這些傀儡使徒應是被下了某種禁製,以此來防止泄露核心的機密。


    龔海不甘一番努力連帶著古器都賠上了,卻隻能收到這麽一點點的迴報,更進一步的發問道:


    “你所負責的法陣,作用是什麽?”


    使徒舉起雙手準備抱頭,臉色趨於猙獰,又到了展現演技的時候了!


    ……


    末世之穀內,一叢不起眼的灌木動了幾下。


    林宇、酆姿從中竄了出來,結束了洞窟裏的旅行。


    抬頭望天,雖仍是黃蒙蒙的一片,卻比洞窟內的黑暗養眼的多,也順眼的多。


    據奚一琥所言,再行個二千米,便能到達指定的陣眼處,達成第一階段的目標。


    想到這裏,林宇長舒了一口氣,祈禱著接下來能夠萬事順遂。


    ……


    祈禱是門玄學,所有的失效都可以用心不誠來解釋說明。


    就如先前所提的白胡子老爺爺。


    一定是因為心不誠,所以此時才沒了生機,直挺挺的倒在了冰冷的大地之上,靜待著重歸大地的懷抱。


    自此老爺爺所屬的幫派,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十二盟裏的第一個失敗者,喜提了十二盟之恥的稱號。


    不過,這白胡子老爺爺的實力其實不弱,單看他倒下之處,周遭一片狼藉的景象,便知道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大戰。


    離老爺爺不遠處,還有兩具生物的殘骸,赫然散發著築基期的實力,兩者頭部皆被洞穿,形成了兩個恐怖的圓形窟窿,也不知是被什麽取了生命。


    更遠處,一道血線直指末世之穀的核心,畫出血線的斷腿使徒,仍在緩慢的爬行著。


    過多的出血量,讓使徒的動作沒有了力量,支撐他前行的僅僅是一種執念。


    一道深入靈魂的,不可抗拒的命令,可悲的是這執念、這命令都不是使徒自己想要的。


    日將正午時,使徒終於燃盡了最後的生命之火,死亡再一次的來臨。


    這次的死亡沒人再來打擾,終得解脫的使徒,在最後的時刻露出了遺忘許久的笑容。


    ……


    人人皆有桎梏,尋得解脫,方得自在。


    南都市內,迎著正午的日光,第一次踏入咖啡館的雲淩風,也想解脫。


    但他明白這份解脫不會這麽容易得來,至少不應該像現在一般自己找上門來。


    有些熙攘的場館中,雲淩風一眼便找出了許久未見,出落的越發明豔的女兒。


    掛上爽朗的笑容,雲淩風快步走了過去。


    輕輕啜著咖啡的蕭沐妍很快注意到了周遭的變化,看到了走來的父親。


    蕭沐妍放下咖啡,扭身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了一份資料。


    “最近過得如何啊?不請我喝一杯?”


    雲淩風看了眼空蕩蕩的桌麵,以及剛放上桌的資料,不疾不徐的開了口。


    說完,雲淩風坐了下來,一副準備打持久仗的架勢。


    “您還喝咖啡?”蕭沐妍嗤笑一聲,看著四周被請走的幾桌人,接著道:


    “再說,您的排場這麽大,誰敢多耽擱您啊。”


    雲淩風跟著幹笑兩聲,請走鄰桌的人,自然不是他的意思,是店家認出他後,自作主張的安排。


    這種事,很正常,沒必要解釋,懂的自然明白,不願懂的,解釋了就是掩飾。


    “帶的什麽啊?”


    雲淩風伸手取過桌上的資料,封麵上什麽也沒有。


    盯著封麵看了兩秒,雲淩風閑得無聊般,又將資料翻了過來,封底自然也是什麽都沒有的。


    蕭沐妍送了一個冷笑,算是對父親無聊的拖延時間的舉動,所給的迴應了。


    翻開資料,裏麵是一份南都市第三研究所出具的基因檢測報告書。


    “你現在也主攻這個?”


    雲淩風繼續沒話找話。


    他自己就是基因方麵的頂級專家,但女兒並不是。


    當然女兒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裏就換了研究的方向,所以,雲淩風的提問就是個徹底的廢話。


    對於廢話,蕭沐妍懶得迴答。


    就這麽帶點戲謔的看著雲淩風翻到了第二頁,看著他的表情起了變化。


    第二頁起,是報告的正文,大段艱澀難懂的名詞數據充斥其上。


    但這一切對雲淩風構不成阻礙。


    快速的掃完第二頁後,雲淩風開始跳著看了起來。


    又看了幾頁後,目光定格在了空蕩蕩的受測人一欄。


    “什麽意思?”


    雲淩風合起了報告,看著女兒平靜的問道。


    報告裏的數據,他很熟悉,與他研究定型的某一類型基因完全的匹配。


    對於自己的研究成果,雲淩風定義了極高的保密等級,但卻對成年後的女兒完全的公開。


    他相信同為科研人員的女兒,明白這些研究的價值所在,也明白應盡的保密義務。


    可此刻,這份報告就像是一張不知羞的、完全照抄的考卷一般,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現了。


    這讓雲淩風實實在在的感到了不解。


    “不是你安排的?”


    蕭沐妍看著父親不似作偽的神情,反問了一句。


    雲淩風搖了搖頭,又對五米外剛剛定住身形的侍者招了招手。


    店長領著兩位侍者上前,奉上了雲淩風用智腦所點的兩份牛排外加一杯咖啡。


    “這是這家店的招牌,你嚐嚐。”


    揮退想要廢話套近乎的店長後,雲淩風麵不改色的撒著謊,他隻是揀貴的點而已,招牌什麽的,他又哪裏知道。


    “真不是你?”


    蕭沐妍沒去進餐,不依不饒的又問道。


    雲淩風仍是搖頭:


    “事情有些嚴重,資料不但泄露了,還被實際運用了,能告訴我那個受測者的名字嗎?”


    蕭沐妍學著父親搖了搖頭,抓起資料塞進包裏起身便走。


    “至少陪你爸聊會天,吃個飯再走吧。”


    雲淩風難得的放低了姿態,帶了一絲懇求意味的道。


    已經走了兩步的蕭沐妍翻了個白眼,歎了口氣,轉身道:


    “第一,我不信有人能從您這把資料竊走,或者是竊走後,您過了這麽久都沒有察覺;


    第二,以您的能耐,想來查個受測者不難吧,我想您大概已經猜到了;


    第三,我想知道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能談的了吧!”


    雲淩風擠出了一絲苦笑,女兒太聰明似乎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又走了兩步的蕭沐妍猛地再次迴頭,唬的雲淩風趕忙收起了苦笑。


    “還有,這家店的招牌並非牛排,祝您進餐愉快!”


    看著走遠的女兒,雲淩風真有些哭笑不得了,招了招手,店長屁顛顛的跑了過來。


    “你們店的招牌菜是什麽?”


    “就是這個,我特意給您換的法黑鬆肉眼牛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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