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雕花大床上,忽然憶起自己剛睜眼時,也是這麽一幕,當時他還是滿眼驚恐,對周圍的一切都那麽陌生。


    但時光荏苒,自己已然融入這世界。


    而與沈延之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仿佛和夢境般充滿了不真實。


    那天夜裏在宮門處,他大抵是想跟自己說此事吧?


    他那麽個如謫仙般的人,當初在春日宴上,陛下要給他賜婚他都能直言拒絕,若不是有心,又怎會接受這迴的賜婚呢?


    也罷。


    人都該向前看,他如今身居高位,遲早都該娶妻生子,娶一個對他有助力的才是正理,隻是閉上眼,景洛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全是他們在一起時的耳鬢廝磨。


    高牆上,胖子看著這一切也覺得心酸!


    好端端的小公子,硬生生被他家主子折騰成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哎呦,造孽!


    時間緩緩流逝,餘家女賜婚聖旨下來時。


    滿城嘩然。


    也不怪眾人驚訝,實在是沈延之太過驚才絕豔,自他高中之時,媒人便絡繹不絕登門,但至今沒有一家姑娘能入的了他的眼。


    卻沒想到最後居然被餘芝芝這麽個庶出的給摘了桃子。


    這讓人怎麽不氣?


    得知消息時,景洛正帶著人站在京城大街上,周遭人來人往,無一不是在談論這樁婚事。


    但他隻能感覺到喉頭一陣陣酸澀。


    “小公爺?咱們還走嗎?”


    盧通海跟在景洛身後,西門那邊有人報案,說孩子丟了。


    此行正是由景洛帶隊,一行人先去排查瞧瞧可是親屬作案,若是真被人偷了,那這案子就得移交京兆府負責追蹤的人來接手了!


    “走,這就走!”


    景洛迴過神咽下酸澀,眼前模糊一片讓他有些看不真切。


    但現在公務在身,想這些兒女情長沒用,他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雙眼,強撐著帶人朝西門街市走去。


    穿過街市口,向後蜿蜒拐了數道巷子後,一戶大門敞開的宅子引起他們一行人的注意,這處宅子裏頭哭聲震天,隱約能聽見女子的叫罵聲。


    “你還我孩子!你個天殺的喪良心的東西,好端端的孩子生下來我還聽見他哭了,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


    “芸娘你別這樣,孩子沒了我知道你難過,但的確就是夭折了,你不接受也沒辦法啊?”


    “不,不可能,我知道肯定是你把孩子抱出去了,我的孩子不可能夭折,不可能!”


    透過敞開的院門,景洛一行人邁步進了院子:“可是你家報的官,說孩子丟了?”


    盧通海站在門前大嗓門吆喝了一聲,將裏間還在吵鬧的夫婦打斷。


    聞言裏頭得小婦人連鞋襪都顧不得穿戴整齊,披散著頭發就衝了出來:“大人,是民婦報的官,民婦的孩子自半月前出生後就不見了,求求大人幫幫民婦。”


    這名叫芸娘的女子哭的肝腸寸斷,匍匐在地不斷朝景洛這邊磕著頭。


    景洛有心想扶她起來,但一想到古代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不要找麻煩的好,緊接著他朝跟出來的男人看去。


    男人個子還算挺拔,瞧著約莫有一米八,樣貌也算是清秀,隻是眼下烏青,胡茬也也隱隱冒出了頭,伴隨著他長時間未清理的頭發,上頭的油漬讓人看著就覺得這人不像好人。


    哪家正經男人如此不注重外表的?


    景洛打量著男人的同時,眼角餘光又在院內掃視一圈。


    院子地麵各處看著還算幹淨,隻是地上一些雜物看著似乎是許多天沒收拾過,略顯髒亂了些。


    且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芸娘頭上纏著厚厚的布條,顯然是還在坐月子。


    如此一看,他幾乎能斷定這男人在家屬於是什麽活都不幹,且還常年混跡於市井的那類人。


    “大人,您別聽草民娘子胡說八道,前些日子我們是得了個兒子,但那小子福薄,生下來沒多久就咽了氣,草民擔心娘子看見死孩子傷心,便做主帶去山裏埋了。


    但原先還好好的,她這幾日不知道發的什麽瘋,非說孩子沒死!”


    男子佝僂著身子,臉上露出討好的笑,說完他還上前試圖拉起芸娘的胳膊,但被人狠狠推開。


    “你滾開,就是你將孩子賣了!”


    盧通海看著地上哭嚎的芸娘又看看被推開的男子,忽然笑了笑:“別管孩子到底是夭折了還是被賣了,既然有人報案,咱們京兆府就得管!


    可不是你們說報就報,說不報就不報的!”


    別看盧通海往日對待景洛他們這些有權有勢的從來都是點頭哈腰,一旦認真起來,那氣勢倒還真有幾分唬人!


    芸娘被盧通海這麽一瞪,嚇得打了個哭嗝,頓時有些害怕起來。


    可拳拳愛子之心還是讓她跪在地上挺止了背脊,芸娘用衣袖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大人,民婦沒有說謊,民婦的孩子肯定沒死,他生下來健健康康連穩婆都說是個大胖小子。


    就是他故意不知道把孩子送到哪兒去了!”說罷芸娘一指丈夫,“他說孩子被帶出去埋了,但民婦問他埋哪兒了,他卻死活不說,民婦也是被逼的實在沒了法子!”


    說著說著,芸娘的淚水又來了。


    “得得得,都別說了。 ”盧通海看向跪在一旁的男人問道:“你媳婦說的沒錯,孩子就是死了也得有個全屍吧?你直接告訴她埋哪兒不就得了?”


    盧通海問話的同時,景洛敏銳的察覺到男人雙手不自然的揪著衣襟下擺,他嘴唇囁嚅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草民當時嫌麻煩,給丟到京城外的亂葬崗去了!”


    此話一出,芸娘氣的雙眼通紅,抬起手就朝男人臉上撓了過去。


    “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那可是你親生骨肉啊,你怎麽能狠下心給孩子丟到亂葬崗去了?!!”


    “哎呦,別別別,娘子你住手!”


    眼看著小夫妻二人扭打在一塊,盧通海頗為無奈的聳聳肩:“行了,等咱們走了你們在打,真是,一天天的盡找麻煩!”


    盧通海果斷下了決定,認為此次案件不過是夫妻間沒溝通好,壓根就不存在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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