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沈延之還在皇城司內辦公,景洛見他久久未曾脫身,便也就叫人留了個口信,獨自去了炊煙居。


    隔壁的滿香樓出兌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還得去瞧瞧。


    景洛在聽了掌櫃的匯報後,得知隔壁滿香樓因為經營不善,早於半月前就已經關了鋪子。


    如今開價十萬兩往外出手,連帶的鋪子裏一應物件全部打包贈送。


    他們這條街在京城可以說是一等一的繁華地兒,但就是在繁華,差不多大小的鋪子一年租金左右不會超過了三千兩去。


    十萬兩?


    那得幹到猴年馬月才能將銀子賺迴來?


    所以前來問價的多,但也大多在聽到價格後扭頭就走,他們也害怕啊,萬一說的多了靖王府以權壓人非得要他們這些個商戶買下怎麽辦?


    並且這一條街都是做食肆生意的,這間鋪子開在炊煙居隔壁,哪個錢多花不完的,找死跟炊煙居搶生意?


    掌櫃一通說下來,景洛不由笑了。


    不就有趙文州這個不怕死的,將鋪子開在他隔壁搶生意麽?


    “今兒靖王府世子你可瞧見了?”


    他轉而問起趙文州來,早上匆匆一瞥他也隻瞧見了個背影,來不及細看便過去了。


    “嗯?”


    掌櫃捋捋胡須細想了會兒,“倒是瞧見了,不過人嘛,與早前相比似乎有些瘦脫了相!”


    趙文州被關押一事民間幾乎沒什麽動靜,能知道的大多也都是權貴家,所以掌櫃隻覺得他瘦了許多,並不知道這人是被關在牢裏導致的。


    對此景洛也沒必要提,隻叮囑了句:“往後隔壁鋪子有什麽東西你稍加注意著些。若是價格合適,不妨找人將鋪子入手。”


    景洛手裏還有一匣子的金條,他覺得買什麽都不如買鋪子劃算,左右自己又不打算娶妻,倒不如為國公府多多添置些產業,畢竟還有那麽一大批退下來的老兵要養。哪哪兒不得花錢?


    轉眼時間來到大暑時節,空氣中最後一絲涼意都被酷暑帶走。


    京城街道兩旁偶有栽種的粗壯樹木下反倒是成了人們紮堆聚集的地方。


    “聽說了沒?”


    往往一個話頭子的開端就是這麽來的,果然這人起了個話茬,那些個搖著蒲扇的手裏動作不停,但耳朵卻都是豎了起來,生怕錯過消息。


    “那個守邊關二十多年的餘老將軍,快不行了!”


    “啥?”


    “你可別瞎說,哪有你這麽咒人死的?”


    圍觀百姓一時間都是唏噓不已,這老將軍鎮守邊關這麽多年不假,但人這迴是迴京養老來的,怎麽好端端就不行了?


    “我瞎說?”


    見被人質疑了,帶頭的當即梗著脖子道:“我姑奶奶家的女兒嫁給了北巷的王二狗,他家有個遠房的表侄兒就住在離將軍府隔了五條街的巷子裏,他那兒隔壁的嬸子家姑娘,就擱將軍府裏頭當丫鬟呐。


    這消息就是那丫頭迴家來時說的,我告訴你們,這可是真真的,不信你們等著瞧,我聽說要不了仨月,就得報喪了!”


    聞言一群人就差沒拿鞋底子抽他了:“仨月?你怎麽不說仨月你也得報喪了?”


    “嘿!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咒我死?”


    餘老將軍在百姓心中那也是個巾幗英雄,雖然對老太君來說,他離家二十載對家中妻兒不聞不問,是個負心人。


    但百姓哪管這些?


    他們隻知道餘老將軍那是舍小家為大家,那就是值得尊重的,所以這人在外咒餘老將軍不出仨月得報喪,可不得鞋底子伺候?


    京城諸如此類的流言一旦開始,那便如野火燎原,瞬間席卷了各家各戶。


    就連朝堂也開始了議論。


    這不提還好,一旦提及後大家發現的確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餘老將軍了。


    自打他迴京後沒多久,便自覺上交了兵權,說是年紀大了不願在外奔波了,恆武帝為此還特意赦免他不必日日上朝,另外還調撥了一隊羽林衛,命其掌管京城各處城門出入。


    美其名曰,餘愛卿在外守住了邊關的門,迴京後京城的門也得勞煩他守住了。


    此舉惹的餘守成一把年紀還在金鑾殿上淚灑當場,直言絕不辜負陛下。


    不過話雖如此,但人畢竟年歲大了。


    乍一迴來,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什麽原因,的確三天兩頭身子不快,守了沒幾日的城門,便時常稱病不去。


    今日既然在朝堂上提了起來,恆武帝便指派了二皇子帶上禦醫前去將軍府探病。


    待下朝後。


    趙淵遠遠喊住要走的沈延之。


    早在月前,蘇丞相一案及其後頭牽扯出來的所有人都解決了後,恆武帝便破格提拔他為刑部尚書,官居正三品,掌管了大小刑法等一應事務。


    此舉等同於連跳三級,不過先前他暫管皇城司屬於直屬陛下管轄,當時眾朝臣心裏還擔憂皇城司真叫個黃口小兒給奪了去。


    不過旨意下來後,大大避開了眾人的心裏預期,反而更好接受了些,所以也壓根沒人反對。


    畢竟誰能保證家裏沒個什麽親戚犯錯的?到時候真求到人家跟前去了,現在把關係鬧的那麽僵幹啥?


    不過二皇子如今沒了三皇子在旁虎視眈眈,又時常被陛下指派事務,經手的事兒多了,整個人也愈加老練幾分。


    隻是這兩個昔日好友,不知為何漸行漸遠。


    “二殿下,何事?”


    沈延之眉目疏離,身上沾染了些許常年在官場浸湮才有的氣勢。


    趙淵看著如同變了個人的沈延之,心底湧現一股莫名的情緒:“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疏離?”


    他不知道沈延之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人初見時雖然待誰都是冷冷淡淡,不甚熱絡的模樣,但該有的待人接物從來讓人挑不出錯來。


    隻是經曆的宮變那一遭後,二人每每遇見他都似渾身帶刺,絲毫沒給過自己一個好臉色。


    他想問,想問清楚這個昔日好友,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對趙淵的問話,沈延之清冷如畫卷的眉眼倏地冷冽:“殿下覺得疏遠,那便就是疏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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