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於案間的人麵色嚴肅,眉頭險些皺成了個川字,與昨夜耳鬢廝磨強忍克製的模樣截然不同。


    景洛忽然壞心眼的赤腳來到桌邊,隨意拿起一份供詞:“唔,這人的供詞一瞧便是個小嘍囉,估計連蘇丞相下麵人的邊兒都沾不上!”


    如此說著,他忽然被人拉進懷中。


    沈延之將臉邁進景洛身前,深深唿吸一口這才聲音悶悶道:“為何不著鞋襪,小心著涼。”


    院外的雨滴滴答答,又開始下個不停。


    不時有風夾帶著水汽蔓延進屋內。


    經過昨夜之事,二人間關切迅速升溫,好在沈延之將院子裏頭伺候的人都打發至外間守著,倒也無人瞧見裏間的旖旎。


    被這麽一撩撥,景洛隻覺渾身逐漸燥熱起來。


    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板著個小臉不悅道:“今兒便是第三日,你還未抓住蘇丞相的證據,屆時上朝該如何?”


    聞言沈延之倏地抬起頭,鳳眸裏逐漸染上火苗,嗓音也逐漸暗啞幾分:“會有人送上把柄的。”


    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叫景洛微微愣住。


    他這話是何意思?


    但容不得他細想,身子卻被人猛的抱起,朝床榻邊走去。


    突然的失重感讓景洛條件反射抓住他衣襟,抱著他的人卻是低低笑了起來,落下個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後,隨即便被柔軟的床榻包裹。


    身上的重量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緊隨而來的淡淡藥香卻又讓他瞬間腦袋昏沉。


    散落的發髻纏繞在一起,仿佛一葉扁舟落入波濤洶湧的湖麵,隨著波紋搖擺起伏。


    房門緊閉,隔絕了一切旖旎。


    整整一日,景洛在昏睡中醒來後,隻覺渾身都酥麻酸軟的要命。


    屋內漆黑一片,隻留下一盞燭火昭示了此間還有人在休息。他起身套上鞋襪,緩步來到桌邊將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嗓子裏的灼燒感終於緩和了幾分。


    院外,聽見動靜的小安子從門後探出半個腦袋:“少爺您醒了?沈大人說若是您醒了讓你用飯,今日不必等他,他迴皇城司去了。”


    聞言景洛沒做聲,心底有著淡淡的失落。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或許是從擁有彼此那一刻開始,他又覺得自己是原先那個小女孩了吧?


    將腦中紛雜的思緒甩開。他想了想決定去老太太院兒中。


    昨日那一出,若不是五娘子一手金針刺穴使得出神入化,隻怕自己是要遭。


    府邸內一堆事等著處理,今兒著實是疲憊了。


    守在內院的婢女瞧見景洛,行禮後這才低聲道:“老太太吃了藥已經睡下,少爺不若明日再來?”


    聞言景洛抬手示意婢女退下,獨自推開房門進去。


    屋內連一盞燭火都沒留,漆黑一片,緩步走到床榻邊,夜光撒進來依稀可以看得清床上躺著的蒼老麵龐。


    景洛就這麽盯了一刻鍾,終於長歎一聲道:“我知道你醒著,別裝了!”


    鬆垮的眼皮微微顫動,終是露出裏頭混濁的眼珠子:“你來做什麽?”老太太雖嗓子被治好,但說話仍舊是有些語調不清,顯然這迴是遭了大罪。


    “來看看你怎的如此命大,竟是比你的小兒子和孫子都活的久!”


    帶著嘲諷的話一出,老太太滿是皺紋的眼角倏地流下淚水,她無聲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也隻是蠕動唇畔什麽也沒說出來。


    對此景洛有些不滿,他可不是來這兒跟老太太廢話的!


    隨即他話鋒一轉道:“想知道你孫子怎麽死的麽?”


    說話的同時,他緊緊盯著老太太的眼睛:“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裏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最後我見他時,他身上的血肉都爛了,裏頭似乎還長了些蟲子。”


    “啊啊,你別說了...”


    老太太眼淚流的愈加洶湧,一雙手胡亂揮舞,但已然癱瘓的下半身卻是讓她隻能在床榻間無能狂怒。


    但景洛可沒說夠,前世他們一家害的原身落得那般境地,又有誰為原身落過一滴淚?


    景洛還要再說,老太太忽然是下定決心般,猛的用胳膊撐著床榻勉力支起上半身:‘是蘇家毒害你娘....’


    低聲說完這句話,老太太的話匣子終於是打開,喋喋不休,又有點像是自言自語。


    “蘇家的人給了我那藥丸,說隻要你娘死了,到時候國公府就能掌握在我的手裏,但是我沒想到你能活著出生。”


    景洛靜靜聽著未發一言。


    “我以為事情到這就能結束了,沒想到蘇家以此威脅要我替他們辦事,可是你爹的書房從不讓家裏任何人踏足,我一個老婆子能做什麽?”


    “後來他們便要我給你喂藥,取藥那天,那間屋子裏擺放的各種毒物我至今都還記的,還有那孩子!!!”


    說到此處老太太渾濁的眼珠子,倏地冒出光亮:“他,是他!昨日跟著你來的就是那孩子!”


    眼尾生出紅痣本就罕見,更何況還是個男娃?


    她絕不會認錯!


    聞言景洛靠近了些:“你說的是誰?什麽孩子?”


    “那孩子的眼睛....”


    等不及老太太說完話,一枚銀針倏地刺入她喉間,聲音戛然而止的瞬間鮮血飆出老遠。


    溫熱的血液噴灑在臉上,觸感黏膩惡心。


    頃刻間景洛脖頸一陣鈍痛襲來,人便軟軟倒了下去。


    “差點壞了老子的事!早該讓這死老婆子閉嘴,非得等到如今在動手!”


    黑暗中,一個臉上滿是膿包的男人走了出來,他輕輕撫摸手腕上纏繞著的翠綠色小蛇,鮮紅的蛇杏子在空氣中來迴吞吐。


    “少廢話,大人不發話,你敢動手?”


    蘇忠身著黑衣,動手將倒在地上的景洛扛了起來:“走,那姓沈的不是個好對付的,保不齊他何時便會迴來!”


    說罷蘇忠不欲多留,哪怕扛著個人,也絲毫不見阻礙的越過窗欞翻了出去。


    見狀鬼臉四不知何故,從袖子裏取出個精致小巧的竹筒放在了桌上,這才步履蹣跚的也消失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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