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生商隊的負責大掌櫃,是他的本家族人,叫何長艮。


    乃是他的族兄。


    往昔與草原倒賣鹽巴、生鐵、茶葉、絲綢等,都是此人負責。


    何長艮,也深得何長生信任。


    所以,幫助某位貴人賣藥,再買耕牛迴去,何長艮是無比讚同的。


    甚至,這件事情利潤之大,大到完全可以舍棄以往的生意。


    當第一次交易成功之後,何長艮也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本次押了牛,他就主動去上下打點。


    隨意交了些銅板進了雁門關,他很快就找到吊兒郎當的守門隊長——李正。


    何長艮行走江湖日久,是多麽眼眉通透的人物,他和李正隨意閑聊幾句,悄咪咪就把紅包塞了出去。


    李正一邊瞎扯,一邊偷偷捏了捏紅包的厚度,發現薄了些,臉上就有些不高興,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張一千兩的大德銀行票子。


    立即笑得合不攏嘴,李正拍拍何長艮的肩膀:“老何有心了!放心吧,老子先讓人放你的牛進城,一會兒就給你開條子。”


    何長艮心下一鬆,微微一笑,拱手道:“此事有勞李隊長,改天老何做東,請李隊長好好喝一頓。”


    二人就此告別。


    李正是個辦事痛快的人物,雙方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何長艮也放心他。


    將牛趕至城內專門安置牲畜的地方,何長艮就去了自家客棧休息。


    至於李正,就去了衙門。


    可在路上,這廝動起了心思。


    這麽大一筆錢,老子一年下來也賺不了幾個子,要是不能克扣一把……是不是會被天打雷劈?


    想到這,李正就琢磨起來。


    趕緊找個地方,換些零碎票子,勞資吞個五百兩……不過分吧!


    剛走幾步,就發現了一個老地方。


    賭場!


    天地良心,李正可不想再來這種地方,他是真不知不覺走到此地的。


    可偏偏,賭場的相熟荷官發現了他。


    “老李啊,到了也不來坐一坐,不夠意思啊!”


    李正訕訕地,道:“老王,改日坐,改日坐……”


    打了招唿就想溜。


    可荷官不放過他,把臉一板:“不就欠老子十兩銀子麽,老子不要了行不行?到了老子的地盤,總歸要來喝杯茶罷……”


    說了話,硬拽著李正就進了賭場。


    於是。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老賭棍進了賭場要是不賭上兩手,還是賭棍麽?


    進了賭場,要是不把人宰光了,還是賭場麽?


    很悲催,李正再一次賭輸了,還欠下了更多銀子。


    當李正麵無人色地迴去,他的什長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李老大,那姓何的……與兄弟們分一分罷。”


    李正臉色慘白,正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聽聞此言,臉色更白了。


    他強自定了定神,敷衍道:“也沒幾個錢,就幾兩碎銀子……諾,拿去給大家分了吧。”


    什長把臉一變,惡狠狠地道:“李頭兒,這一套就別來糊弄自家兄弟了。剛剛你進賭場,聽說輸了不少於兩千兩?”


    李正也變了臉色,怒道:“你跟蹤我?”


    什長麵無表情,道:“別說這種屁話!沒人想去跟蹤你!”


    “你丫拿著兄弟們的銀子,一個人去賭光了,怎麽都該與兄弟們交代一下罷!”


    李正惱羞成怒,兀自嘴硬道:“交代什麽交代,就這些銀子,愛要不要,不要拉倒!”


    銀子一塞,李正掉頭就走。


    但他沒發現的是,那個什長陰狠的目光。


    一直盯著他!


    於是,李正倒黴了!


    連同,何長艮也倒黴了!


    ————分段————


    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煩。


    安陸拿了朱厚照的證明,直接去了一趟兵部。


    但是!


    兵部壓根沒甩這位頂級的暗器高手,更沒給這位頂級毒師一個好臉色。


    “此事證據確鑿,這些人已經下了刑部大獄,沒事別來插手!”


    安陸跑了半天,就得到了這句話。


    朱厚照知道後,眉毛立即豎了起來。


    兵部這些狗東西,什麽時候這麽囂張了?


    這是本宮的人!


    一個小幹事,也敢對本宮的人這麽說話?


    但轉念,朱厚照壓下了火氣。


    因為,交易已經打開了!


    往後,會不斷地有牛群進入。


    這次不過一百頭,下次可能就是一千頭,一萬頭,甚至十萬頭!


    這是牛,不是貨物,更不是用個百寶箱就可以裝走的東西。


    想要瞞過誰,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牛比馬貴的時代,一萬頭牛,至少也價值數百萬兩白銀。


    更何況,這些牛不曾閹割,健康的公牛連同母牛,一樣一半。


    它隻會更貴重!


    朱厚照也因此尋思,會不會是這樣,才引起了他人的覬覦?


    朱厚照問何長生:“會不會你有什麽競爭對手?”


    何長生冥思苦想,實在想不出來。


    朱厚照懶得等那麽久,幹脆道:“把和你有過節的人,統統告訴本宮,本宮安排人去查一遍!”


    旋即,朱厚照又吩咐道:“尤其是其中一些與草原有交往的人,重點列出來!”


    何長生歎口氣,也隻能這樣了。


    於是,安陸再一次去了錦衣衛。


    沒過多久,牟斌就來了萬歲山。


    錦衣衛的消息到底靈通一些,牟斌來了直接告訴朱厚照:“殿下,此事乃雁門關一個小守衛引起的誤會。”


    原來。


    此事的引子,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何長生的商隊,進出雁門關之時,打點上下已經是一種習慣。


    無論是守門的什長,或者更高一級的隊長,統統都有份。


    當然,下麵的小嘍囉,自己去找老大分。


    可這一次,新來了一個隊長,把錢裝入口袋還沒來得及分,就賭光了。


    他下麵的什長,卻是個狠角色。


    於是,幹脆編了個理由上報——某某隊長與商賈勾結,私通韃虜,走私違禁物品。


    也巧了,剛好兵部武選司主事,也是朱厚照認識的那一位,李永敷。


    正在雁門關。


    ————分段————


    說起來,仍然和土木堡事變有關。


    自兵部分權之後,就形成了兩套軍事體係。


    一套是以五軍都督府為首的,囊括天下各地的軍屬衛所,此為一套體係。


    一套是以兵部為首的兵屬營,囊括九邊重鎮為主的邊軍,此為一套體係。


    二者之不同,從官職就可以看得出來。


    五軍都督府下轄軍屬衛所的官職,分別是總旗、百戶、千戶、衛指揮使、都指揮使。衛所軍及官世襲,僅五軍都督府官及都司不世襲,為流官,由世職衛所官及武舉選授。衛所軍及官屬軍籍,攜帶家屬,世居一地,並代代相傳,基本上不再變動。每一衛所的駐地固定,軍士數額固定,將官設置亦有定例。


    至於兵屬營,由什長、隊長、哨官、把總、守備、都司、遊擊、參將、副總兵、總兵統屬,直屬兵部。兵一般不世襲,但由衛所軍轉為兵者例外。兵無戶籍的規定,兵服役期限不長,一般不終身服役,多戰時創設,事畢汰兵撤營,但在重要的軍事防禦衛則常川戍守。營兵不隨家屬,更接近現代兵製。


    奇葩吧!


    一個朝廷,弄出了兩套班子!


    不,是三套班子!


    禦馬監也能管!


    奇葩吧!


    更奇葩的在於,文人把邊軍掌握了,武人管個衛所管得稀爛!


    這就是大明的軍伍現狀!


    再加上,兵部這些書生們,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對商賈痛恨得不是一點半點。有私通韃虜這麽好個理由,不抓你才怪了。


    幸虧何長生跑得快,兼他不在商隊裏,否則現在也難逃入獄的結局。


    可就算如此,遲早也要找到他頭上。


    朱厚照很想拍個桌子,又或者殺去兵部……他當真不知道該怎樣將這些人保出來。


    因為,他若不出麵還好,大不了何長生花費些銀子,大不了花上幾百萬,怎麽也能將人弄出來。


    但朱厚照若是出麵了,這件事就大條了!


    就算他一心為大明,此事也不那麽光明正大。


    更何況,讓草原人口膨脹……文官們這群鼠目寸光的家夥,隻會看到對大明的威脅,永遠看不到對大明的利益。


    說得邪惡一點,大家都有飯吃了,糧食價格怎麽辦?


    糧食價格掉下去了,士紳們怎麽發財?


    甚至!


    這件事就算到了弘治皇帝案幾前,兵部也是占理的。


    緝拿盜匪,監管走私,本就是兵部的正常職務。


    再加上,兵部尚書現在是劉大夏!


    這是敢硬懟憲宗,敢對弘治皇帝拍桌子的家夥。


    這家夥光是把造船資料與海圖……無論有無付之一炬,都可以看出是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所以,朱厚照如果想要長久地、安穩地把耕牛生意做好,要麽得到弘治皇帝、內閣諸臣、兵部尚書的默認。


    要麽,就幹脆別做!


    因為。


    哪怕是堂堂太子殿下,隻要涉及到資敵這個話題,政治地位也絕對會動搖!


    朱厚照兩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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