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以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香爐。


    香爐不過三尺,狀若蓮花,是最普通的三足樣式,淡淡的天青色瓷釉上淡淡的幾道裂紋,為它增添了幾分不同的美感。


    桑知接過,拿在掌心左右擺弄了一番。


    “這上麵有兩重死氣。”桑知篤定道。


    什麽?


    蕭以成詫異的抬頭望去。


    兩重死氣?


    怎麽會......


    蕭以成來不及驚訝,又聽桑知問道。


    “陛下從哪得來的?”桑知抬眸看向他。


    蕭以成連忙道。


    “這東西陛下身邊的眼線呈上的,他前些時日家中老母病重,便去京郊的禪境寺燒香祈福,希望家人身體安康。”


    蕭以成微微抿了抿唇,“上完香後,寺廟的和尚隱晦的跟他推薦了這個香爐,說此物日日放在佛案前,跟著他們一起誦經,已經有了不同尋常的福澤,放在病重的人身邊,能為人除去病氣。”


    “這和尚要錢了嗎?”桑知挑眉問道。


    蕭以成眉宇間透露出一絲古怪。


    怎麽可能不要。


    “要了。”


    不過這和尚要錢並不讓他意外,讓他最為不敢相信的是他那位同僚。


    他也是今天方才得知,那個同僚居然是陛下的眼線。


    平時看上去老奸巨猾的一個人,怎麽就上了這個當。


    “那和尚跟他說,這青釉蓮花爐雖然珍貴難得,但看在施主與貧僧有緣的份上,便將這東西贈與你吧,隻是施主若是有心,可以為寺廟捐一些香火,又暗示他香火和福澤掛鉤,幾乎就差明著告訴他,捐的越多,親人好的越快了。”


    結果他這位同僚不僅捐了,而且大捐特捐了。


    “他一下將自己的三年的俸祿都捐出去了。”


    桑知平靜的點點頭,似乎並不吃驚。


    “關心則亂,為了家人安康,這人心急被騙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和尚借他人親人重病,以此大肆斂財,此舉屬實不義。”


    蕭以成歎了口氣又道,“結果他母親不僅沒好,反而病得更重了,不久便撒手人寰。”


    蕭以成連忙接著自己的話茬問道。


    “不過這東西隻經了他母親的手,害死了他母親一人,為何你說上麵有兩股死氣呢?”


    他剛剛一聽便懵了。


    今日聽聞陛下所言,其實就連此人的母親都不能完全確定是被這個香爐給害死的。


    就算是。


    可這也才一個人啊。


    為何上麵會有兩重死氣。


    桑知微微搖頭:“隻觀此物,我並不能完全弄清緣由,你能帶我去他家看看嗎?”


    蕭以成早就準備好了馬車。


    雖然此人是陛下的一條暗線,但陛下特意囑咐過了,不必隱瞞桑知。


    陛下也知會過那人。


    他估摸著已經在家中等著了。


    蕭以成引著桑知上了馬車。


    “老張,”他對馬夫說道,“去城東蔡府。”


    “得嘞。”馬夫爽利的應道。


    他揚起韁繩,馬車平穩的跑起來。


    不多時,他們就到了蔡府。


    眼前的府邸華貴非常,就連大門都用紫檀打製。


    桑知目光掃過去,落在門前一身黑袍的男子身上。


    “呦,這不是丞相大人嗎,蔡大人萬福金安啊,怎麽在門口等著,我們居然能勞蔡大人親自出來迎接,真是我們二人的榮幸。”


    蕭以成一口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蔡嵩明抬起頭,蒼白的臉上一雙狹長眼眸透著陰鷙,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毫無血色,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著。


    他緩緩開口:“蕭大人說笑了,你真的高看在下了。”


    蕭以成冷冷一笑,聲音仿若冰棱相擊:“那可不敢,蔡大人之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是我從前有眼無珠了!”


    蔡嵩明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哪怕被蕭以成如此擠兌,他嘴角的笑容仍然恰到好處。


    “蕭大人倒也不必如此看輕自己。”


    蔡嵩明總是那副表情,高高在上、包容大度,看蕭以成的目光像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


    蕭以成氣的牙根直癢癢。


    恨不得腰上綁個炸藥,跟他同歸於盡。


    但其實也不能怪蕭以成看蔡嵩明如此不順眼。


    實在是因為蔡嵩明太不是個東西了。


    蔡嵩明,是當今丞相,也是人盡皆知的貪官狗官,更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酷吏。


    他與普通的貪官不同,蔡嵩明以酷行貪,以酷掩貪,有著兩副麵孔。


    在無權無勢者麵前,他如狼似虎,酷虐非常,以酷行貪。


    在權貴麵前,他又仿佛沒了骨頭,以諂行貪。


    在京城,他不知私下用醃臢手段逼死了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沒收了多少人的財產。


    一些豪強地主、商人,他們雖無權無勢,卻有的是錢。


    他們在生死緊要關頭多會花錢買命,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於是蔡嵩明用權勢壓迫,這些人大行其賄,以求脫禍。


    無數的真金白銀統統流進了他的口袋。


    蕭以成早就看不慣他的做派,彈劾蔡嵩明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蔡嵩明有任何風吹草動。


    第二天陛下的桌案前就會多上一本蕭以成的奏折。


    蔡嵩明也沒少給蕭以成使絆子。


    蕭以成明裏暗裏沒少在他身上吃虧,卻總不死心,勢必要為朝廷除掉這個害蟲。


    十幾年的明爭暗鬥,他就將蔡嵩明當成了自己的宿敵。


    結果早上陛下卻慎重的告訴他,蔡嵩明是自己人......


    蕭以成知道陛下是認真的,隻是仍舊對蔡嵩明抱有懷疑。


    “蔡大人的戲演的可是真好,這麽多年,將世人騙的團團轉,莫不是將陛下也騙了吧,白日做這麽多壞事,晚上蔡大人不會睡得著覺吧。”


    蕭以成冷哼一聲。


    蔡嵩明帶著二人往府內走,聽到蕭以成夾槍帶棒的話,挑眉看向他。


    “蔡某這些年做了很多事,隻是不清楚,蕭大人說的是哪件?”


    蕭以成磨了磨牙:“貪贓枉法、強搶良田,美人成群......”


    他越想越覺得蔡嵩明演技深厚,竟連陛下都給騙了。


    什麽自己人,隻怕蔡嵩明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從根上爛掉了!


    三人進了前廳。


    蔡嵩明屏退下人,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


    “既然二位都是得陛下信任的人,那我也就坦誠相待了,這些事,我一概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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