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思見桑知身形晃了晃,暗道不好。


    眼看著來不及去扶,他一咬牙,先一步撲到地上,當了迴人形肉墊。


    陸九思疼的齜牙咧嘴,和小廝一起將昏倒的桑知送迴葉府。


    梅氏見女兒被人扛迴來,嚇了一跳,連忙請大夫來看。


    大夫把脈後,說是勞累過度,多休息即可,又開了一副補氣的湯藥。


    梅氏親手喂女兒喝下,這才放下心。


    桑知昨夜超度了許多人,雖然精神疲累,但內心格外充盈,自然睡的香甜。


    等她醒來時,已然是下午了。


    桑知一睜眼,便收到了蕭以成遣人送來的信。


    信中言明,他已連夜向陛下稟報此事,由於背後操控的勢力不明,陛下不願打草驚蛇,對稽查兇手之事自有安排,便以宋掌櫃殘害兒童、采生折割定罪,處以開春後問斬。


    除此之外,蕭以成還提及,陛下對她讚譽有加,轉正之事大抵無礙,還賜予三日假期,令其安心休息,注意身體。


    桑知將信收好。


    京城局勢詭秘,不知這人是否就是師傅臨終前提及的,致使京城氣運失衡的異端。


    國家氣運失衡可大可小,小致一場戰事失利,大致國破人亡。


    不可輕視。


    不過能夠培養這麽多刺客的人,背景想必不簡單,一日兩日是抓不到的,需放長線,釣大魚。


    桑知懶散的伸了個懶腰。


    好在這件事陛下自有安排,那她就遵命休息吧。


    昨夜一次超度了這麽多人,這些功德能助她增壽不少,可以悠閑自在一段時間。


    梅氏聽見屋內的聲響,發現女兒醒了,忙命人將飯菜熱了熱,端上來。


    桑知還不餓,擺擺手:“我沒什麽胃口,不吃了,等天黑了直接用晚膳吧。”


    梅氏蹙眉:“這可不行,少用些熱粥和小菜,要不然胃口會壞的,娘陪你一起用一點。”


    桑知隻好坐到桌邊,拿起勺子,小口的喝著粥。


    梅氏側著頭,看女兒吃飯,越看越歡喜,怎麽看怎麽好看。


    桑知咽下口粥,突然想起榮家,便順口問道:“榮老爺最近經常跟父親喝的宿醉嗎?”


    梅氏點點頭,神情落寞:“你父親自從主動申請調任之後,陛下不喜,同僚排擠,軍中舊友也跟他有了隔閡,他心裏難受,時不時就跟榮老爺喝幾杯悶酒。”


    “那戰事當前,父親為何主動請辭?他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桑知擰眉道。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他不願意說,我就沒問,想必他是有難言之隱,我不想讓他更為難。”


    梅氏給女兒夾了一筷子青筍,感歎道。


    “你父親原來槍耍的多好,現在連碰都不碰了,榮老爺也是,原來一人一馬一把刀,隻立在陣前,就能嚇得南疆不敢冒進,自從被貶謫之後,便冷了心,也沒碰過刀了。”


    “原來的桃園三將,現在支離破碎,真是世事無常。”


    “三將?”桑知問道,“還有一個是誰?”


    她印象中,隻見過榮老爺一人。


    “還有一個你應該叫元伯伯的,在你出生之前,人就沒了。”梅氏眼眶微紅。


    桑知見母親難過,便岔開了話題。


    “哥哥這兩日如何?”


    “真是奇了,自你為他戴上那道符籙,病情當真未再惡化。此前我眼睜睜瞧著宵兒無知覺之處每日漸長,每日都提心吊膽,直至如今,我方才稍感安心。”說起這事,梅氏眼底燃起希望。


    “而且宵兒見過你之後也不尋死了,他說不想連累小妹的名聲,有一個身殘誌堅兄長的名聲,總好有一個懦弱自戕兄長的。”


    桑知飲下最後一口粥,又淨了口,淺笑道:“兄長能如此想是最好的,我才能放心替他去尋被偷走的氣運,不然就算我尋到了,兄長心性頹廢也是接不住的。”


    兩人相視而笑。


    這時,丫鬟掀開簾子走進來。


    “夫人,老夫人差人請您去前廳。”


    “所為何事?”


    梅氏麵帶不悅,語氣淩厲幾分,與幾日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大不相同。


    上次女兒給了她防身的符籙,她嚐試用了些。


    老太太讓她跪下侍奉湯藥,她便趁其喝藥時,用咳嗽符,讓她嗆了一臉水 。


    讓她捶腿,她就讓老太太腿抽筋,她捶哪,哪抽筋。


    老太太一張嘴罵她,她就讓其打噴嚏。


    這麽吃了幾次虧,老太太便很少來找她不痛快了。


    就是不知今日好端端的又要生什麽事?


    “老夫人說......許夫人帶著許家小姐上門,有意相看......清彥少爺,說您是長房主母,應當主持大局,不在不合適......”小丫鬟低著頭,聲音越說越低。


    “我知曉了,你先下去吧。”


    梅氏臉色微沉。


    許家和林氏真是欺人太甚!


    逼得宴兒退了婚還不夠,還要再上門羞辱她!


    如今又迫不及待的跟葉清彥結親,簡直是打她的臉!


    梅氏的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


    桑知察覺母親周身鬱氣聚攏,連忙道:“娘,你性子太軟,總是什麽都憋在心裏,這樣鬱氣長久堆積在心中,是會短壽的。


    你應當把心裏的不痛快都說出來,鬱氣從口出,這樣就變成他們不痛快了。”


    “你可以這樣,”桑知俯身過去,跟梅氏耳語幾句。


    梅氏瞪大雙眸,似是有些緊張:“這樣說?!可以嗎?!”


    “如何不行?反正你有符籙護身,就算你說些實話,惹她不快,她也拿你沒辦法。”桑知淡然道。


    “我......我從未這樣說過話,我一會兒試試......”梅氏一想,是這個道理,便答應了。


    “不用怕,我陪你一起去。”


    桑知挽過母親,正好她也想看看許家小姐肚裏的孩子是不是葉清彥的。


    兩人穿過遊廊,遠遠的就聽到老夫人秦氏爽朗的笑聲。


    “雪兒知書達理,不愧是大家閨秀,比起我家大房的丫頭,教養好了太多,我是越看越喜歡。”


    桑知邁步而入,眼神冷淡地掃了秦氏一眼。


    “常言道,上好則下甚,您身為侯府最尊貴的長輩,我的教養自然是向您學的。”桑知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


    秦氏望著這母女二人,心中的怒火瞬間升騰。


    “梅氏,你是如何教導女兒的,竟敢讓她如此與長輩說話?”


    梅氏緊張地握緊手心。


    她在心中不斷默念:我若不痛快,誰都別想痛快……我若不痛快,誰都別想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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